“魏暮——”李蕤恳切而语:“若你还认李蕤这个朋友,请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好么?李蕤问此,并非想为自己辩解,只愿与你一同承担。”
魏暮轻叹一声,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
“算了,公子。”赵熹道:“他不想说,我们就不要问了,你还是另寻马车走吧。”
“可是……”李蕤看着魏暮的模样,满心担忧。
魏暮忘不了,忘不了那个莫须有的罪名,更忘不了,让父亲背上这个罪名的,正是李蕤之父。他多么希望,者一切都是江之咏的圈套,但他偏偏看不出任何破绽!自己已再也见不到父亲了,现在,他只不过想知道真相,可是,就连这个微不足道的愿望,也是如此困难。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李家,面对李蕤。虽然,无论真相如何,此事都与李蕤无关,但自己一看到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痛苦就不可遏止地向他袭来……
“魏暮!”
随着一声惊呼,魏暮昏倒在赵熹的怀中。赵熹强忍泪水,问李蕤道:“他这是怎么了?”
李蕤以手搭上他的右腕,一探之下,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
“怎么了?”二女见他如此,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中了阴花散。”李蕤神情凝重。
“江之咏这个阴险小人!”魏紫恨声道。
“看来这就是所谓的后招了。”赵熹极力保持镇静:“公子,眼下江之啸那边没有动静,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
“我有一个方子,可延缓毒发三十日,先给他用上吧。”李蕤说着,将魏暮抱上车子,快马加鞭赶回府去。
不远处,停着一顶小轿,轿子里的人目睹了方才的一切。他微笑着放下轿帘,轻声道:“李蕤,也该轮到你为他们做点什么了。”
“江大人,圣上有旨,宣大人速去御书房见驾。”
宦侍的禀报打断了江之咏的思绪,他掀帘下轿,神色自若,跟着宦侍再一次进宫。
“臣江之咏……”
“江之咏,你给朕解释一下,今天是怎么回事!”江之咏还未行君臣之礼,今上就开口质问,面色铁青,语带怒意。
“不知陛下要臣解释什么?”
“你!”今上见江之咏居然在自己面前装起糊涂来了,心下愈怒,拍案道:“解释什么?你居然还问解释什么?之前是谁信誓旦旦地说,那魏暮一定会指证李蕤的?是谁说此事绝无翻案可能的?结果呢?哼,今日让那姓李的脱了罪不说,连朕也被他们耍得够呛!”
“陛下,”江之咏一派坦然,毫无惧色:“此乃魏暮冥顽不灵,非战之罪也。”
“呵,”今上无奈一笑:“你这个人,就是太过自负。”
江之咏亦笑,没有答话。
“说起来,”今上停顿片刻,又开口道:“也怪朕小瞧了那个魏暮。真想不到,一介奴才,竟屡次坏朕大计!”
“陛下,十年之前,臣就劝过您和父亲,斩草要除根,彼时若听臣之言,又何至有今日。”
今上听他说起此事,心中虽悔,然亦无可奈何,只得道:“罢了,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你还是赶紧想个办法,把他给朕除掉。”
“陛下,臣以为,此事并非当务之急。”
今上闻言一愣,忽然忆起朝堂之上,自己目视之时江之咏那不赞同的目光,不由得冷笑一声:“并非当务之急?朕看,你是不忍心下手吧?”
“陛下何出此言?”
“那魏暮受你折辱多日,今日上殿,却是粗头乱服,不掩国色,不动声色间,便扭转乾坤。如此人物,连朕都忍不住动心,你江之咏与他相识有年,又岂会没有意思?”
听了这番言语,江之咏不觉失笑:“陛下,您这么说,可冤枉臣了。不错,臣是不想太早对他下手,但并非对其有意,而是如此对手,天下难得,之咏还想再与他较量几番……”
“江之咏!”今上一声断喝,指着他道:“事关朕之生死存亡,你竟然……竟然……”
江之咏见状,不慌不忙,上前斟了一杯茶,双手递与今上,口称:“陛下息怒。”
“哼!”今上横眉冷对。
江之咏微微一笑,放下茶杯,照着今上的唇吻了下去。
“你……唔……”今上大惊,急欲将他推开,但很快便也沦陷其中了。
一吻终了,江之咏目光灼灼,直视今上,恳切言道:“陛下,之咏心中,唯有陛下,魏暮纵然出众,又岂能及陛下之万一?陛下之事,即臣之事,臣又焉敢不尽心竭力?只是,如臣方才所言,除掉魏暮,并非当务之急。”
今上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轻咳以为掩饰:“那……依你说,什么才是当务之急?”
“除掉李蕤。”
☆、太子之谜
“怎么又是李蕤?”
“因为他是太子。”
“什么?”今上双目圆睁,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是说,杨氏当年生的那个孩子?”
“正是。”
“不可能!”今上道:“那孩子早就已经死了。朕亲眼看着他下葬,怎么会……”
“陛下,那孩子并没有死,而是被带到李家,以李家大公子的身份长大成人。”
此说太过骇人,今上仍是不敢相信,但江之咏这般郑重,似非无据,一时间将信将疑,不知如何是好。
“陛下,”江之咏知他心思,解释道:“当年,杨氏姐妹先后产子,李家之子比太子仅大半月,又都是婴儿,一般人根本难以分辨,她们姐妹就是利用这一点,联手玩了一招李代桃僵。”
“江之咏,你戏文听多了吧?”今上对李代桃僵之说不以为然:“即便是亲姐妹,谁肯牺牲自己孩子的性命来救别人的孩子?何况,当年为那孩子诊治的,可是你亲哥哥,就算有人动了手脚,又如何瞒得过他?”
“陛下,”江之咏道:“李夫人的确舍不得牺牲自己的孩子,可是,如果她的孩子已经死了呢?至于臣的兄长,当年之事,就是由他经手,又何需瞒他!”
“你……你是如何知道的?”今上语气急迫,看样子,似乎是被说动了。
“陛下可还记得,太子夭折之后,臣兄便此去官职,不知所终了?”
“你的意思是,他害怕事情败露,所以藏起来了?”
“正是。”江之咏道:“不过,多年以来,臣并未想到此处,还以为是他因下毒杀死太子而心怀愧疚,不愿再做太医;直到去年,臣派人在遇罗境内寻访雷琴时发现了一件事,这才起了疑心。”
“什么事?”
“据臣的手下说,他们在遇罗见到了臣的兄长和他的师兄徐希圣,而且二人关系十分亲密。”
“这有什么可怀疑的?”
“陛下有所不知,”江之咏道:“这徐希圣在东洛时,与李家过从甚密,这李家一直视臣一家为眼中钉,肉中刺,受他们影响,徐希圣也与兄长断了同门之谊,一直不相往来,就是这样两个人,居然一同跑到异国他乡而且关系密切,难道不奇怪吗?”
“一同?”今上这回终于抓住了要害:“你是说,那徐希圣也是太子死后跑到遇罗去的?”
江之咏点头道:“臣当时觉得奇怪,便派人再调查,那徐希圣竟然也是在太子死后离开了东洛。臣心想,或许此人与太子之事也有干系,就仔仔细细查了一遍他的底细:原来,二十三年前,出生不久的李家之子身患重病,由他医治多时,但最终还是无力回天,就在我们对太子动手的前一夜,那孩子夭折了。”
“死了?”今上道:“可照你所说,此事必极隐秘,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此事的确极为隐秘。”江之咏道:“臣找到了那孩子当年的奶娘苏氏,苏氏一家,世代为李氏家奴,可臣找到她时,她竟已离开了李家。这很奇怪,臣向她问起离开缘由和徐希圣之事,她告诉臣,当年徐希圣为那孩子治了三个月的病,一开始还让大家照顾,到了后来,太子死前半个月时,李夫人突然说,不让大家伺候了,只有李氏夫妇和徐希圣三人照看。不仅如此,李夫人还将这些人分批打发走了。又过了半个月,也就是太子死后不久,那孩子的病却突然好了,身边侍奉的也全是新人。陛下试想,世上焉有如此凑巧之事,太子一死,那孩子立刻痊愈,还有,无缘无故,为何要将之前侍奉之人全部赶走?分明是怕被他们看出,孩子被人换了。”
“有道理。”今上一边听,一边频频点头。
“而在宫里,”江之咏继续道:“当年陛下为了能让臣兄顺利下手,买通了所有侍奉之人,让他们全部听命于臣兄,没想到,臣兄却利用了这一点,与徐希圣来了个里应外合,将孩子换出宫去。”
“哼!”今上一捶桌子,恨声道:“想不到,事情竟坏在此人手中!亏朕如此信任他!”
“陛下请息怒,事已至此,怨他又有何用。”
今上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平复了一下心绪,又道:“你的推测的确合情合理,不过,朕还有一个问题。”
“陛下请讲。”
“照你所说,李蕤身为太子,那他的身份自然比李家长子更加贵重。可依朕看来,李家对他的重视程度,似乎不及李藩。”
“陛下所说的重视,指的是什么?”
“朕听说,”今上道:“李氏夫妇对李藩的学业极为上心,督责甚严,不仅要他学文习武,连琴棋书画各种技艺,也都延请名师教授,必欲其一一精通;而对于李蕤,则比较放任,除了令其学习医术研制阴花散解药之外,对其学业再无任何要求,以至才艺方面,李蕤远逊其弟;另外,由杨氏做主,李孝蕴的爵位由李藩承袭并许其入仕为官,而李蕤,一介布衣而已。这岂是对待太子之道?”
“陛下,”江之咏道:“臣以为,这正是对待太子应有的道理。”
“哦?”今上一脸疑惑地望着江之咏。
“才艺方面,诚如陛下所言,李蕤不及李藩,此非李氏夫妇忽视李蕤,而是侧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