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司机,经常在您这里买锅饺的,几乎每天都来!”
老汉一手转锅,一手指着前面排成长龙的人群极不耐烦地说:“他们也都是天天都来,这么多人,我哪个个记得名字!”
队伍中马上就有人开始起哄:“我叫龙哥!胡嗲你总记得我罢!”“胡嗲!我是糖粒子呢,你莫忘记哒唻!”“胡嗲……”
“莫吵!吵么子吵!饺子煎糊哒莫怪我唻!”老人大声地回应。虽然老人的口气一点也不友善,但人们似乎都不见怪,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胡嗲,您帮帮忙,再想想咯。”我央求道。
老人极不耐烦地说道:“你没看见我正忙么?哪有空帮你的忙,你来帮我还差不多!”
我正犹豫着该不该等客人少些的时候再问,小周已从包里拿出平板电脑,把熊伟的相片放大后将屏幕朝向老人:“胡嗲!只看一眼,您还记得他不?”
“不看咧!冒得空!”老人关小炉火低着头继续转动着他的大平底锅,不时翻动几个锅饺看有没有煎好。
“哎——有点像伟哥咧!胡嗲!”排在队伍前头的年轻人眼尖,瞟了一眼后大声叫道。
老人这才抬头枯着眉看了看屏幕:“真的是他噢!这小子,好多天没看见来了!”
“他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的,您还记得不?”
“鬼才记得这些!”老人关了炉火,将平底锅端起放到旁边的炉灶上,“这锅饺子好哒!趁热喫唻!”又低身从案台下端出一个新的平底锅放上灶台,拧开炉火在锅里均匀地淋上油,少时,锅里便腾起了青烟,他将火又拧小了,把平底锅端离灶台,朝锅里吹气,待锅里的油凉了之后再放上灶台,拧开炉火再次加热。青色的油烟再次升腾起来时,他将火调到合适的大小,开始往上面摆放饺子。
“胡嗲,您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要让锅里的油凉一下啊?”看着老人熟练的动作,我有些不太理解。
“不粘锅!”转眼工夫,老人已摆满了整整一锅饺子,他将锅子转了几圈,往里面倒上一大碗凉水,随着“嗞——”的一声,白色的水汽瞬间将整个灶台笼在烟雾中,老人将水摇匀,将饺子的底部都浸在水中,锅里继而“咕噜噜”地开了锅。老人一刻不停,反手拿出一个硕大的盖子扣在平底锅上,捂得严严实实,又低头看看炉火,这才拍了拍手,从兜里掏出一支烟点燃吸了起来。
看到老人似乎可以稍稍休憩一会,我赶紧趁这机会再次请求:“胡嗲,帮帮忙……”
“我真不记得!”老人用毛巾擦了擦汗,“熟客太多,记不住啊!”语气却没有刚才那么生硬急躁了。
“我记得……”站在老人身后给客人装盛锅饺的小姑娘轻声说道,“伟哥最后来店里买锅饺的那天正好下大雨……”
“做你的事!小心搞错!”正在收银的老妇人喝道,“过去那么久了,你记得个屁!”
小姑娘手上片刻不停,麻利地给客人装盛锅饺,口里说着:“放心好了,错不了……”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我问道。
“他平时都买三份锅饺带走,可那天他只买了两份……我怕他搞错还特地问了他。所以就记得很清楚了。”
“他大概什么时候来的?”
“快到9点了。”
“后来他再也没来过吗?”
小姑娘摇摇头:“再也没来过了。”说完又侧头瞅了我一眼,“你问这些干什么?他是你朋友吗?是不是他出什么事了?”
老人把烟抽完了,他丢掉烟头,将锅盖揭开,在蒸腾的热气中大声叫道:“干活干活!瞎操心!”
“那……陈建、陈永兄弟你们认得吗?陈永刚才就在您这里买过锅饺的。”
“不认得!”揭开锅盖,老人的火爆脾气又上来了,“你要买锅饺就去老老实实排队,我没工夫陪你瞎聊!”
“他们早上刚吃过了啦!”小姑娘对老人大声说道。
“小妹妹,你认得陈建陈永兄弟吗?”我又朝小姑娘大声问道。
“不认得!”
离开锅饺店,我和小周回到停车的地方,天光已经大亮,金色的朝阳斜斜地透过楼房和树木的空隙洒在车顶,预示着又一个炎热的夏日的开始。我和小周在车上坐了片刻,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我还是拿起手机给吕昭打去电话,将早上在碧河街看到和了解到的情况向他做了介绍。
“你们的调查真过细啊。”吕昭感慨道,“照这样看来,或许熊伟还真有个合伙人也不一定呐。”
“你们不是在监视陈氏兄弟吗?他今天去买锅饺的事,你应该也知道的吧?”
“侦查员还没向我们汇报的,等会我去了解一下。”
“熊伟的深圳网友的情况查清楚了吗?”
“已经查清楚了,是深圳某公司的女职员,她和熊伟是在网上认识的,交往了半年了,从没见过面,对熊伟的情况了解也不多。熊伟给她留了言之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
“有没有可能……熊伟的留言是在故意迷惑警方的视线呢?实际上,他并没有打算去深圳,现在还留在长沙,或者是去了别的地方。”
“当然有这个可能……如果他要离开长沙,最稳妥的办法是开车或搭乘长途汽车。如果乘坐飞机或火车,带上两尊金佛,过安检的时候就有可能被发现。但,发现熊伟失踪已经是案发后好几天了,他完全有可能早就离开了。”
“所以……”
“所以……经过郑重考虑,专案组决定请示上级,发布对熊伟的通缉令,尽快查清熊伟的去向并追捕归案。如果不出意外,通缉令明天将公开发布。”
“明白了,明天我们报社会关注警方的新闻发布活动,及时配合警方发布通缉信息。”
回到报社,小周先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张画着线路图一样的纸来到我的办公室,她将纸递给我:“你先看看。”
我仔细看了看,是桃花小墅附近区域的交通示意图,难为小周画得这么详细。地图上的道路错综复杂,正中间有个圆点,旁边用娟秀的字体写着“桃花小墅”,地图底端中间偏右画了个方块,标着“砖厂”,地图右下主干道旁的乡村道路口标着“进入”,左上端的主干道与乡村道路的交叉口标着“离开”。
看了半天没看出名堂来,我抬起头问小周:“你想说明什么?我看不出来。”
“吕昭不是说,凶手逃离桃花小墅后,有可能在这个区域里滞留了近2个小时吗?”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换成是你,刚刚杀了人,会怎么做?”
“我?”我稍稍犹豫了一下,“我应该会用最快的时间逃离现场吧。”
“可他并没有这么做,为什么?”
“凶手取走了金佛……应该是找地方将金佛藏起来。”
“如果是你,要想藏起一样东西不被别人发现,你会藏到什么地方?”
“当然是我最熟悉的地方……”没等我说完,小周伸出手来,点了点“砖厂”的标志,然后盯着我的眼睛:“如果凶手真是熊伟,取走金佛的也是熊伟,你说,这个地方他熟悉吗?”
我猛然醒悟过来,再次仔细地查看地图,心里在默默计算各条路线的距离,良久之后才长呼一口气:“真有你的,小周!”
第十三章 按图索骥2
砖厂位于桃花小墅的南边数公里,但从桃花小墅北侧竹山后的乡村公路前往砖厂,需要绕个很大的圈,再从砖厂绕到西北方向的主干道离开,更是遥远。这么一来,因道路崎岖,盗走金佛的人花在路上的时间至少需要一个多小时,加上选择地点,埋藏金佛所需的时间,堪堪两个小时就能说得通了。
熊伟跟随陈建多年,对砖厂当然是很熟悉的,而且,他不是当地人,在那里熟悉的地方不多,可供他选择埋藏金佛的地点也不多,砖厂,无疑是个优先选择项。
我将偷拍到的会所的资料存入办公桌上的电脑,检查无误后关掉电脑提起背包:“走!”
小周也站起身来,背起早就准备好了的背包:“好!”
通往砖厂的乡村水泥路面久未维护,坑坑洼洼残破不堪,尽管我非常小心地驾驶,小车的底盘依然多次被刮到,发出刺耳的声音,我不得不将车速降到最慢。“该死的,下次一定要换台越野车,再也不开这么娘们的小车了!”我在心里恨恨地念叨。
沿着乡村公路开了二十来分钟,终于透过道路两旁树木的遮蔽看到砖厂的大门出现在前方。我从乡村公路转入砖厂前的水泥车道,将车停在锈迹斑斑的大门前。
走下车来,只见一道高大的红砖围墙沿着大门的两侧延伸开来,铁皮焊制的大门中间,一条大号不锈钢链条挂锁将两扇铁门紧紧锁闭。大门上方,有一块拱形的铁皮招牌,也是锈迹斑驳,依稀能辨出“永久红砖场”的字样。我环顾四周,附近看不到房屋和人影:“这地方可真够偏僻的。”
我走到铁门前去拉动铁门,只能拉开一条狭窄的细缝,人根本挤不进去。透过门缝朝里望去,水泥路面通往不远处的一栋破旧的平房,平房前是个宽大的水泥坪。其他地方都被挖平了,像个超级巨大的足球场,平地里都是黄土的颜色和疯长的杂草。远处有几座用红砖搭砌的拱形的烧制红砖的砖窑,空地里还残留着许多破碎的红砖。看样子,这里已经荒废很长一段时间了。
小周也凑过来朝里看去,试着朝门缝里面挤了挤,放弃了:“怎么办?进不去啊。”
我退回到公路边,沿着围墙两侧一路望过去,灌木和杂树的阴影里,依稀看到围墙上有不少破损的地方。我提议:“沿着围墙走走,说不定哪里可以爬进去。”
我折断一根树枝做开路的工具,和小周深一脚浅一脚地拨开挡道的灌木乱枝沿着围墙慢慢前行。没走多远,果然被我们发现一堵坍塌的围墙,缺口有近两米高,这个高度对我而言已经形不成阻碍,爬上去是没有一点问题。我很轻松地先爬上围墙缺口,再把小周也拉了上去,接着跳进了围墙内侧,又把小周给接应下来。
站在围墙里面,放眼望去,才发觉里面的空间大到超乎我的想象,足足有大几百亩,从场地边缘挖掘的痕迹来看,似乎是将整座山头给刨平了,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大坪。
我们直接朝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