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之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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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之翼-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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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开着吧,迟早会有哪一台报这条新闻的。”遥香说。

悠人的心情十分复杂。他其实不想看到父亲遇害的新闻,又忍不住想知道大众媒体怎么报导。这就像故意压压蛀牙,好深刻感受那股疼痛。

玄关门铃响起,应该是小竹到了。史子接起对讲机。

“您好。……咦?……不是,您突然这样问,我也……抱歉,呃,真的不太方便,不好意思。”她慌慌张张地挂上话筒。

“是谁?”悠人问。

“电视台的人,说想请教我们现下心情如何……”

“甚么啊,是八卦节目吗?”

“不是吧,我也不清楚。”

遥香猛然起身冲出客厅,砰砰砰地跑上楼。

悠人叹口气,“这是怎样的状况……”

“不晓得那些人在想甚么,我们哪有余裕应付他们啊。”

遥香步下二楼,“前面的路边停着休旅车,还有几个像电视台的人在附近晃来晃去。”

悠人走到面对庭院的玻璃窗旁。虽然从这扇窗看不见大门前的路,但受到监视的感觉很不舒服,他连忙拉上窗帘。

“讨厌,这样不就没办法出门了?”史子一脸忧郁。

此时,电视传出气氛诡异又带点轻佻的背景音乐,画面映出日本桥,斗大的字幕写着:“大都会的死角!东京中心地带惊传杀人案!”

※※※

上午刚过十点,小竹带着两名下属造访。他郑重向史子致哀后,随即针对公司的后续处理与史子交换意见。不过,大多是小竹单方面告知,史子仅默默听着。悠人在母亲的要求下同席,但关于父亲的工作,他其实一无所悉。

谈到办丧事的部份,由于遗体尚未交还家属,他们决定先联络葬仪社,确切的丧葬日期,等向警方确认过再敲定。

至于案件的来龙去脉,小竹等公司的人几乎都不知情。他们也不晓得武明那天为何会到日本桥一带。

“日本桥署刚和公司联络,说今天会派刑警过去调查。大概到时才会告诉我们详情。”小竹语气沉痛。

小竹等人来访期间,仍有不少亲友致电关切,史子都让悠人去应付。虽然明白对方不是出于好奇,而是真的担心他们的状况,悠人仍忍不住暗暗抱怨对方不够体贴。一句“目前还不清楚情况”不知讲了几遍,更别提得耐着性子向对方道谢。

玄关门铃同样不断响起,大多是电视节目的记者。即使一次次回绝探访,还是会被追问:“你们有没有想对凶手讲的话?”悠人只好当耳边风,直接挂上对讲机。

“毕竟是在东京中心发生的命案,媒体应该是打算大肆炒作吧。我们等一下经过时会请他们离开。”小竹临走前说道。

实际上,那些人宛如达成协议般,小竹等人离去后,门铃便不再响起,大概是放弃取得被害人家属的感想了。

接近中午,三人简单吃点色拉、培根蛋、吐司和罐头汤。由于没食欲,三人机械式地将食物送进嘴里,默默无言。

用完餐,悠人收到几封简讯,包括以前的同学及中学时代的朋友,内容全是安慰或鼓励的话语。但他提不起劲回复,即使试着说服自己,对方是真的担心,仍不禁怀疑对方是出于好奇。

“哥。”遥香呼唤一声,以下巴示意电视屏幕。

抬眼一看,画面上映出一幅简略的地图,上头画了一座桥标示着“日本桥”,悠人不由得心头一凛。

男播报员拿着简报棒在地图上移动,一边解释:

“……也就是说,这座江户桥的南侧有条短短的地下道,长约十公尺。在地下道内发现的血迹,恐怕是青柳先生留下的。换言之,遇刺的第一现场极有可能是此处。分析目前昏迷不醒的男性嫌犯,当时抢夺青柳先生的皮夹与公文包后,从地下道的江户桥侧跑到桥上,过桥往东逃逸。而遇刺的青柳先生身负重伤,却硬撑着穿越地下道的另一侧出口,走向日本桥。推测有两个理由,一是试图逃离歹徒,二是为了求救。”

播报员说得快速流畅,悠人听得一清二楚。确实,昨晚刑警也告诉他们,父亲是在别处遇刺后拖着身子走到日本桥上。

可是,一个中刀的人走在路上,难道谁都没察觉不对劲吗?

彷佛看穿他内心的疑惑,播报员又开口:

“由于知名证券公司的总公司大楼,位于江户桥到日本桥的这段路上,而案件发生在夜晚九点左右,据附近居民表示,平常那个时间带,证券公司已拉下铁门,几乎没人进出,加上行人不多,青柳先生很可能途中没遇到任何人,独自蹒跚走至日本桥。”

听着播报员的说明,悠人不禁想象起当时的情景。带着胸口的致命伤步行,肯定如身处炼狱般难熬,恐怕平日顽固又好胜的父亲,也忍不住露出痛苦的神情。在逐渐模糊的意识中,父亲究竟是想着甚么踽踽前进?

况且,为何要走去日本桥?

小竹他们果真不清楚,那就与工作无关。

史子不知何时来到他们兄妹身旁,紧捏手巾,直盯着电视。遥香又忍不住低声啜泣。

节目中,几个挂名“评论家”的文化圈或演艺圈人士讲得头头是道,像是“世风日下”、“人们的心灵愈见荒芜”、“现代人太过轻贱生命”之类的。

悠人拿起遥控器转到别台,屏幕上突然出现一张熟悉脸孔的特写。那是名中年妇女,悠人思索着在哪见过,史子率先出声:“是山本太太……就是再过去一点的那户人家。”

“喔。”悠人终于想起,他曾在路上遇过几次。

“……嗯,他个性非常认真,感觉是值得信赖的好爸爸,看他们一家也过得很幸福,发生这种事真是太可怜了。”山本太太对着麦克风说。

悠人关掉电视,把遥控器扔到一旁。尽管明白附近的三姑六婆没恶意,但自家的事被旁人随便拿来讲还是很不舒服。

遥香拿起面纸擤鼻涕,眼泪却没有停止的迹象。

“一直哭、一直哭,妳烦不烦。”悠人不耐地骂道。

双眼通红的遥香立刻瞪向他,“没办法,我心里难过嘛,又不像你。”

“甚么叫不像你?哪里不一样?女生就能哭哭啼啼的吗?”

“跟那没关系,你话是怎么听的?我指的是,我很在乎爸,也认为总有一天要好好报答爸妈,哪像你!”

“说得好听,明明背地里都在讲爸的坏话。”

“那是挨骂后才嘀咕两句,又没一天到晚在讲。你根本是彻头彻尾地讨厌爸,每天都因为不想遇到爸而早早出门。昨天早上不也是?”

妹妹的反击一针见血,悠人无法回嘴。

“我没不在乎爸啊。”他沉声道。

“但是那不是爱吧?在你心目中,爸不过是重要的经济来源。”

“啰嗦,妳又好到哪去。”

“就说我跟你不一样啊,我打从心底爱着爸。”遥香骄傲地仰起脸,“所以我才会哭。”

“真是这样,还老是对爸耍任性。”

“我没有!”

“就是有!”

“悠人,够了。遥香也是。”史子揉着太阳穴哑声制止,“拜托你们,别吵架,好好相处吧。”

屋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悠人拿着手机起身说:“我出去一下。”

“你要去哪?”史子问。

“到外头走走,反正待在家里也没用。”

“不行呀,要是你乱晃被撞见,不晓得会传出甚么难听的话。”

“现下出去肯定会被那些媒体围住。”遥香也抬头望着他,“还是你想上电视?”

悠人抓起身旁的抱枕扔向沙发,此时,电话再度响起。

“又是谁打来……”史子拿起话筒,“喂,这里是青柳家。……是,那倒无妨。……我知道了,大概三十分钟后,对吧?好的,等你们过来。”史子有点不知所措地挂上电话,告诉悠人与遥香:“是警方打来的,说有事想问我们。”

上门的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年轻刑警松宫,及较年长的日本桥署刑警加贺。看到加贺,悠人心头一惊,昨晚在日本桥署会议室里询问父亲眼镜盒一事的就是他。

“心情稍稍平复了吗?”在沙发坐下后,松宫开口。

史子端茶给两位刑警后,偏着头回答:“坦白讲,我至今仍难以置信。就算看到电视的报导,也感觉像别人家的事。直到亲戚陆续来电关切,我才逐渐感受到,啊,真的出了大事。”

松宫蹙着眉,正色应道:“我能明白,你们心里肯定不好受。”

“不好意思,”悠人从旁插话,“那个男的现下情况怎样?就是刺伤我爸的家伙。新闻说他昏迷不醒?”

加贺直直望着悠人,开口:“还不确定那名男子是凶手。”

“话虽如此……”

“情况并未好转。”松宫出声:“他仍没恢复意识。”

“是嘛。”

“我们来打扰,其实是想请你们确认一些事。”松宫自西装内袋拿出一张年轻男子的大头照,似乎是从驾照彩色复印下来。“他是目前昏迷中的嫌犯,名叫八岛冬树,汉字是这样。”松宫翻到背面,写下“八岛冬树”,再翻回正面。“如何?你们见过此人吗?还是对这名字有印象?”

史子接过照片,悠人和遥香也凑上前。照片中的男子面对镜头,双颊瘦削,颇有拳击手的气质,一头短发染成褐色,眼神果敢锐利。

“有印象吗?比如曾登门拜访,或出现在你们家附近?”松宫继续问。

史子望着悠人和遥香,但两人都摇摇头。

“我们都不认识这个人。”史子将照片放回桌上。

松宫又翻过照片,指着方才写下的四个字。

“那名字呢?有没有勾起一些记忆?像收到这名义送来的邮件、以这名号打来的电话,或青柳武明先生不经意提过。再不然,发音接近‘八岛’的名字也行。”

悠人盯着那四个字,搜寻记忆的抽屉。只是,怎么翻找都没线索,确实是完全陌生的姓名。

“模糊的印象也无所谓,甚至可能是误会都没关系,有没有想到甚么?八岛冬树,二十六岁,褔岛县出身,现居足立区的梅田,六个月前曾在‘金关金属’的国立工厂工作。如何?”

“在‘金关金属’工作过,是真的吗?”史子问。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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