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浑身一哆嗦,翻身拿起手机就拨打吕昭的电话。
“有什么发现?”吕昭的声音警醒而冷静。
吕昭绝对是天生的刑警,任何时候都保持着高度的警觉,哪怕是凌晨2点接到我的电话,也没有半句废话,而是直奔主题。
“手机卡!”
“手机卡?不记名手机卡?你找到了?”
“我不确定,但我清楚地记得,金原曾在湖边丢弃了一片手机卡!”
“确定?”
“确定!”
“记得具体位置吗?”
“记得!”
“今天太晚了,不方便搜索。明天早上我来接你,我们一起去现场看看!”
“好!我等你!”
第六章 谁是枪手1
清晨的秀山湖,鸟声啾啾,湖边的柳枝妩媚摇摆,薄薄的晨雾轻缓地流动,晨练的老人们三三两两。
附近的人们或许还会谈论那次离奇的枪杀,但现在的秀山湖,没有血腥的味道,也没有惊悚的枪声,只有安逸祥和的画面。
我带着吕昭和两名侦查员绕过长长的湖岸,来到了上次垂钓的地方。湖岸边的泥块上,还留存着大青鱼出水时拖拽的痕迹。
我指了指大致方位:“我当时就站在这里,王平是这里,金原捡起手机卡的地方就是这里。”生命力顽强的小草,经过踩踏之后,仅仅几天时间,又繁茂如初。
“金原将手机卡丢向了哪个方向?”
“我不大清楚了,我当时的部分注意力在刚钓起的大鱼身上。”
“有没有可能丢进了湖里?”
“应该不会,他丢的动作幅度不大,他站着的地方,离湖岸有点距离。”
“以这里为圆心,从里往外搜!周围5米范围内仔细搜索!”吕昭向侦查员下达命令!
我和吕昭走到湖边,让出搜索的空间。
吕昭抬起头,若有所思地望向对岸的小区:“两百米,两百米……你能看清楚对岸的人吗?”
晨雾已经散去,晨曦从右侧投来,天光慢慢明亮,对岸马路上和湖边晨练的人影渐渐清晰起来:“有点模糊,但还是看得清的。”
“从这个距离,如果要你瞄准对岸的人,你能打中吗?”
“步枪应该是勉强可以做到的,但手枪肯定不行。”那次在靶场试过手枪之后,我对自己的这项能力不抱任何痴心妄想。
“如果,要是要求你打中心脏呢?”吕昭眯缝双眼,线条清晰的面孔凝重严肃。
“不可能,除非,给我支带瞄准镜的狙击步枪,或者还能试试。”
“如果是专业枪手呢?”
“这个……我不知道。你呢?”对岸的人影看上去,还没有我的半个手指长,顶多跟指甲盖大小差不多。
吕昭点点头:“我也不能,这太远了。”吕昭舒了口气,“你当时真的没有见到过长枪组的人离开?”
“我肯定。你看,如果有人离开,我不可能看不到。”我指向通往湖对岸的必经之路,那是湖边大片的空地,虽说有草,但是很低矮,别说是人,就算是类似于猫狗的小动物,也没有藏身的地方。
吕昭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是的,不可能不看到。”
“哦,还有件事,金原与省城的射击俱乐部好像有关系,有没有可能,涉案枪支是来自那里?”
“什么?金原与省城的射击俱乐部有关系?”吕昭猛地转过头来。
“是的,前年王平在那里做教练就是他介绍去的,王平因为看到那里的枪支管理太混乱,怕出事才回来的。”我又原原本本地将在体校了解到的情况向吕昭做了介绍。
“嗯,这个可能性非常大,我马上向龚队汇报。”
吕昭与龚队通话完毕,告诉我:“龚队很重视,他这就请示总队予以帮助,马上派人去省城,查验俱乐部枪支。”
“只要找到涉案枪支,查出枪支的去向,离查明真相就近了,至于死者的真实身份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是啊,这很关键,就算查明了死者的真实身份,最后结案还是必须要找到作案枪支的。”吕昭抬手指向对岸,“师父来了。”
对面的林荫道上,身穿保安服的男子步履匆匆,正朝马路尽头走去。
“不多不少,二十分钟。”老向也来了。
“嗯,从这里到案发现场,来回四十分钟,看来霍莘的判断是对的。”吕昭接着说道。
“是,就算再快一点,也不会少于半小时,再快,那就是跑了,在湖边奔跑,特别是在湖岸的这边奔跑,太引人注目了,很容易暴露目标。我想,如果有人在这边的湖岸狂奔,小霍和其他队员不可能不注意到。”
“嗯,这也说明,作案的人不可能是长枪组的。”
“怎么样,死者的身份?”
“还在查,信息量有点大,局里正在调集更多警力参与甄别。”
“有信息就是好事,就怕死水一潭,那就可怕了。你们所要做的,就是从各种信息当中,抽丝剥茧,去伪存真,找到解开案件真相的有用信息。有时候,一条有价值的信息就能解开全部的真相,忽视了它,就可能陷入歧途,再也无法看清真相。这是最考验耐性与心智的事,一定要细心,千万不能疏忽懈怠啊。”老向语重心长。
“是,我会的。”
“找到了,找到了!”一位侦查员大声地叫了起来!他用镊子夹住手机卡高高地举在空中。
吕昭马上走近前,戴上白色手套,又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塑料袋,让侦查员将卡片放进去。他封好袋口,对老向说:“师父,我先走了!”
“好!”老向挥挥手。
“你呢?一起走?”吕昭问我。
“你们先去吧,我陪师父走一走,等会我自己坐车回去。”这次的采访,我意外地收获了两位师父,真是不虚此行啊。
吕昭转身就走,带着两名侦查员风一样地离开了。
老向和我沿着湖岸慢慢地走回去,路上,我把昨晚的那些想法跟老向讲了。老向低头认真地听着,不时“唔唔”地回应我。
老向听完后点点头:“以目前所掌握的情报来看,你的这些想法都是有道理有依据的,而且,这应该也是正确的思路。我们办刑侦啊,不能海阔天空地瞎想,怀疑这怀疑那,到最后,一切都还是要靠证据来说话。”
“嗯,那,我们现在也只能是等了。”
“是啊,只能等,等待新的线索出现。”老向抬起头来,迎着朝阳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无论是破案,还是人生,都是一个等待的过程啊。这等待,不是无所事事地等,而是竭尽全力地等。等你把所有该做的一切都做完了,结果也就出来了。案子没有破,只能说明你在等待的过程中没有完成该完成的工作;人生结束时,有人说好有人说坏,而只有自己知道,我们在由生往死的等待过程中到底做了些什么,做到了些什么,我们是不是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但可悲可笑的是,每个人的墓志铭都是由他人来书写的。”
“哈哈!你这想法有意思,”老向回头看着我,“墓志铭当然是可以由他人去书写的,那又有什么关系?他们写的墓志铭并不是给死者看的,是给他们自己看的,他们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吧。”
“哈,是的,您说得对!”
“有句话说得好啊,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老向拍了拍我的肩头,“霍莘啊……走什么路,怎么走路很重要啊。虽然对肉身来说,结局都是一样,没有了呼吸,没有了心跳,没有感知,也没有了温度,随着岁月流逝,归于尘土,灰飞烟灭。但每个人的结果却是唯一的,他是你这一生所作所为的总和,如同指纹,任何人都无法复制。”
“我懂了,师父!”
“走吧!回去好好等着,吕昭会找出有用的线索来的!”老向爽朗地笑着,大步前行。
第六章 谁是枪手2
手机卡上有金原的指纹,虽然经过暴雨的洗刷,但没淋到雨的那面还能提取到模糊的指纹。这不是最关键的,我亲眼看到金原曾捡起过那张手机卡,上面有他的指纹并不奇怪。最关键的是,这张手机卡正是与死者通过两次话的那张手机卡,不记名的手机卡!
这是个令人鼓舞的消息,我们至少可以得到这样的提示:持有与枪杀案中的死者有密切关系手机卡的人曾出现在秀山湖,而且,金原与这张手机卡有过接触。
两天后,鼓舞人心的消息再次传来:死者的身份终于查明了!
死者名叫师海!长沙人,今年44岁,八年前离奇失踪。失踪前,他驾车撞死自己的妻子,随后开车带着年仅8岁的女儿冲入了湘江!当时,三湘大地正经受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湘江如暴龙翻滚。三天后,有人在湘江与洞庭湖的交界处发现了他的小车,但他和他的女儿却从此失去了踪影。
当时交警部门将其以肇事逃逸提出了公诉,但在那次特大洪涝灾害中,民政部门又“以自然灾害为直接原因导致下落不明,暂时无法确认死亡的人口”将其归入失踪人口。
依据我国现行的《民法通则》第二十三条规定:因意外事故下落不明,从事故发生之日起满二年的,利害关系人可以向人民法院申请宣告死亡。人民法院受理案件后,发出寻找失踪人的公告,公告为期一年。公告届满后仍无失踪者生存的消息时,可作出宣告死亡判决。
师海和他的女儿,五年前就被人民法院宣告死亡!原来,他早已死亡!
由于公安综合信息查询系统近年才在全国基本建设完成,交警部门后来在综合信息查询系统中输入相关数据时因考虑师海已经被宣告死亡,所以并没有将他收录到查询系统中,也正因如此,吕昭遍查警方内部资料也没能找到关于师海的资料。这次能够查出师海的真实身份,完全是意外的收获——一位老人有收藏报纸的爱好,他看到警方公布的无名尸体认领公告后,根据警方在公告中提示的死者失踪的大致日期是八年前的信息,翻查当时的报纸,结果在交警关于肇事逃逸的公告栏里看到了疑似无名尸体——师海的照片。
真是踏破铁鞋啊。
我和小周这两天守在公安局跟进枪杀案最新的进展情况,刚将警方公布的信息发给报社后走出接待大厅,就看见吕昭和一名侦查员从警局里走出来。
“霍莘!”吕昭远远地向我挥手,我站在原地等他过来。
“你们去哪?是回体委宾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