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刚才得出的推论来看,只有凶手才能尽快确定自己是什么罪,如果你不是凶手,你就是躺在那里的尸体。
从这个角度说,不可能有六个人能确定自己罪。总人数只有七个人,再怎么排列组合,也出不来六个凶手,变成死者倒是有可能。
在自己不杀人的前提下,最幸运的情况是ABC杀了DEF,而自己正好是剩下的G。即便如此也无法确定自己的罪。因为死人的罪是无法确定的。
比如说,若最后王水明、费冰欣和自己所对应的罪被确认为“贪婪”、“懒惰”、“愤怒”中的某一个,该如何来做进一步排除呢?
而对于凶手来讲,杀一次人也未必就能清楚自己的罪。碰到不巧的情况,他可能还要杀第二次、第三次。
这种事其实已经发生过了,身为“淫欲”的阿西在杀王水明时,罪就完全没有加以体现,只有当他杀死费冰欣时才被明确。因为总人数是永远不变的七,于是就有了第二条推论:
推论二:越早被“罪”引导去杀人,能明确自己“罪”的概率就越大。
面对这条推论,夏月继而想到即使没有那个前提,也就是说即使没被选为制裁者,不是一样可以通过杀人来分析自己的罪吗?
杀人是最大限度地直视自己内心罪恶的行为,于是“推论三”也就应运而生:
推论三:即使没被选为制裁者,也可以通过杀人来分析自己的“罪”。
——其准确性相对于制裁者直接被“罪”控制去杀人要低,但其准确性相对于做其他恶意的事都要高。
做越没有道德底线的事,也就越能认清自己的罪恶。
现在每个人要做的事,就是要尽早明确自己的“罪”。
从这点上来说,若不是费冰欣当了挡箭牌,阿西可能还会继续杀下去,一直杀到自己能印证成功为止。
现在的他可能已经在抓紧印证了。等结束之后他即使还想继续充当统治者,至少已经不需要再去杀谁了。
接下来可能就会是其他人所导演的杀戮比赛。
夏月此时才明白那七条规则所暗示的东西并不像姐姐所想的那么简单,可以说那完全是恶魔的规则!
如果它被公布出来,这团体里将会出现不止一个凶手,而是N个。
【4】
夏月钻过狭小的门洞。看到夏雪现在正枕在李富胜的腿上,画面有点父女之间的感觉。李富胜坐在那里抽烟,旁边的烟灰缸里摁了几个刚熄灭的烟头,这时他转过头对着夏月说道:“嗯?替老子找到幸存方法了吗?”
“没。”夏月摇了摇头,看向夏雪,“姐,我放弃了。”
“你是什么意思?”夏雪此时露出了明显的失望之色。
“我真的找不出什么bug,我没那么聪明。”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刚刚已经……”
“你把我交给那个叫阿西的吧,我想死。这样你也就能完成他交代的事了。”夏月顿了一下,然后说道,“但看在姐妹一场的份儿上,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你说。”
“只要别让他碰我。”这时夏月用手指了一下李富胜。
夏雪看了李富胜一眼,点了点头:“这个我答应。不过你真的就这么放弃了吗?”
“嗯,我承认我输了,我承受不了这种压力,觉得死也是一种解脱。”
“你想怎么解脱问过我吗?”这时李富胜突然怒吼了一声,把夏雪吓了一跳。
夏月反倒很镇定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那你想怎么样?”
“你说呢!”李富胜说道,“我觉得把你直接交给阿西就是浪费!”
“你给我老实点儿。”夏雪这时打断道,“难道你希望阿西生气吗?他的玩物怎么能被别人先碰?!”
“哼,我还指望这丫头能想出什么来呢,我这是为了她好。”李富胜的声音低了下去,但还是振振有词,“你想把你妹妹的第一次给那种人?”
夏月回想一下,好像没和人说这是她的第一次,不过这都无所谓了。
“姐,你还记得当时吗?”她只觉得眼眶突然有点湿润了,“你跟我说过‘我们一定可以挺过去,要相信姐姐’,这都是在骗我吗?只是为了把我骗来讨好阿西对不对?”
“阿西看上你的话,我自然就可以休息了,这有什么不对?”夏雪目光直直地回视夏月,“不过,妹妹,我并没有骗你。”
“你还有脸这么说!”
“你还记得那封信吗?”
“什么信?”
“你从前写给过我的啊。”
夏月不记得给姐姐写过什么信。她从来就没写信的习惯。
难道……莫非是那个?
——“我是温柔的空气,没有形状的彩虹,你找不到我的。”
夏月想起了这张纸条,神色一下子变了,这是那天在捉迷藏前写给姐姐的。
“看来你终于记起来了。”忧伤爬上了夏雪的脸庞,“妹妹,我当时早就看到鞋柜里多了什么,没看到信我就明白了一切,我只是装作你不在。从那时起,我心里就一直在重复那句话,我憋了很久也没有讲出来。如果一直不说出来的话,我会很难受的。”
——“我们一定可以挺过去,要相信姐姐。”
这原本是一种至深的爱意。但只是原本。
夏月从这一刻才明白,原来姐姐是在对当时的她不断说这番话。那时自己正躲在狭小的衣柜里不知所措。而姐姐正被坏人欺凌,那不知在心里重复过多少次的话,终于以某种方式告知了她。
这种感情早已变质,但人们可能会永远生活在它筑成的牢笼里。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带你去阿西那里。你一定熟悉那地方。”夏雪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没有去看泪珠正从夏月的脸颊滑落。
李富胜一脸丧气地走到她近前,用皱巴巴的手指用力地推搡了她一下,还趁机在她乳房上摸了一把。夏月只是蜷缩了下身子。
也许还是死亡比较好。
她又想起王水明曾说过的话,突然有点羡慕他。不管他生前遭受了什么,至少现在已经没有烦恼了。
【5】
他们叫了一辆出租车,夏雪坐在副驾驶位,夏月和李富胜坐在后面,这样是为防止她逃跑。
她的两个包都放在李富胜的另一边。
李富胜没有再对她动手动脚,他凹下去的脸颊面向前方,气焰全无。他的小腿好像因为紧张还有点颤抖,一副大敌当前的感觉。
夏雪对司机说出了自己家的地址,夏月没想到会是那里。
大家一路无言。过了大约半小时左右,出租车就拐进了夏月小时候经常来玩的小区。
夏月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夏雪,她只是定定地看着前方,表情像陷入死寂般。
车子停在了熟悉的那栋楼前。
下车后夏雪率先走在前头,上了四楼之后,她熟练地从包里掏出钥匙打开了靠近楼梯的房门。
这里就是夏雪的家。
没想到还是回到了这里。
鞋柜上都是灰尘,客厅的餐桌已经好久没人用过。
站在客厅还是迟疑了一下,夏雪推开了卧室的门。夏月第二个走进去,李富胜跟在最后。
房间的布置和从前差不多。还是那粉红色的床单、紫红色的窗帘、红褐色的地板,连赫然醒目的那个黄褐色大衣柜都是那么熟悉。只是日光灯有点变暗。但,床上的那个物体竟然是“人”?
“嘿,我们也许是宿命的相见呢。”
夏月听到那个“人”先冷笑了一下,头皮一麻,然后那个“人”从嘴里陆续发出比破锣还难听的声音:“夏月,我知道关于你的事,我等你很久了,为什么这么慢呢?”这个问题像是在问夏雪。
“你是……阿西?”
夏月呆住了,她没想到对方居然是这副模样。他的声带似乎出了问题,说话的声音非常模糊,要费很大力气才能听清。这倒没什么,只是他竟然是一个丑陋无比的侏儒!
“对!我就是你们的领导者。”他继续发出难以辨认的声音,眯着一双细长的眼睛仔细地打量着夏月。从他的表情来看,他似乎很满足。“我已经幸存了一次,我也能让你活下去。”
夏月不敢正视他,忙把视线移向旁边。
这时的夏雪和李富胜都像变成了温顺的绵羊。他们的眼睛朝着下方,一声不吭地立在夏月左右,就像是两个奴才。
夏月突然发现房间内的其他布置好像故意在保持原样。那相框、笔筒、维尼熊玩具等细小的摆设都像在唤醒她以前的记忆。
自从上了大学以后,夏月就再也没来过这里一次。姐姐考上高中后心情变好了很多,让她的负罪感也减轻了。再加上大学住校,她连家都懒得回,所以和姐姐也只是偶尔通通电话。现在看来,婶婶应该是买了新房搬出去了。
整个房间里唯一的变动就属面前这个“恶心东西”了,简直让人无法正视,他与整个房间格格不入。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住在这里对他也是种无奈吧。以他的外形,他在外面实在太“醒目”了,不适合待旅馆。直接地讲,他是夏月看到过的最丑陋的侏儒和最恶心的怪胎,简直是这两者的复合体。
目测他身高还不足一米,四肢就像木棍一样插在身上,手指像老鹰的爪子。可他的脸却是成人的,像直接接在胸膛上,没有脖子。说话的时候他需要抬起脸,不让下巴碰到胸口。而他的脸从侧面看过去就像一个塌陷的橄榄核。褐色的皮肤,嘴和眼睛都是细长的,然后和其他五官一起拧在中间。唯一正常的部分只有头发,可又疏于打理,说鸟巢已经是客气了,就像随时可能从里面跑出蟑螂来一样。而最让人受不了的还是他的声音,要费很大力气才能听清他到底在讲什么。如果幸存的代价就是要变成这样,大家都会抢着去死吧。
眼角余光中瞥见姐姐好像整个人都失去了神采,只是垂着眼站在旁边,夏月不禁闭紧嘴唇,感到了悲伤。
她不敢去想姐姐是经过了怎样的屈辱,付出了何等的代价。面对这种领导者,谁都希望能有人取而代之。身为他的同类,就已经是不幸了。
可偏偏就是他率先掌握了规则的bug,并以此来胁迫他们。
念及此,夏月不禁有点犹豫,觉得自己放弃得太早了。她知道死是一件很恐怖的事,但死在他的手上也不是她所能接受的。甚至可以说是阿西激起了她想要活下去的斗志。并且,即使被出卖,夏月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