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姑而已,姐姐说她是祸根,未免太抬举她了。”
“话不能这么说。”澹台雁语道:“娘娘试思,论相貌之美,娘娘比李艾如何?”
江之喻沉吟半晌,吐出两个字:“不如。”
“论才学技艺,娘娘比李艾如何?”
“不如。”这一回,江之喻的脸色已有些阴沉。
“那么,”澹台雁语直视江之喻:“论心计谋略,娘娘比李艾如何?”
“不如。”第三次说出这两字时,江之喻的眼中已带三分杀意。
“既然娘娘自认三者皆不如李艾,又怎能以其今日之失势而轻视于她?”澹台雁语道:“李艾带发修行非是出于陛下之命,乃是她自己的主意。一旦将来她想通了,后悔了,要再夺回后位,娘娘您……”
听到此处,江之喻再也坐不住,神色慌张地拉住澹台雁语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娘娘莫慌,”澹台雁语拍了拍她的手背:“先下手为强,趁她还没想通,动手把她除掉。”
“除她谈何容易。”江之喻道:“姐姐也知,那李艾极有心计,她对我一定早有防范,如何能够下手?”
“娘娘若信得过雁语,雁语愿为娘娘分忧。”
“姐姐有何妙策?”
“娘娘有所不知,”澹台雁语道:“我妹妹熹语和那李艾交情匪浅,今日她亦随我进宫,稍后可令她私下到李艾处,将刚才对话说与她听。”
“什么?”江之喻闻言大惊:“你居然要告诉她?”
“对。”澹台雁语道:“只有这样,熹语才能取得她的信任。之后,熹语会以保护她的名义留在宫中,待时机成熟,便可下手。”
“可是,熹语和你一同入宫,若是单独留下,必遭李艾怀疑啊。”
“所以,”澹台雁语道:“雁语这几天会一直呆在娘娘这里,熹语么,她没进过皇宫,觉得新鲜,每天出去转上一转,不也很正常么?”
“真是妙计。姐姐,快让我见见熹语吧。”
“是。”澹台雁语应诺,冲门外呼唤一声:“熹语——”
“熹语参见皇后娘娘。”赵熹走了进来。
“熹语,”澹台雁语道:“皇后娘娘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做,你可愿意?”
“为娘娘分忧,熹语在所不辞。”
于是澹台雁语又将反间之计向赵熹说了一遍,赵熹答应,辞了二人,往白云庵见李艾去了。
却说李艾一听熹语之名,就知是赵熹来了,连忙将她拉进卧室。刚一进门,赵熹就往床上一躺,长舒一口气:“表妹面前,不用再装了罢?”
李艾莞尔一笑:“辛苦表姐了。”
“辛苦不了多久了。”赵熹坐起身来,将别后之事及所定之计一一告诉李艾。
李艾听罢,与赵熹相视一笑:“万事俱备,你我只需等到下月初九即可大功告成。”
“表妹,事成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李艾双手合十,平静而语:“自然是继续修行,侍奉佛祖。”
“表妹,”赵熹叹气道:“你还年轻,这又是何苦?”
“表姐,李艾不苦。这些日子,李艾日日诵经,于佛经中的道理,也明白了几分,我想,也许有一天,我可以放下过去……”
赵熹看着李艾平和的面容,心中暗道:或许,这对于李艾来说,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局了。
“不过,”李艾又道:“还请表姐帮我向哥哥——我是说太子请求,请他念在兄妹一场的情分上,准我时常出宫走走。”
“难道妹妹要在这宫里修行?”
“是啊。”
“这又是为何?”赵熹不解道:“表妹若想出宫,大可以向太子哥哥请求去宫外修行,何必还要留在这里?”
“表姐,”李艾正色道:“我这么做,是在为自己赎罪。”
“赎罪?”
“我知道,”李艾拉着赵熹的手道:“事情结束之后,表姐一定会与魏暮携隐山林,但你们心里一定放心不下魏紫,就让我留在宫里,代你们照顾她吧。”
“表妹……”
“表姐是不是很奇怪?太子登位,魏紫就是皇后了,哪里轮得到我这个尼姑来照顾?”
“不,我明白。”赵熹道:“太子不同于公子,将来即位,便有许多不得已之事。就如太子哥哥心中虽然只有魏紫一个,但朝中大臣,皇亲国戚,必不容许后宫之中只有魏紫一个皇后,他们一定会千方百计地逼迫哥哥纳妃。”
“以魏紫的性情,一定不会让所爱之人为难。可如此一来,她却将自己置于难处之境:那些八姓贵族之女,从小在后宅之内,父兄之侧,耳濡目染,对争斗之术早已熟稔;而魏紫则心思单纯,论宫斗,哪里是她们的对手?而表妹你却智计超群,谋略过人,有你帮她,真是再合适不过。”
“表姐既然明白,为何刚才脸上却有不赞同之色?”
“表妹,”赵熹神情有些黯然:“有你帮她,我当然放心,可是……你们两个,不应该再过这样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李艾依旧一派平静:“李艾的确不喜欢,但我说过,这是在赎罪。如果我不这么做,那么我的良心将有所不安,纵使来到宫外,过上平静自在的生活,我也不会开心的。”
“表姐,”停顿片刻,李艾继续说道:“这样的结局的确有些遗憾。但是,李艾不会后悔。就像魏紫知道自己进宫不能无憾,却不会后悔一样;又像表姐与魏暮,携隐山林不能无憾而依然不会后悔一样……”
“表妹,”赵熹望着面前一派平和的李艾,心中半是欣慰,半是伤感:“虽然你说这是在为自己赎罪,可我还是要向你——并代魏暮向你说一声谢谢。”
“表姐,”李艾的眼眶有些泛红,却笑着岔开了话题:“好久没吃过表姐做的菜了,今后,恐怕也再没有机会了。不如就趁今天,表姐再做一次菜给我吃吧。”
“好,”赵熹道:“我叫你一声师父,可你却没给我上过几次课,不如就趁今天,表妹传我两招棋艺吧。”
“那我们就先下棋,再吃饭。”李艾说着,拿出棋枰放在案上。
赵熹低头看去,只见那棋枰边缘刻有一首小诗,诗曰:
莫将戏事扰真情,且可随缘道我赢。
战罢两奁分白黑,一枰何处有亏成。
☆、88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便到了初九。这天晚上,赵熹忐忑不已得站在白云庵外,目不转睛地盯着北门方向。此处由澹台逸明部下把守,今夜,李蕤等人亦从此门入宫。进宫之前,赵熹、雁语曾与大家约定,以红色火焰为号,宫内宫外一同行动。
也不知站了多久,赵熹的手脚冻得都有些麻木了。她低头搓了搓手,深吸一口气,想要平复一下心情,可那股既盼望,又担忧的情绪却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咚!”平地一声响,一道红光划破天际。
是北门!他们开始行动了!赵熹激动不已,连忙跑到江之喻宫中,先见了澹台雁语,接着,澹台雁语又向江之喻禀报:“熹语回来了。”
江之喻会意,屏退左右,将赵熹唤进来,迫不及待地问:“得手了么?”
“启禀娘娘,娘娘吩咐之事,熹语已经办妥,稍后白云庵会派人前来禀报,娘娘便可前往查验。”
“太好了!李艾一死,本宫便可高枕无忧了。”
过了一会儿,果然有人前来禀报李艾死讯。江之喻一听,立即摆驾往白云庵而去。
来到庵内,每个人脸上都是一派愁云惨雾。见此情景,江之喻心下大喜,连忙进入内室,准备查看李艾尸体。哪知,她刚一进门,一把匕首便横在了她的脖子上。
江之喻哆哆嗦嗦地回头一看,只见刚才还与自己姐妹相称的澹台雁语,此时正手持利刃,横眉冷对。再一看,和自己一同进门的宫女全部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反了!反了!”江之喻惊慌乱叫:“来人,快来人!把她给我拿下!”
“别叫了,”赵熹冷笑一声:“你的人刚才已被我打发走了。”
“大胆奴才!竟敢欺骗本宫!”到了此时,江之喻仍不忘摆皇后架子。
“奴才?江之喻,你看清楚了,到底谁才是奴才!”赵熹卸下伪装,露出本来面目。
“公……公主?”江之喻望着赵熹,惊恐不已,结结巴巴地道:“那……那李艾?”
“到了这个地步,娘娘还不忘关心李艾,如此厚意,真令李艾感动呢。”李艾说着,从密室之中走了出来。
“你,你……”江之喻一见李艾,当即瘫倒在地。
“公主,小姐,”一个军官打扮的人推门而入,向二人行了一礼,道:“末将容礼,奉太子殿下,澹台将军之命,请公主、小姐移驾乾元殿。”
“有劳容将军。”赵熹微微颔首,又道:“乾元殿那边情况如何?”
“禀公主,将军已将赵炜(今上)、江之咏等人拿下,百官俱已到齐,只候二位一到,便当殿揭开真相,拥立太子即位。”
“好,我们这就过去。”澹台雁语收起剑,推了一把江之喻,对容礼道:“容叔叔,这个女人就麻烦你了。”
“是。”容礼应诺,上前将她捆住,拖了出去。
澹台雁语看着像死尸一样被拖走的江之喻,冷笑道:“若不是长相有三分相似,真难以相信,江之咏的妹妹,竟然是这么一个草包。”
“幸亏她是个草包,不然还不知要费多少工夫。”赵熹对二人道:“好了,我们过去吧。”
于是三人一同来到乾元殿外。随着“公主驾到”的呼喝声,赵熹心弦一紧,神情庄重,缓步走进大殿。
一进殿门,赵熹的目光就与魏暮的目光相遇。只此一瞬,赵熹的内心立刻感到一阵踏实。
赵熹立于大殿之中,李蕤右后三步之处,余光扫过整个大殿——大殿门口,一排军士执剑而立;殿上群臣,今上一党的,惶恐不已,噤若寒蝉;太子一派的,扬眉吐气、欢欣鼓舞。大殿宝座空空如也,此座原来的主人今上赵炜,此时已成阶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