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河,在当地的地级单位,相当于我们所说县城的区乡下面一个村落的某组第几大队,这样生僻的地名,外人自然根本无法得知。但它占地依然横六七里,纵向十几里,伏在山中,有一条街道,路边聚集成居民区,有近百户人家。
山路崎岖,待卓木强巴他们赶到蒙河时,已经快天黑了,询问了当地居民,他们找到了蒙河的那个疯子。张立看此人蓬头垢面,穿着破烂的藏袍,外面套了件黑漆漆的无袖坎肩,胸口挂了个六臂菩萨像,躺在一条同样满是油污剩粒荷希凰挥芍迤鹈纪罚膊还挚拷�
方新看这人时,却是吃了一惊,首先那人胸口挂的黄色六臂菩萨,且不论它是铜是金,那可是一尊三十一世赞普塑面像,其文化价值和历史价值是不可估量的,在上海拍卖行,这样的东西,其底价是需要以百万作为基本单位来估价的;其次是地上那毛毯,虽然肮脏不堪,可上面的图案依然清晰可辨,是释迦的拈花示道图,旁边坐着微笑的是摩柯迦叶,余半距上前的大梵天王,交头接耳的迦楼罗尊者和地藏菩萨,右首是南无观音大士等,人物面容,无不畏妙维肖。方新心中暗忖:“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因该是一幅宋朝以前的精美唐卡,用的刺绣技艺。这样的东西,是无法用价值来估量的。”而那人的头饰腰饰,看似破烂,但都非庸物。
卓木强巴则第一时间凑到那人跟前,也不顾得那人的肮脏,半蹲着询问道:“你是不是见过一条狗?这么高,黑色的,狮子头,它的眼睛是……”
那乞丐模样的人毫无反应,对卓木强巴视而不见,咂巴咂巴嘴,翻了个身,面朝墙壁,用屁股对着卓木强巴,随后伸出一只布满黑色黏液的手,直伸到卓木强巴面前。卓木强巴忙掏钱包,道:“你是不是要钱?好,你要多少,你说吧。两百,够不够,再添一百!”
他把钱放在那黑色手掌中,那人却啪的一掌,打落钱币,咧嘴对着卓木强巴傻笑,依然伸手。卓木强巴一愣,以为是钱不够多,又准备掏钱包,旁边路人道:“他不认识钱的,给他钱有什么用,他是要吃的。”
卓木强巴马上张罗着,让张立去买点吃的,蒙河没有专门的小吃店,张立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弄来几十个合了酥油捏成形的糌粑团,还有两片风干牛肉。卓木强巴拿了一个糌粑给那乞丐,问道:“你是哪个地方的人?”那人也不答话,也不怕烫,拿了糌粑便往嘴里塞,塞完又是伸手傻笑。
卓木强巴又给了两个,问道:“你懂我说什么吗?”
那人只吃不答,吃完便笑,卓木强巴还待再给,方新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摇头道:“这样不行,他根本不理睬我们,我们找个人问问,难道他一直都这么疯么?”
结果路人回答的结果是,这个疯子来这里之后,一直便是这样,有时饿极了,还会抓人衣服,但是没人见他说过话呢。卓木强巴心中一凉,难道真被导师不幸言中,这个人不是他们要找的疯子?但这时方新却说:“我有九成把握唐涛碰到的疯子就是他,但是怎样才能让他说话呢?”
张立道:“现在天色晚了,不若我们先回去,明天想好办法再来。”
卓木强巴也道:“导师,你怎么能肯定?”两人同时说话,竟然都没听清楚,卓木强巴又问了一遍。方新道:“这个人,身上有很多罕见的东西,他一定来自某处少与外界接触的地方。否则,他身上这些东西,每一件都价值不菲,这不是文明地区的疯子可以佩戴的,他肯定来自欠文明地方。”
“啊!”卓木强巴倒没从这方面去考虑,张立却大吃一惊,难道这位教授认为,这些铺厕所都不能用的东西,还很值钱么。
这时,那疯子见卓木强巴手里拿着糌粑,却不给自己,竟然伸手来抢,卓木强巴没有留意,很自然的格挡了一记。卓木强巴何等身手,手一缩,手腕一沉,压下疯子手臂,翻掌就抓住疯子的衣袍。那疯子一退,衣襟露出胸口刺青,卓木强巴一呆,惊呼道:“是戈巴族,你是戈巴族的人!”
第二章 紫麒麟传说 【戈巴族人】
那疯子趁卓木强巴一愣神间,抢了他手里的几个糌粑团,转身就跑。卓木强巴大惊下,竟忘记了追赶。张立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那疯子的背心坎肩,但那疯子力气好大,“撕”的一声,拉裂了坎肩逃去。张立看了卓木强巴一眼,不知该不该追,就那么眨眼工夫,疯子转过一条小巷,不见了。
方新在卓木强巴下首,没有看见疯子胸口,但他知道一定有什么,忙问道:“戈巴族?他胸口有什么?”
张立道:“是,是个狼头吧?”
卓木强巴道:“不!不是狼,是紫麒麟图腾。”
“什么!”方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卓木强巴道:“我告诉过你的,导师,你忘记了?戈巴族,在我们村落还要往南,是最深入无人区的部落。紫麒麟的传说,也是从他们那里流传出来的。”
方新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来了,就是你说过那个,解放前,还处于刀耕火种,群居狩猎的原始部落。”
卓木强巴喃喃道:“是啊,他们居住的地方,不通公路,要翻越海拔七千多米的高峰,留守着最后一片高原原始森林,是与狼同居的部族。他们勇猛剽悍,是高原森林里最优秀的猎人。我曾准备去寻找那个部落的,但我父亲阻止了我,他说,他说,他们是不可靠近的,他们是最接近赞魔的人。因其祖灵魂依附给赞魔,带来瘟疫,死亡,灾难,后赞魔被吉祥天母镇恶,并惩罚他们留在恶魂城,恶魂堡“坐落在一块红铜平原上,周围的铜岩刺向天穹,红褐色的兀鹰在天空翱翔,赞魂在天空四处漂荡,毒蛇攀援,红色山岩中央是一座沸腾的血海。”而紫麒麟,也正是帮助吉祥天母打败并看守赞魔的神兽。这些遥远的神话,早就被尘封在历史的封印之下,只有父亲还记着。”
张立问道:“现在人跑了,要追吗?”
卓木强巴狠狠的点头道:“唔,一定要找到这个人,现在几乎可以肯定,他知道紫麒麟的事。”
张立已经从卓方二人对话中,捕捉到一点端倪,知道两人费如此大周章,不过是想找一条狗,看见卓木强巴焦急显于颜色,心中暗暗好笑。方新开导道:“放心,他在这里住了很长时间了,肯定很容易找到。”
三人上车兜了一圈,找了位当地人询问,那人指出一条路来,最后嘟囔道:“那疯乞丐有什么好,接二连三的有人找他。”
“什么!”卓木强巴和方新都吃了一惊,忙追问,那人道:“就前两天,有个小姑娘,十七八岁吧,也在问那疯子的住处,你们认识吗?”
方新摇了摇头,卓木强巴却瞪大了眼睛,大声道:“一个小姑娘!你可看清了,她后来去哪里了?”
那人吓了一跳,忙道:“我不知道啊。她只是来问路寻人,我怎么知道她去了哪里?她不是西藏人。”
“你认识?”方新问道。卓木强巴见方张二人望着自己,掩饰道:“不……,不是,我只是想,会不会有别的人也在找紫麒麟。要是被别人先找到,就,就糟了。”
方新熟知自己这位学生,不擅谎言,抬头看着卓木强巴,“哦”了一声。卓木强巴不敢正视,神情忸怩,颇像做错事的小学生,尴尬道:“我们快去找那疯子吧,要是,要是他真离开了就——”
三人来到疯子暂时的居所,房屋以全木结构搭建,木楼支撑,离地四五米高,屋顶的五色布条灰迹蒙蒙,门面画有日月祥云,门楣两旁有白石砌塔,正中放着一副牛角。房门没锁,推门进入,屋内空空如也,风穿堂过,一股尿骚臭味夹着各种腐食的气息扑鼻而来。三人四下打量,屋顶还绘着传统的藏教壁画,向阳采光的一间里屋是佛堂,佛龛内也已搬空,房间内积尘甚厚,一角堆砌无数破烂衣物,似乎是被人当作床榻睡觉用的。四居室都没有人,卓木强巴和方新正暗自焦急,不知道那疯子去了哪里,只听张立叫道:“在这里了!”
卓木强巴和方新忙到张立所察看的佛堂内,只见张立打开窗户,指着窗下小弄,只见那疯子蜷缩成一团,黑黝黝像个刺猬般,不细看真不能发现。三人忙离开房屋,绕到木屋背后,张立从左,卓木强巴和方新教授从右,将那疯子堵在木屋后的小巷内。
但他们很快发现,此举纯属多余,那疯子蜷成一团,整个身体都裹在一张不知什么质地的黑色厚毯中瑟瑟抖着,拼命想把头也埋进毛毯中,又不时探头看看外面,一双眼珠惶恐不安的转动着,地上臭气熏天,一滩污秽之物,竟然是大小便都失禁了。
卓木强巴三人心中吃惊,顺着那疯子的目光看去,却发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原来是只四五月大的小黑狗,走路尚且摇摇晃晃。藏民以狗为神,不少地区的图腾,祭祀神灵,都有狗神在内,藏民敬狗,便如印度人敬重牛神一般,是以大小犬类,都能在大街小巷招摇过市。圣地拉萨,还曾经一度狗多为患,仅其排泄物,就足够让人步步小心了。在西藏,不管哪个地方,发现一两群野生土狗,实在不足为怪,若有经验眼光者,便能从各种犬类中,发现良种,甚至是獒。
但是眼前这只小狗,卓木强巴和方新都能一眼分辨,就是一只普通土狗,以它目前的个头和行动能力,实在不能对一个成年人构成任何威胁,他们实在不知道,那疯子对这小东西为什么怕得这么厉害。那小狗也是出来觅食,那疯子的糌粑掉在地上,它很自然的靠了过去,那疯子眼睛快要突了出来,嘴里发出沙哑的嘶声,只怕那小狗再靠近些,他便要晕厥过去。卓木强巴大步上前,一只大手轻轻搭在小狗的颈项处,小狗便不能向前。
那疯子发疯般的大呼起来:“走开!走开!拿走!快拿走!”他说着少数人才能懂的极南地区的藏区方言,幸亏卓木强巴也是那个地区来的。
卓木强巴微微一笑,手掌托起小狗,在疯子眼前一晃,道:“怎么?会说话了?”
疯子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眼睛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