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午夜都住着一个诡故事(出书版) 作者: 童亮 第三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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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午夜都住着一个诡故事(出书版) 作者: 童亮 第三部-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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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风前面放一个八仙桌,桌子一边紧靠屏风。十八层地狱图下面还有一段落在桌子上,用惊堂木压着。惊堂木是道士的法具,作法的开始和结束,道士会拿起它用力地砸一下,像古代的县太爷审案那样敲击桌面,提醒在堂人的注意。

八仙桌的两个对边各坐两个道士,一女三男。左边是胖道士坐第一位,右边是白发女子坐第一位,其余两个道士也是熟面孔,但是我不记得他们的名字。白发女子负责唱孝歌,其余三个男道士负责吹号,胖道士偶尔敲一下木鱼。

敲锣人也算是他们里的一个成员,不过敲锣人不能和他们同坐。

一个长凳立起来,铜锣便挂在长凳的脚上,铜锣旁边一个矮椅子,那才是敲锣人坐的地方。看来道士里面也是有等级分别的。

白发女子见敲锣的来了,嘟嘟囔囔地抱怨了几句什么,给了敲锣人一个讨厌的目光,然后又开始接着唱她的孝歌了。

那个洪家段的胖道士却仿佛没有看见爷爷跟敲锣人进来,一本正经地吹着嘴上的号,两腮鼓得像青蛙。

爷爷扶着敲锣人坐在矮椅子上。

敲锣人打了个酒嗝,便拿起缠着红棉布的木棒开始敲锣。我和爷爷挨着他坐下。

“咣——”铜锣的声音响亮而悠长,很容易就把人的思绪带回到以前。

“听说,你收服了瑰道士和女色鬼后受了反噬作用?”敲锣人问爷爷。

“是啊。”爷爷若无其事地回答他。

“我说,你别捉鬼了吧。你看这个死了的老头子,做了一辈子的灵屋,到头来给他做答礼人的都没有。一手的手艺也跟着去了阴间。”敲锣人摇头说,“岳云老头子你别不爱听,你的手艺还不如他呢,他还能用灵屋换点儿买油盐的钱,你呢?你一挣不了油盐钱,二蹭不了几餐酒饭吃,还把身子骨弄得疲惫。你老了,筋骨要好好养着才是。”

爷爷苦笑。

敲锣人接着说:“你看我,懒是懒,我承认。但是懒有什么不好呢?人最终还是一把泥土,还是要埋到泥土里去的。在世的时候何必这么劳累呢!”

爷爷不答话,抽出一根烟递给敲锣人。敲锣人却不接烟,他说:“烟我不抽,酒给我就喝。抽烟对身体不好,喝点儿酒还能疏通筋骨。我可不像你,我是懂得保护自己的人。”刚好白发女子又唱完一小段,敲锣人跟着敲了一下长凳上的铜锣。

爷爷自个儿点上烟,抽了一口,问道:“要是你老人家遇到了鬼找麻烦,你老人家找谁去?”说完,爷爷才烟圈吐出,熏得旁边的我差点儿流眼泪。

“那还不得找你?”敲锣人说。

“那不就是了嘛!”爷爷笑了,脸上的沟壑非常明显。

“听说,你这次捉女色鬼和狐狸精,还请动了将军坡的迷路神?你是怎么请动它的呀?在那里迷过路的人都从来没见过迷路神一眼呢。它怎么就答应帮你呢?”敲锣人像鹅一样朝爷爷伸长了脖子,好奇地问道。

【35。】

要是我直接这样问爷爷,爷爷是不肯说给我听的,除非他一时来了兴致。但是爷爷在他的同龄人中从来不卖关子。

“其实我从头到尾也没有见着迷路神的本相。但是说起这件事情还挺有意思。”爷爷颇有兴致地说。

“哦?那你说来听听。”敲锣人很高兴地问道。我也忙侧过头来听爷爷的话。

爷爷说:“我虽然没有见过迷路神,但是我知道它生前有个女儿,名叫瑶瑶。而瑶瑶也是被那个瑰道士害死的。而这个迷路神生前特别喜欢这个女儿,所以瑶瑶死后不久,他就自杀了。自杀时他怨气未消,滞留在世上没有投到阴间去。”

敲锣人点头道:“冤鬼都很难自己回阴间的。”

爷爷弹了弹烟灰,说:“说来也巧,将军坡之所以叫将军坡,是因为唐朝的时候在那个小坡里埋过一个将军。而这个将军埋葬时戴的头盔是皇上钦赐的黄金头盔。所以历来很多厉害的盗贼跑到将军坡去寻找将军的坟墓,想盗走那个黄金头盔。这个将军是非常有福气的人,战场上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人,他死后怎么能容忍活着的盗贼偷走皇上赏赐的黄金头盔呢?于是要求当地的鬼官出面,帮忙保护好他的坟墓,守卫他的黄金头盔。将军在人间是战功赫赫的人物,到了阴间自然也受众鬼的瞩目。鬼官便答应了将军的要求。可是,将军坡就巴掌大那么一块地方,怎么能保护它不受盗贼的偷盗呢?鬼官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就是派遣一个特殊的鬼来守护这块土地。”

“这个鬼就是迷路神。”敲锣人已经猜到了。

“对。”爷爷点头道,“水鬼为了重入轮回,拉也要拉一个替身好让自己摆脱。迷路神也是过一段时间要换一个的,不过迷路神的替换由当地的鬼官选择。不知换了几个迷路神后,鬼官选上了瑶瑶的父亲来接替迷路神,让它来保护将军的坟墓。”

“于是你就去请它来帮忙对付瑰道士?”敲锣人问道,“那你怎么知道迷路神就刚好是瑰道士的仇家呢?如果迷路神不是瑰道士的仇家,它不一定会帮你的忙呢。”

“这就不能告诉你了。”爷爷笑道。而我知道,爷爷是依靠姥爹留下的手稿知道这些情况的。爷爷不告诉他,是因为告诉的话会受一定的反噬作用。爷爷已经受了严重的反噬,不能再多担当一些。

“你到了将军坡去请求它帮助?”敲锣人不舍地问道。

爷爷说:“是的。难道我还把它请到我的家里不成?它到我家里,我就找不到出门的路了。呵呵。”

“那倒是。”敲锣人也跟着笑起来。

白发女子又唱完了一小段,敲锣人不紧不慢地跟着敲了一下铜锣。我刚好凑到爷爷旁边听他们讲话,对敲锣人的动作猝不及防,响亮的铜锣震得我耳朵发麻。

敲锣人敲完,对爷爷说:“我刚才来的时候,在路上碰到了五个瞎子。”

“五个瞎子?”爷爷问道。

“我也奇怪呢,文天村总共也没有五个瞎子啊。当时我喝多了酒,也可能是看花了眼。”

“你没有看花眼。但是那五个中只有四个是瞎子,还有一个长着一只眼睛。”爷爷说。

“那我就没有注意了,喂,你怎么知道他们中有一个长着一只眼睛呢?”敲锣人不解地问道。

“他们早先来这里给老头子跪拜了呢。”爷爷说。

“哦,原来是老头子生前的熟人啊。我还以为是谁呢。”敲锣人摸了摸脸,打出一个长长的呵欠。酒气随之而出,非常熏鼻。

爷爷吸了一口烟,问道:“你是在哪里看到他们的?”

“在进村的大路旁边看到的。”敲锣人说。

“是不是文撒子家前面的那条大路?”爷爷有些着急了。

“是啊!文撒子就是住在大路旁边嘛。有什么不对吗?”敲锣人边说边敲了一下铜锣。我急忙用双手捂住耳朵。

“亮仔,快跟我走!”爷爷一把拉起我的胳膊,把我从椅子上扯了下来。周围人见爷爷和我打扰了他们听孝歌,脸上露出不愉快的表情。

“岳云老头子你要到哪里去?”敲锣人见爷爷惊慌,迷惑不解地问道。

爷爷站了起来:“你看到的那五个不是人,他们是鬼。他们是一目五先生,可能要害文撒子呢!”爷爷回头对我说,“你快去找厨房里讨点儿糯米来。”

我不满道:“这里又不是我家,哪里说要糯米就有的?”

爷爷说:“刚才酒席上有肉丸子,办丧事的厨房里肯定还有糯米的,你去找掌厨的讨点儿来。速度快点儿。要是文撒子被一目五先生吸气了,那就麻烦了。”

我说:“爷爷,你不是这段时间捉不了鬼吗?”

爷爷一边推我快点儿出去一边说:“正因为捉不了鬼,才要你去讨点儿糯米来啊。快点儿快点儿,别问这么多了,回来了再问也不迟。”

我不再问了,撒开腿来跑。

刚才我也注意到了桌上有肉丸子。我们这块地方逢了红白事都少不了这道菜。这个肉丸子跟城里下火锅吃的菜不一样,它由斩细了的肉末和生粉拌在一起,然后在表面滚上糯米做成。这样的肉丸子又香又不油腻,口感相当好。

很快,我在掌厨的那里借到了一小袋糯米。回到堂屋里时,爷爷已经在大棚门口等我了。爷爷在大棚的门框上扯了几根松针在手里揉捏。

“糯米借到了吗?”爷爷急急问道。

“嗯,借到了。”我把口袋大小的糯米袋展示给爷爷看。

“走,走,走!”爷爷又拉住我的胳膊,他的手像钳子一样夹得我肌肉生疼。

在朦胧的月光下,我跟爷爷踩着虚幻得只剩一根白色丝带的路奔向文撒子的家。

【36。】

跑到文撒子的家门口,我正准备推开虚掩的大门,爷爷立即做了个制止的手势。我连忙收回伸出的手。

爷爷到了文撒子家门口反倒从容不迫了。爷爷示意我不要出声,然后指了指我手中的糯米袋。我把糯米袋递给他。此时,他的另一只手里还捏着几根松针。

“你有没有闻到鸭血的味道?”爷爷的声音降低到不能再低。

我摇了摇头。我没有闻到鸭血的味道,即使闻到了,也不可能分清是鸭血的味道还是鸡血的味道。对我的鼻子来说,所有动物的血的气味都没有差别。

爷爷见我摇头,便不再说什么。他把糯米袋打开,将糯米在地上撒了一个圈,然后拉着我一起站在糯米圈里。我不知道爷爷在做什么,但是我能够做的只是尽力配合他。

爷爷拿出从大棚门框上扯下的松针,对着松针哈了几口气,像冬天暖手的那样。然后,爷爷将松针尖细的一端放在右手的虎口,粗大的一端捏在大拇指与食指中间。他缓缓举起手,举到齐眉高的时候突然发力,将手中的松针投掷出去。

松针在脱手后变成了针尖向前的姿势,如一支射出的箭。松针向文撒子卧室的窗户飞去,文撒子的卧室没有关玻璃窗户,但是在外面钉了一层纱网。十几年前,我们那里的窗户都是这样,纱网是用来遮挡一些蚊子和臭虫的。

松针刚好撞在了纱网上,然后像碰到了蚊香的蚊子一般无力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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