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这只是暴风雨前的沉寂,齐主任另有打算?
我敲了敲门,门吱呀一下开了,吴小冉愣了一下,我朝里一看,齐主任卸下来一条腿,林姐正按着上什么材料。她们现在根本不避讳我了。
“出去说吧。”
“嗯。”
“你不害怕?”等走出院门,我忍不住问她。
“习惯就好了。”她低着头,又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
“烦躁。”
“又想你爷爷了?”
“周寻,”她停下来看着我,犹疑不定,“唉,我不想再这样了。”
“干脆咱们现在就走,齐主任好像也不怎么管你,那桥也该修好了。”
“没有,林姐去看过了,咱们被困孤岛上了。”
“像你说的,背好干粮从别的路走吧。”
“夜里山上可是有狼的。”
我想说你前几天不还一直蛊惑我走,现在怎么又改主意了,但终于忍住没说出口,事已至此,最好顺其自然。“小冉,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关于狼人的。”
“好呀。”
“说是从前有一个男人——”我停下来了,心潮汹涌。
“怎么不说了?”吴小冉等了片刻,“恐怖吗?”
“是挺吓人的,以后再讲好啦。”
“你讨厌!”
我们回来时,看到猴三在歪脖树下抽烟,烟头一明一灭,黑暗中照红了他那张瘦骨嶙峋的长脸。我也睡不着,便和他坐在一起。
“来一根?”
“算了,我抽这玩意儿上头。”
“现在几点了?”
“十点半。”我掏出手机看了看,山里没信号,我把它当表用了。
“那还能聊一会儿。”
“哦。”我觉得他说话有些怪。
“兄弟,你要真爱那小妞,还是赶快走,别老耗着,那女人受了大刺激,会老实两天,正是好机会,等她恢复了,一定变本加厉。”
“我知道。”
“你小子一点都不着急?”
“急也没用。”
“你是惦记着钱吧?找到那个玉玺后分几百万?别傻了,钱是身外之物,没有可以再挣,人没了可就回不来了。”
“那你藏个太岁金碗……”我还没说完,就被猴三捂住了嘴,等他放开,我又说,“你不也是为了钱来的,好包装你女朋友?”
这触到了他软肋,猴三不说话了。夜渐渐深了,露水滴下来,落在身上,冰凉刺骨,史队长如雷的鼾声和着虫叫,我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去睡吧。”
“你不困?”
“我再坐一会儿。”
“干吗?”
“想一些事。”猴三突然变得深沉了。
我进了堂屋,迷迷糊糊还没睡踏实,就听到一声枪响,我赶紧跳下床,套上裤子,冲到外面去。院子里灯亮了,齐主任站在院门口,枪管里还冒着蓝烟。
我以为吴飞过来捣乱,想了想又不可能,他们现在合伙找传国玉玺,没有翻脸的迹象啊。难道是猴三?我的胃猛然紧缩了下。
其他人也都被惊醒了。
“拖他回来!”齐主任命令道。
我和小曹跑过去,黑黢黢的山路上倒着一个人,腿部还在抽动着,是猴三。我架住他的胳膊,他的手往我腹部捣了下,我感觉是个东西,黑暗里看不清楚,他还抵着,我摸了一下,是个小碗,我飞快地塞到裤子里。
到了亮处,我才发现猴三的左小腿中弹了,额头上都是黄豆大小的汗珠子。
“东西?”
猴三从挎包里掏出几沓钱,还有几个原先挖出来的破碗,然后他把包往地上抖了抖,衣服和他那套盗墓的工具箱掉了出来。
“还有呢?”齐主任死盯着他。
史队长酒醒了,过来搜猴三的身,前前后后摸了一遍,确实没什么了,他似乎不太甘心,又拿着手电筒在山路上转了转。
确实没什么东西,齐主任以一种很怪异的表情看着猴三,“你藏起来了?”
猴三冷笑着,疼得嘴唇直抖。
齐主任走过去,一脚踢到猴三小腿上,我听到啪啦一声,猴三立马倒地,齐主任作势还要踢,猴三蜷曲成一团,双手护住头。
“周寻。”小曹突然叫了声,众人目光齐刷刷转向我。我想坏了,刚才猴三塞东西的时候,这娘娘腔一定觉察到了。“你见他往哪扔了?”
我没反应过来。
“刚才过去时,我看到他往旁边一甩手,一个东西飞出去了。”
“左边!”我回过神来。左边是荆棘丛掩盖的山崖,别说扔碗大的玩意了,就是扔个像猴三那么大的活人,一时半会儿也不一定能找到。
齐主任显然是气坏了,她呼哧呼哧地喘了一阵子气,“小史,你把这吃里爬外的猴子关到西屋,狠饿他几天!”
史队长像拎鸡仔似的拎起猴三一条腿,拖着向西屋走。猴三两手扒着地,用力昂着头,脸色苍白,两只眼睛死死盯着我,当半个身子消失在门里时,他终于喊出来了:“周寻,你个狗杂种!”
那一夜我没再睡,翻来覆去想一个问题,齐主任是怎么知道猴三要跑的?
这事除了我没人知道,他一定怀疑是我干的,想起他那恨不得射死我的眼光我就不寒而栗,那在外面他又塞给我金碗干吗?刚开始没想到我?
小金碗还在裤子里裹着,临睡时我脱下来,故意卷成一团当枕头。
到窗口发白,鸡鸣不已,我才眯了一会儿。
醒来后我出去刷牙,看到猴三两手扒着西屋窗户往外看,史队长阴沉地坐在一边,身旁还放着半瓶白酒。
“你先去休息,我帮你看着。”
史队长已经灌了不少,打着酒嗝摇晃着站起来,又阴恻恻地特意叮嘱道:“要敢闹就往死里揍他!”说完朝厨房走去。
我到了窗口,低声说:“不是我捅出去的。”
“我想了,”猴三两只小眼显得又空洞又疲倦,“一定是小曹那人妖。”
“你没事吧?”
“能帮我拿点消炎药和包扎布吗?”
“好。”我先给他灌了一瓶子水,又拿了馒头和咸鸡蛋,递给他,猴三感激地笑了笑。史队长窝在厨房里的一堆柴火里,张着嘴睡着了。
吴小冉那个房间门紧闭着,窗帘一如往常,拉得严严实实。我想是昨天太累了,夜里又因为猴三折腾了一番,她们都还没起床,看来纱布和药只能找机会拿了。
“兄弟,我拜托你件事。”猴三狼吞虎咽一阵子后,擦了擦嘴。
“你说。”
猴三单腿跳着,从屋角拿出他的那个挎包,昨夜齐主任查看后又扔给了他。
“你先帮我收着,”猴三掏出那几沓钱,还有那张先前给我看过的皱巴巴的相片,“我要出什么事,这些钱你代我给她,相片后面有她的地址和电话。”
“操!”
“我说真的,我信得过你。”
“没出息。”
“那个金碗,”猴三压低声音,眼珠子转了转,“你要保存好,下面有字,我昨夜才发现,没看清,如果我没猜错,一定和传国玉玺有关系。”
“嗯。”
“即使和传国玉玺没关系,这个逃亡皇帝御用的碗也值这个数。”他伸出两根手指,“少于两百万,别卖。换了钱你准备怎么办?”
“全给你女友。”我不大高兴,他还是怕我吞他钱。
“哪能呢?”猴三脸红了,“你给她三分之一就行。”
“我先替你存着,等这事完了你还是自己去换,还有太岁。”
“我怕是出不来了,那女人让男人耍过,吃了大亏,最恨人背叛她。”
“别瞎想了,我给你偷饭,安心养伤吧。”
46
我们都在猴三昨天中枪的附近找,荆棘丛里也找了,一无所获。
齐主任分析,猴三跑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她在后面跟着,中了枪后,猴三直接趴地上了,紧接着我们就出去了。一个趴着的人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拉开挎包再往外扔,而且一扔就扔得无影无踪,路边的荆棘有两三米高,这不太可能。
我和小曹也许是看花眼了,猴三不过是做了个手势而已,那东西呢?
猴三一定最清楚。
众人跟着齐主任奔赴西屋,开锁的时候,我非常不安,心里祈祷着可千万别出事。
猴三没出事,猴三根本就不在那里。
齐主任环顾了一圈儿,眼睛定在中间的坑上,脸色变得很难看,“你怎么守的?他什么时候没的?”史队长看了我一眼,我摊了摊手。
我们又跑到院子里,树下的那个洞和先前一样,被一块石板盖着,没有人爬动过的痕迹,看来只有一个可能,猴三躲到地下石室去了。
“谁下去?”
没有人吭声。
林姐低声给齐主任说了几句什么,齐主任眼斜向我,“周寻,你平时不和这猴子关系最好吗?你下去和他谈一谈?”
我赶紧拒绝,“昨夜你也看到了,他认定是我把他的事说出去了。”
“你知道他要跑?”
“谁他妈知道?”我假装恼怒。
“我去过,”史队长像是感冒了,瓮声瓮气的,“空气不好,虫子多,人不可能在里面待很久,过一两天,他熬不过去,自己会上来的。”
“哪有那么多时间浪费?”
“要不往下面投火,熏出来?”林姐建议道。
“不行,下面的洞口窄,堵起来很容易,熏不着他。”史队长说,说完又饱含深意地凝望着林姐,林姐立刻转过脸。
上午趁堂屋没人,我把金碗从裤子里取出来,说是碗,其实按比例说的话,要比普通的碗深一些,倒像个大号的酒杯。
我特别看了一下碗底,有几行笔画繁复我不认识的字,像印章。我想着藏哪儿好,以前的那些破家具都快被老头儿搬空了,全在西屋里化为灰烬。
瞅了半天,也只有老头儿的床底下可藏。我揭开席子,把脑袋扎进去,一股夹杂着尿臊的潮湿味,熏得我直想打喷嚏。好在碗像拳头般大小,藏起来很容易,我顺手拨拉了几个滑溜溜的酒瓶子,小心地盖住。
等我头探出来,吓了一大跳,吴小冉在门口站着,诧异地看着我,“你干吗?”
“看看有没有东西。”
“齐主任不是早翻过了吗?”她口气非常不满,“你跟着瞎掺和什么?”
“你啥意思?”
“你不是嚷嚷着要走吗?走吧,我行李都收拾好了。”
“齐主任看得不紧了?”
“嗯,她只想着怎么找出猴三了。”
“再等等。”有那个能卖两百万元的金碗蛊惑着,我倒不想走了。
两百万元,我得蹬坏多少三轮车才能赚到这个数!刚出了猴三这档子事,我们再突然走掉,齐主任肯定会起疑心,到时搜包搜身,这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