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枪人爬到枪弹库的排气口,用手……更可能是用脚将排气罩的格栅蹬踩掉,再将手探出去用螺丝刀拧开固定排气罩的螺丝,卸下排气罩。这样,就可以进入枪弹库了。空调口的下方就是摆放枪支的铁架,盗枪人让脚先下去,就可以很轻易地站到铁架的顶上。
盗枪人进入枪弹库取走想要的枪支——健卫8。选择健卫8,是因为健卫8是老旧枪支,没人会注意那堆老枪中是不是少了一支枪,而且,健卫8枪身最短小,便于拆卸,太长的枪过不了空调管道里的弯道。拿到枪后,盗枪人将枪拆卸成两部分,先将枪和被损坏了的排气罩塞进空调管道里。
这时候,最关键的一步到了。盗枪人用四根与铝合金颜色近似的细丝绳拴在那个粘着螺帽的排气罩四个角边的格栅上,带着排气罩再次从铁架上钻进了空调管道。盗枪人在管道里拉紧丝绳,将排气罩重新扯回到原来的位子。盗枪人事先可能还准备了几根木条之类的东西,以便将丝绳绑定在木条上固定在管道中。这样,排气罩看上去和原来的没有两样,似乎还是被螺丝紧紧地固定在顶棚上,而实际上,排气罩却是被四根细细的丝绳垂吊在顶棚上了。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多了,盗枪人将枪支和毁坏的排气罩都带回到更衣室,将那块从吸烟室里取来的排气罩装到更衣室的顶上,擦掉衣柜顶上的积尘,再将毁坏了的排气罩带回吸烟室装好。然后就带着盗来的长枪离开了。
至于金原自杀用的手枪,就更容易了。我曾见过那支枪摆放的位置,就在中间那个空调口的正下方,盗枪人只要松开丝绳,就能从上面用钩子或直接下到铁架上取走就是了,根本就不用下到地面上来。所以,金原手里才会拿着那支极不趁手的慢射手枪而不是更轻便的速射手枪。
通过这样的设计,就能清楚地解释为什么更衣间里的三个空调排气罩中有一个颜色稍深了,因为在吸烟室里的排气罩经过长年累月的烟雾熏燎,自然会比其他房间的颜色要深些。也解释了为什么吸烟室里那个被损坏的排气罩为什么会比其他两个颜色要浅。盗枪人不敢把损坏了的枪弹库的排气罩安装到更衣间,只因这个位置与枪弹库相邻,很容易引起他人的怀疑,而且,破坏的痕迹过于明显。
完成这个过程,所需的工具不过是一把钳子,一支螺丝刀,一小支速干胶,几条丝绳和几根木头,这都是些家用工具当中最常见的东西。
从排气罩损坏的时间来看,是师海被枪杀的前五天,在这个时间去盗枪,我不相信这事和师海枪杀案没有联系。
现在要证实这个推理是否正确很简单,只要打开枪弹库的门进行验证就可以了。但这牵涉到一个问题:如果这个推理是正确的话,那么王平所说的从金原身上偷走钥匙,再配了一片钥匙的说法就是彻底的谎言!他为什么要撒谎?
如果就是王平从空调管道潜入枪弹库偷走了枪支,但他故意欺骗警方是用配来的钥匙开的门,那王平那样讲的目的是什么?都是盗枪,有区别吗?不过以王平的身材去钻那样狭小的空调管道显然不大可能,在狭小的管道空间里完成那些动作,只能是身形瘦小的人才能做到。
于是就有了两种解释:要么就是王平安排他人从空调管道潜入枪弹库盗走了枪支,为了掩饰同伙,他故意隐瞒了盗枪的真实过程;要么就是另有其人盗走了枪支继而用盗来的枪支枪杀了师海和金原,王平对此根本就毫不知情!
如果是前者,王平有同谋的事实依据就更加明显了。如果是后者,那王平可能根本就没有杀人,而是替真正的枪手承担了杀人的罪行!但王平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么严重的恶性枪杀案,犯人极有可能被判以死刑或死缓,有谁在王平心中重要到如此地步,重要到让王平情愿放弃生命也要保护的呢?
以死保全,这样的想法有些匪夷所思。至少,在我认识的人当中,我还没有想到谁能重要到让王平下这样的决定,哪怕是关系最亲近的苏云,她也不可能取代王平的亲身儿子小王时在他心中的位置吧。
那么,还有没有其他可能性呢?
我猛然想起王平那天在秀山湖指认作案现场时的突发状况……莫不是……王平得了绝症?
我被我突然冒出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如果王平得了绝症,那么放弃生命对他而言就没有任何额外的负担了,如果他因此而使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得到安宁,王平绝对是有可能去做的!
王平的行为,到底是属于哪一种呢?
第八章 真相之下1
我给吕昭打去电话,再次询问王平的身体状况。吕昭说,王平看上去身体很好,要我不必担心。我又说,我觉得还是给王平做一下全面的身体检查要好些,这样更妥当。吕昭有所警觉,问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我说,那天在秀山湖看到王平的样子,怕是身体有什么问题,如果王平真是得了绝症,难免对审讯和审判会有什么不可预见的影响,甚至产生抵触。我尽可能说得隐晦一些,不让吕昭联想到其他的方面——我不是警察,我不必强迫自己去完全坚持所谓的公平和正义。
吕昭见我坚持,最后说,好吧,他会考虑向上面反映,能不能做到,不一定。
下午,中学放学的时间,也是射击队平时该开始训练的时间,我去了射击队宿舍,宿舍楼里没几个人,冷冷清清。我想找曹晖,曹晖不在,我见到何晓和彭丽在水塔下的水池边洗衣服。
“晓……小师姐,今天没去训练?”
“新教练没来,校长要我们暂停训练,等新教练来了再说。”何晓说话无精打采。
“哦。新教练什么时候能到?”
“谁知道呢。”何晓将拧干的衣服用衣架撑好挂到晾衣绳上。
“你们见到曹晖没有?”
“他不在宿舍?”见我摇头,何晓也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去操场玩他的飞机模型去了吧。”
我看到彭丽似乎有话想说,看了我一眼又低头去搓衣服,就对她说:“彭丽,你是不是有话要说啊?”
“呃……我,我只是想知道,师父他……师父他最后会怎样。”彭丽可怜兮兮地望着我。何晓也转身看着我,皱着眉头,忧伤又带着点期盼。
“这个……说实话,我也不清楚,这要看法官怎么判了。”
“老师……霍先生,你是省城来的,你门路广,见识多,朋友也多……你帮师父想想办法呀。”何晓难得的哀求的口吻,“救救师父吧,求你了。”
彭丽见何晓这么说,也是朝我连连点头,眼里又盈上了泪花。
“能做的我都做了,我从省城请来了最好的律师为师父辩护,可……最后的结果怎么样,还是要看法官怎么判。”我的情绪也受到了感染,有些失落。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彭丽问我。
我摇了摇头:“我也想不出别的办法,除非……”
“除非什么?”两个姑娘向我投来急切的眼神。
“除非,能证明人不是师父杀的。”
两人听我这么一说,都失望地低下了头,何晓苦笑了一声:“这怎么可能?师父自己都承认了。”
我问何晓:“小师姐,我想问你点事。”
“叫我晓子吧,师父都没在了,还有什么心情做师姐呀。”何晓已经晾好了衣服,提起桶子和水盆往宿舍走去,“到房里说吧,站累了。”
这帮孩子,累的,其实是心啊。
“那天,你和曹晖、小云去电玩城拍金原赌博的相片,回来后还做了什么吗?”到宿舍里坐下后,我问何晓。
“那天啊……我想想,我直接回宿舍睡觉了,什么也没做。”
“那,曹晖和小云呢。”
“曹晖和小云做了什么我怎么知道?”何晓反问我,似乎觉得我问得很奇怪。
“小云不是和你一起住在这个宿舍里吗?你怎么会不知道?”
“哦,那天,小云和曹晖他们去操场散步了,没跟我一起回宿舍啊,他们做了什么,我当然不知道了。”
“就他们俩去散步?”
“嗯,他们俩散步很奇怪吗?他们……”何晓犹豫了一下,“唉,跟你说也没事,反正现在师父也管不了我们……他们俩在谈恋爱。”
“啊?”我有点吃惊又觉得这事也在情理之中,我还记得在操场和苏云晨跑那次,见到曹晖帮苏云整理脖子上的耳机线。
“是早了点,我们也知道,所以……我们都瞒着师父。”
“嗯,早恋不好啊……师父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呃……那天,小云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云没回来。”
“整晚都没回来吗?”
“是啊,第二天早上吃完早饭她才回来,早操都没出。”
“她去哪了?”
“她说她在师父家睡……不过,这肯定是假话啦,在师父家睡觉,怎么可能不出早操嘛,师父才不会允许她睡懒觉呢。”
“那天曹晖也没出早操吗?”
“曹晖啊……我没注意。”
“我知道,”彭丽进来了,接过何晓的话头说,“你们是不是说到娱乐城做特务的那次啊?”
“是的啰。”何晓说。
“他那天没出早操。”彭丽边放下水桶边说。
“你怎么肯定就是那次?”我问。
“曹晖从没缺过早操,但那天他缺席了。本来他说好那天早上拿飞机模型到操场演示给我们看的,可他没去。”
我继续问道:“那……曹晖和小云是不是经常晚上一起出去啊?”
“没有啦,小云怕师父发现,不敢经常出去的啦,也就那两天出去了而已。不过,有次白天她也旷课了,这是从没有过的,还借走了我的80倍变焦的数码摄像机呢。”何晓说。
“不止啦,后来那天下大雨,小云不也是半夜才回的吗?”
“哦?也就是说,曹晖和小云那段时间晚上就出去了三次?”
“是啊……曹晖我们又不清楚。咦……你这是在干嘛?调查小云和曹晖?”何晓搬条椅子坐到我旁边满脸狐疑地问我。
“不是,这不是师父不在嘛……我怕他俩玩过火了,我是大人,改天跟他们说说,免得到时候出现什么问题不好。”
“切!瞎操心!”何晓将手一甩,丢给我一个白眼,“现在小云在香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