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午夜都住着一个诡故事(出书版) 作者: 童亮 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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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午夜都住着一个诡故事(出书版) 作者: 童亮 第一部-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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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爷爷既然做不了她的保护者,也决然不会成为她的伤害者。

“鬼中也有好鬼啊。”爷爷说,“她就是一个好鬼,所以我放了她。”

“好鬼?”我跟爷爷捉了这么多鬼,还没有遇见不害人的好鬼。

“我给你的那本古书上写了:人有三魂七魄,魂灵而魄笨,魂善而魄恶。”爷爷有意岔开话题,我也理解,不再追问。

“魂和魄有不同?”我问。《百术驱》上有这个句子,我记得。

爷爷抽出一支烟放在鼻子上嗅两下,又放回烟盒,说:“照道理,人死后三魂七魄都会离开身体,但是不会散开,聚集在一起的魂魄投入新的轮回。可是有怨气的人死后,如果恶念多于善念,魂想走而魄要留,三魂七魄散开来。魄留在体内形成有形体的恶鬼,比如画皮、僵尸、箢箕鬼等;也有不居留在体内的魄,形成没有形体的恶鬼,如尅孢鬼、迷路神等。”

“那你说的好鬼有哪些呢?”

“好鬼就是居留在体内的魂,或者单独的魂。最好的例子是倒路鬼。”

“倒路鬼?”

“对。这个鬼《百术驱》里是没有记载的。《百术驱》是捉鬼的书,倒路鬼是好鬼,所以没有捉的必要。”爷爷抬头看看天色说,“这个好鬼以后跟你讲。我们加紧赶路吧,你奶奶肯定在家等急了。”

我加紧几步,说:“我们不管洪家段这里的女鬼了吗?”

“我们暂时不要插手。等香烟寺的和尚来处理吧,和尚来的那天我也会再来看看的。你安心在学校读书,到时候我把情况告诉你。”

我不满意地“嗯”了一声。

我和爷爷走到一个岔口,左边路通向画眉村,右边路通向一个叫龙湾桥的地方。

一阵锣鼓声传来。谁这么晚了还出来敲锣?我疑惑地环顾四周,忽然看见前面走了一大队人马。前头两人一个敲锣一个打鼓,紧接其后的是一个八抬大轿,轿子四角挂白纸灯笼。在后面跟着两列人,有的骑马,有的步行,有的举旗,有的执刀。

爷爷连忙拉住我,沉声喝道:“快趴下,趴到地上。它们过来了千万别说话。大拇指和大脚趾点地。”

听爷爷这样紧张,我知道事出非凡,慌忙按爷爷说的趴下。大拇指和大脚趾顶住地面,脸贴着黄泥不敢出声。

它们渐渐靠近趴在地上的我和爷爷。前头两个敲锣打鼓的鬼眼珠全黑,没有白色。抬轿的八个鬼眼珠全白,没有黑色。那些轿子,灯笼,还有骑的马,拿的刀,都是纸片做成,并非真材实料。

它们走到岔路中间停住了,锣鼓声也停住。轿子里传来嘶哑的声音:“外面可有什么异常?”

一个骑着纸马的鬼朝四周看了看,回答:“没有异常。”

轿子里的声音说:“那好,我们走快些。癞哈子等我去下棋呢。”

癞哈子我是认识的,不光我,这里很多人都知道。他幼年失去双亲,几岁时长了一头的癞子,后来莫名其妙就好了,头皮到现在还像灯泡一样亮。可能是这个病伤害了他的脑袋,他一直疯疯癫癫,连伯伯嫂嫂都不认识。人们都叫他“癞哈子”。“哈子”在这一带是笨蛋、傻瓜的意思。

癞哈子住在龙湾桥过去两百米的一个茅草屋里。他什么活都不会干,吃喝全靠周围人接济。

后来我问爷爷,为什么鬼官要跟癞哈子下棋。爷爷说,一般清醒的人见了鬼会害怕,但是傻子不会。所以鬼愿意跟他在一起。

锣鼓声重新响起,轿子启动。它们渐渐离我们远去。我和爷爷爬起来。

爷爷站住不动。我催道:“走呀。”

一根火柴划燃,爷爷点上一根烟,说:“亮仔,我们还是回洪家段吧。这几天先到那边把事情搞清楚再说。”

“你不是说不参与的吗?”我嘴上这样说,心里其实还是很好奇。

爷爷说:“刚刚过去的鬼官叫断倪鬼。它是专管人间鬼的鬼官,平时不轻易出现。但是它来了这里,肯定是有比较重要的原因。我估计跟洪家段那个女鬼有关。香烟寺的和尚不一定能收服那个女鬼,不然断倪鬼不会亲自出现了。”

“有这么严重吗?这个断倪鬼可能只是来跟癞哈子下棋的呢。我们是不是想多了?”我这样说有很大的原因是想安慰自己。古书上说,断倪鬼是阴间惩戒司的官员,相当于阳间的警察局长。如果是一般的小鬼闹事,自有惩戒司的小鬼来处理,要“警察局长”级别的鬼来亲自处理的,肯定不是一般的小鬼。

我对爷爷说:“我们还是不要搅和这件事啦。我们的方术又不是特别厉害的那种,还是留给和尚和断倪鬼他们处理吧。再说,我还要上课呢。”

爷爷呆呆地望了我一阵,迟缓地说:“好,好吧。我们先回去。”

爷爷当时答应了我不参与,可是等我在学校课堂上听讲的时候,他一个人去了洪家段。后来稍长大的我才知道,正是原来跟他没有交手的女鬼使他对这件事特别关心。人在岁月的流逝中成长,身高相貌随之变化。但是鬼不会随时间的变化而变老。

比如我们想念某位已故的亲友,只会想到他临死时的相貌,而不会想到他跟自己一样经过岁月的变化后的模样。虽然我们自己已经不再是原来的相貌。

“它是鬼妓,前身是青楼女子,擅勾引之术。”和尚来到洪家段后的第一句话是这样说的。

【53。】

爷爷跟我说,那个和尚的头上有头发短茬,眉毛掉光了,个子不高,脚板却很大,是平常人的两倍大小,穿一双麻布鞋。

和尚来到洪家段的那天下着蒙蒙细雨,和尚打着一把黑色油纸伞,像肮脏的树叶堆里浸湿了雨水生出的毒蘑菇。他的麻布鞋上溅了许多稀泥,裤子上满是鞋后跟带起的泥点。在洪家段很多人的期待里,这个毒蘑菇从村口的宽泥路走进来。蒙蒙细雨给他增添了许多神秘感。

在和尚来洪家段的头一天晚上,邻村又有一个男人死了。他光着身子躺在干净整洁的床上,甚至被子没有一个折痕,仿佛是死人自己死后把它抹平的。男人的媳妇刚好那晚回了娘家,第二天一大早听见迅速传开的噩耗,急急忙忙回家。

家里挤满了人,和尚站在人群的中央,默默念佛。

她的男人平躺在床上,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印上了女人的口红。从口红的形状可以看出,那个女人的嘴唇相当丰满。所有人第一时间自然想到了传香。

男人的命根子不见了,下身伤口处敷着黄泥巴。黄泥巴敷得很仔细,没有弄脏其他地方,变成黑色的血融在泥间,两者结合在一起成为僵硬的块状。

这个可怜的女人顿时晕过去,脸色蜡黄,像饥饿了数年缺少营养的人。

众人围上来,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汤。和尚拨开众人,蹲下身来,往她的太阳|穴“嘣嘣”地敲弹数下。女人醒过来,眼泪从眼角爬出来,无声地哭泣。众人看了心寒,一阵好劝。

“现在就去杀了她!”一个妇女咬牙道,“我们忍气吞声好久了,就是怕她。现在道行高深的和尚来了,我们不怕她了。早早除了这个女鬼!”

但是也有人不相信一个和尚就能对付如此凶恶的女鬼。一个年长的妇女问和尚:“师父啊,您有把握斗过那个女鬼吗?那个女鬼可厉害着呢,听说她从四丈多高的屋顶上跳下来,脚都不崴一下。”

和尚笑笑:“你们不要担心,我一个人就可以解决她。你们都在家里等好消息吧。你们千万不要掺和。我今天晚上就开始施法,你们不要在周围偷看偷听,最好在家里待着,早早关门闭窗。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爷爷着急了:“怎么了?看都不让看啊?”

洪大刚笑道:“我说表舅,你想偷学和尚师父的捉鬼术吧?”和尚刚到洪家段便听说邻村死了人的事,于是赶到这个村来看。爷爷和洪大刚也跟来。一同跟来的还有洪春耕和洪家段的几个人。

“谁在杀鱼吗?”和尚嗅嗅鼻子,问道。

旁人解释道:“前面几个人死了屋里都有这个气味。”一股若有若无的鱼腥味混杂在雨后清新的空气中。

和尚点头道:“鬼妓的气息就是这样。男人那东西不见了,肯定是鬼妓施伎俩夺走的。鬼妓的下身有舌头形状的肉体,专门吞噬男人的那东西。”

洪春耕马上答道:“是呀,是呀。和尚果然厉害。那女鬼真有多余的肉呢。”

和尚转过头来问:“你怎么知道?”

洪大刚帮他解释:“他就是被害人中的一个。不过他幸运多了,是唯一没有丢掉性命的。”洪春耕连忙一脸讨好地笑着朝和尚点头。

“这鬼妓也只害好色之徒。如果男人的意志坚定,她想害你也没有办法的。”和尚冷笑道。洪春耕尴尬不已。

“如果是主动去找她,那更没话说了。”和尚眼色犀利地盯着讪笑的洪春耕。洪春耕脸色大变,慌忙寻了个理由出去。洪大刚紧随其后。

爷爷后来对我说,那时候他看出了一些异常。事情恐怕没有洪春耕说的那么简单。

不过和尚怎么知道洪春耕的事的,却又让人迷惑。和尚的法力可以说不逊于道士,但是掐算方面要逊色许多。和尚顶多能依靠手里的佛珠预测凶吉,不能推算更多。

而且,和尚多圆胖,慈眉善目,所做的事情是劝人为善;道士多清风道骨,或依仙气或附鬼气,所做的事情是自我修真或者斩鬼除恶。总的来说,因为打交道的对象不同,和尚身上人气多一些,道士身上鬼气重一些。

歪道士的破庙周围的杂草生长比其他地方快得多。老师说,这是因为歪道士身上阴气太重,促使了破庙周围的杂草疯长。学校每隔几个月就有一次全体学生参与的劳动课,劳动课不是在教室里上课,而是出去拔草。老师带领自己班的学生到分配的一块地方清理杂草垃圾,美化校园和周边环境。

破庙挨学校很近,也在我们美化的范围内。被分派到破庙那边劳动的学生会有很多抱怨。那里的杂草长得比其他地方高,根茎比其他地方的也要粗,拔起来很费劲儿。

那里的泥土也比其他地方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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