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
“一起练功时我们谈了许多。”
“传国玉玺出来后呢?她不会独吞吧?”
“周寻,你好庸俗。林姐不是那种人。”
“你了解她多少?给你几个亿,你不动心?我就奇怪了,像你跟林姐多熟似的,你们才认识几天?成知心姐妹了?人心隔肚皮,小心被她卖了还帮她数钱呢。”
吴小冉被我噎得脸一阵青一阵白,好一阵子才憋出来一句,“哪能值这么多?”
“猴三估的,他祖辈干这行,不会瞎编。”
“你那是猜想,还没找到,谁知道能值多少?即使找到了,留手里不会生钱,得找买家啊。去哪儿卖?人家要怀疑是仿冒的呢?”
“不会吧?”我的确没想过这一层。
“我听林姐说了,历史上光有明确记载的传国玉玺仿制品,一千多年来就不下五十枚,更别说没记载的了。”
“小曹脖子里的通灵宝玉可以验证。”
“就算他那块是真的,从汉朝到现在,传国玉玺就不磨损吗?”
“也对。”看不出来,这小丫头心思还蛮细腻。
“周寻,咱们还是先不要怀疑林姐,前段日子,警察都来过了,不可能是伪装的。还是多琢磨爷爷的事,愁死我了。”
“猴三说那把火是你爷爷放的。”我灵光一闪。
“嗯。”
“那地图肯定还在他手里,我见过的,一个巴掌大的木盒。”
“哪儿见的?”吴小冉声音有些发紧。
“上次往西屋搬东西的时候。”
“哦。”
“咱们把那盒子弄过来,要是地图在里面,不就省事多了?”
“啊,对,你脑子怎么突然膨胀了?”吴小冉放松了,接着又担忧了,“关键是怎么弄啊?他藏哪儿了?你笨手笨脚的,还有明天,难熬啊。”
天还没全亮,我就听到外面有响动,我一骨碌爬起来,把门轻轻开了一条小缝。
晨光熹微,院子里灰蒙蒙的,老头儿全身披挂已穿戴好了,帽子后面的雀翎翘着,正蹲在一块石头旁霍霍磨刀。
吴小冉也醒了,坐起来侧耳听着。
“出去?”我轻声问。
“好。”
“吴爷爷,这么早啊?”我推开门。
老头儿头都没回,刀磨得更响了,黑狗在他身边直摇尾巴。
“等会儿咱俩一起去?”
“去个屁!你跟他们一伙的!”
我关上门,喘口气,对吴小冉说:“姐姐,换你了。”
“你说……”她有些为难。
“别问我。”
突然外面咕咚一声,黑狗汪汪叫起来。
我们赶忙奔出去看,老头儿倒下了,在石头旁趴着,四肢着地,像只晒死的蛤蟆,帽子歪在一旁,手里还紧捏着刀柄。
我以为是被扔黑砖了,四下打量了一番,并无人来。摸了摸他的鼻端,还有气息,应该是昏倒了。
吴小冉手忙脚乱地把老头儿扶起来,又让我帮忙把他搀进房里。
老头儿躺在床上,牙关紧咬,脸色灰暗,白发如杂草一般在脑门四周丛生。我帮他把衣服脱下来,这身披挂不知多少年了,我扯袖子的时候,稍一用力,肩膀处就裂开了个大口子。他胸膛泛着一层黏糊糊的凉汗。
“这两天折腾坏了。”我看着昏迷不醒的老头儿,竟然有种奇异的轻松感。
吴小冉拧了块湿毛巾,搭在老头儿额头上,他的胸口起伏得厉害。
“你去叫医生。”
“这村子里哪有?”
“去县城?”
“来得及吗?”
“那怎么办?”吴小冉犯愁了。
“我觉得没事,他是太累了。”
黑狗耳朵一下子支棱起来,外面有什么动静,扑腾扑腾的,没等我出去,房子里暗了暗,有人进来了。
是吴飞。
黑狗嗅了嗅他的裤脚,又窝到房里了。看来他来过不止一次,连狗都混熟了。
我和吴小冉都没有动。
他站在门口,身上一股血腥味老远都闻得到。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脚步声很沉重,像穿着双铁鞋。
我顺手捞起老头儿床旁的一个酒瓶。
“给我点儿吃的。”吴飞斜了我一眼,除了那条骇人的红疤外,他黑黑的脸膛上又多了几条新鲜的血道子,不会是史队长挠的吧?
吴小冉默默地到厨房给他盛了一大碗过夜的米饭,里面放着几根酱黄瓜。
“谢谢了。”吴飞翻了翻眼皮,还挺有礼貌,接过来直接坐地上,筷子都不用了,用手抓着一阵狼吞虎咽。
老头儿还没醒,他微微张着嘴,呼吸的时候带着哨音。
一碗饭进了肚,吴飞似乎才发现床上躺着人。他走过来,摸了摸老头儿的脉搏,吴小冉被他熏得直往后退。
“躺两天就不碍事了。”他贼溜溜地看了一圈儿,一只手快速地在席子上摸索着,然后他又跪在床上,用手指挨边敲墙。
我在他背后,趁他不注意,抡起瓶子狠狠砸向他后脑勺。
吴飞猛一转身捏住我手腕。
“别逼我动粗!”他警告道,又用了下力,我手腕刺痛,像被钳子夹了,酒瓶掉到老头儿脸上,老头儿动了一下,摇了摇脖子,可还是没醒。
“你不是人。”
“东西在哪儿?”
“什么东西?”
“在哪儿?”他有些丧心病狂了,揪住我头发,龇出黄灿灿的牙。
“他不知道。”吴小冉吓坏了。
“你说。”吴飞坐在床上,把我的头往下压了压,另一只手掏出匕首,紧抵着我的喉咙,“你不想看他这儿多个窟窿吧?”
话音刚落他就惨叫起来,老头儿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他躺着一转脸咬住吴飞的大腿,吴飞吃痛一甩,我看到几颗牙齿从老头儿嘴里飞了出来。
老头儿札手舞脚地抓住他胳膊拼命,吴飞放开我,拔腿就向外跑。
黑狗向他冲过去,吴飞一脚把狗踢飞了。
老头儿跳下床,四处找他的刀,院门咣当响了一下,吴飞已经冲了出去。
“别追了。”我拦住老头儿。
“畜生!”
“他要找什么?”
“地图,我听到了。”老头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嘴角滴答滴答地往外流血。
“爷爷。”吴小冉脸色苍白,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死不了。”老头儿擦了下嘴巴。
歇了会儿,老头儿颤巍巍地站起来,“帽子呢?”
吴小冉拿给他。
老头儿双手颤抖着端端正正把帽子戴上,又理了理后面的雀翎,扛着刀往外走,可刚跨出门,他又坐下来喘大气了。
“扶我上山!”
吴小冉哭了。
“吴爷爷。”
老头儿闭着眼,一行浑浊的泪沿着脸慢慢爬下来。
“我没用了。”老头儿说。
“爷爷。”吴小冉跪下来握着他的手,泣不成声。
老头儿终归还是没出去,他侧身躺在床上,一直到下午,都没吃什么。
真得请医生了。
我下山去沿路打听着,一个背着筐子割草的老太太告诉我杂货店旁边即有一家会看病的。我按她的指示过去,那家的房子斜着,已经塌了一半,屋檐上长着半人高的荒草,根本不像有人住的样子,门口还摆着只花圈,几根哭丧棒。看来老太太记错了,不会是连医生都死了吧?
回来时老头儿已坐在床上了,吴小冉说刚喝了碗粥。
“没有大夫。”
“咱们去县城吧。”
“不去,”老头儿听到了,“我活了八十几年,早活够了。”他仔细理着帽子上的雀翎,有一支似乎是折断了。
“吴爷爷,你别担心。我看能不能捉到只山鸡,拔它几根尾巴毛,再接个新的。”我安慰他,不知他发现了撕坏的袖子,会说什么呢?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老头儿苦笑着。
我没听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过来吧。”
“哦。”我还迟疑着,吴小冉也一副不解的样子。
“给你们看看这个。”
我们坐在他床边。
老头儿掀开席子一角,床上有个洞,他把胳膊伸下去,拿出来一样东西,是上次我见到的那个小木盒子。
他按了一下上面的铜扣,盒子开了。
里面有层红色衬垫,还有一把弯弯的生锈小刀,一张发黄的纸。
地图?
老头儿徐徐把那张纸展开,上面竖着写着几行繁体字,房里光线太昏暗,我看不清具体是什么。
“朱元璋亲笔写的度牒。”
“是给建文帝的?”我记得先前曾在史队长给我的资料上看过这段故事。
“对,他生前就已经写好了。”
“他早预料到他大孙子会逃亡?”我觉得诧异,对这事我一直犯迷糊。
“他手下有个神人刘伯温,通天地术数,早就推算出来了。”
“那为什么不事先解决燕王?”
“不舍得啊,燕王也是他的骨肉,跟他一起出生入死。”
“活该,养虎为患。”
“这就是命,谁斗得过命啊?”
“传国玉玺呢?”一直闷声不响的吴小冉突然问,然后她意识到自己失言,脸涨得通红。
“没有。”老头儿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神情变得非常飘忽,不愿再谈这事了,他把盒子盖上又放回了原处,“你们谁也别惦记了,我死以后,你们要真孝顺的话就在这房子里放把火,把我烧了。”
“我刚才说错话了。”出来后吴小冉脸上的红晕还未消退。
“你爷爷也太敏感。”
“我都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其实,我刚才也打算问。”
空气中有了种异样的氛围,我们两个似乎都能感觉到,一时间觉得心慌,又羞于承认,便默默地不再说话。
“不会有什么事吧?”
“放心。”我安慰她。
“周寻,我主要是觉得爷爷留那东西没用。”
“是啊。”
“如果在我们手里,除了一大笔财富外,还可以,还可以……”但她“可以”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别说了,”我知道她想表达什么,“这诱惑太大了,有点儿想法很正常,可是,咱们能控制住不去做,是吧?”
“嗯。”
“小冉,你知道我最欣赏你哪一点吗?”
“不知道。”
“你不虚伪,要换了别人,处于你的位置,哪怕心里想着财富,也不会说出来,反而装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
吴小冉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唉,我现在只希望爷爷能平平安安的。”
“是啊。”我觉得喉咙发紧,自己声音有点干巴巴的。
25
黄昏时分,我看到林姐一行人从院门口经过。
最前头的是史队长,他走路像鸡一样,头向前伸着,一跳一跳的,脚被包得像个粽子。猴三扛着铲子紧随其后,头也被纱布缠了好几层。林姐穿着件青色的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