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增只好道:“很熟算不上,我们是大学校友,金县里面大学校友不多,所以平时过年过节有走动。”
“嗯,你好像读的是法律吧?”
“对的。”
“我没记错的话,浙大是1998年才四校合并的,你读书那会儿和甘佳宁不是同个学校吧?”
“我是杭州大学的法律系,她是老浙大的化学系。”
“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徐增道:“大三时刚好四校合并,所以我们算得上半个校友。”
王格东道:“我的意思是,你们是在哪种场合下认识的?”
徐增又喝了口茶,道:“我一个发小朋友跟甘佳宁是同个专业的,后来大家彼此间走动就认识了。”他不想透露陈进,忙补充一句,“因为那会儿我看到甘佳宁,挺有好感的,所以准确地说,是我刻意去认识她的。”
王格东笑了笑,道:“我看了甘佳宁的照片,年轻时一定是个美女,听说性格也不错,工科专业里出个美女,自然会受追捧。对了,既然你也喜欢甘佳宁,应该知道她有哪些追求者吧?”
“这个嘛……那时都快毕业了,不太关注男女问题。大学毕业前,我跟甘佳宁的接触很少,反而是毕业后我到了金县,发现她也在金县,因为……因为我对她有点好感,这才多了一些联系。”
“就是说你对甘佳宁的了解,还是在工作后才更深入的?”
“可以这么说。”
“他们专业里谁喜欢过甘佳宁,你一个都不知道吗?”
“我对他们专业其他人不熟,我学法律的,不管是上课还是以后的工作,和他们都没交集。”
王格东无奈吐口气:“甘佳宁毕业后做了几年化工行业的研究工作,这期间有谁追求过她你知道吗?”
徐增点头道:“这我倒是知道一些情况。她丈夫何建生是后来才出现的,之前听她说,她所在部门的一个研发主管,喜欢她,不过她嫌对方年龄大,没有接受。”
王格东眼睛一亮,道:“这个研发主管叫什么名字?”
“名字我不清楚,似乎记得姓叶,具体叫什么我想不起来了。”
王格东在本子里写上了“叶先生”这三个字,随后道:“好吧,既然是她工作过的单位的人,一定能查得到。还有其他你知道的情况吗?”
徐增摇摇头:“后来她认识了何建生,以后的情况你们都知道的。至于她大学期间的人际关系,我不太晓得,也没有多过问。”
王格东咋咋嘴,道:“甘佳宁的亲戚或者是何建生的亲戚里,有从事化工行业的人吗?”
“据我所知,应该没有。”
王格东点点头:“你之前说的那位发小朋友,跟甘佳宁同属化学系?”
“是的。”
“化学系是个小专业,人不多吧?”
“可能就三十来号人。”
“小专业里通常大家彼此关系都不错,你朋友和甘佳宁熟不熟?”
“他比较内向,他们小专业的同学间彼此多少应该都有了解,但到底有多熟,我说不上来。”
“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徐增喝了口茶,无奈道:“陈进。”
“他现在在哪,做什么的?”
“在美国,是个公司的科学家。”
“还是从事化工行业吗?”
“嗯,是的。”
“你和他平时联系多吗?”
“这十几年很少联系了,他本科毕业就去了美国,至今一直留在美国。他父母跟着他弟弟移民去了澳洲,所以他十年没回国了。这些年相隔远了,时差也相反,除了偶尔网上恰巧遇到问候几句外,很少联系。”
“你有他的美国电话吧?”
徐增脑中闪电般浮现过一系列想法,如果把电话告诉王格东,警方一定会打过去找陈进,当得知陈进已不在美国时,傻子都该怀疑凶手是他了。
怎么办,说还是不说?
还是改号码的末位数,告诉王格东?
电光火石般的一刹那,徐增想了很多,但王格东就坐在他面前看着他,一旦犹豫,不但陈进保不了,自己也将拖进这痛苦深渊里。他只好吸了口气,无奈道:“有的。”
王格东倒不会想到在他一个呼吸间,会想了这么多事,只是道:“是否方便告诉我?我这边想多找几个甘佳宁的同学问问情况,所以跟你要他的号码。”
徐增抿抿嘴,心里叹息着,陈进,我是逼不得已,不要怪我。他只能把陈进美国的家里电话写在便纸条上,给了王格东。
王格东收下便条,满意道:“徐科,先谢谢你了,最近事情多,改日破了案请你一起吃个饭。”
从公安局走出来,徐增强装镇定,掩饰着满腹的心事。他觉得自己很对不起陈进,当警方得知陈进已不在美国,以王格东的脑子,一定会查下去,那将发现他在不到两个月前,也就是甘佳宁死后没多久,就搭乘航班回国了,又加上王丽琴母子被害一案如此明显的犯罪动机和犯罪手段,傻子都知道是陈进做的了。
哎,陈进啊陈进,就算你要报复,你不是会下毒吗,为什么不弄些稀奇古怪的毒药,把你仇人一个个毒死,弄成意外死亡的模样。为什么你偏偏要整出一起声势浩大的绑架案,不但杀人,还废了江家的财产,有必要吗?
你为了自己的一时气愤,杀人直接把犯罪动机露出来,你跑得了吗?
该怎么办,要不要现在通知陈进?
徐增陷入了苦思。
第三十四章
窗帘紧闭,房间里灯光通明。
陈进穿着专业的工作服,戴着口罩、头套、手套,全身皮肤无一寸暴露在空气中,他耐心地等在桌子旁,看着酒精灯缓缓加热着某种无色透明液体。
昨天差一点杀了陆晴,想起来他还是心有余悸。
今天他打听了一番,陆卫国是个难得的好官,周围老百姓对他评价都很好。虽然身为街道主任,但大家都知道他是个正直的人,不但从不贪污,对来办事的老百姓态度也很好,遇人有困难时,多会悉心帮助。
甘佳宁炸死陆卫国,实在不应该呀!陈进暗暗叹息。
陆卫国一家至今住的还是九十年代购置的商品房。十多年前的商品房质量普遍差,外墙已经斑驳开裂了。他妻子是超市的收银员。只要陆卫国愿意,他妻子进事业单位当个工作人员毫无阻力,可是他没有。陆卫国生前每天骑自行车上下班,他家里也没有购置汽车。女儿读书成绩很好,品行俱佳,在附近也是有口皆碑的。
甘佳宁炸死三个人后,李刚和江平家属常来找何家麻烦,但陆家从来没有,她们娘俩只是自认倒霉,也同情何家,并没找上门过。
就这样一个正直本分的老好人,在这场变故中却不幸陪葬,陈进想着心里也十分难受。好官本就不多,从此又少了一个。
更何况他昨天差一点在没调查清楚前,就害了陆晴。如果他真这么做了,他一定无法原谅自己,说不定现在烧杯里的东西,他就会一饮而尽了。
他叹息一声,思想重新回到当下,还是继续准备吧,下一个李刚一家满门了吧。
李刚生前是公认的坏蛋,口碑比江平不会好哪里去,他身为副镇长,兼管治安,联防队就挂在他名下。他死后,没一个老百姓为之叹息。他儿子李启明也不是个好东西,在县电视台挂职,平时开跑车,带美女,招摇过市。还有他老婆也如王丽琴一般。
谁让这对母子也是那天找何家麻烦的人呢。
陈进笑了笑,甘佳宁,对于李家的满门陪葬,你一定也会如江家一般开心的。
当然了,这案子最后动手的不是他,而是那位朋友,那位朋友这回要亲自动手了。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这个手机号是他回国后用的,号码只有徐增知道。这些日子来,除了诈骗促销和打错的外,从没接到过一个电话。本想既然和徐增已经陌路了,这个手机号也没有继续使用的必要,或许是心里潜意识中放不下朋友的旧情,他依然给手机充电,保持着开机状态。
他拿过桌上的手机,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固定电话。
他拿着手机,打开门出去,重新合上门,这才拉下了口罩,接起。
电话接通后,对方没有说话。陈进不知道对方是谁,心中谨慎,也没有开口。
隔了十几秒钟,电话那头传来徐增疲倦的声音:“你这个自己用的手机卡登记了你的名字吗?”
陈进楞了一下,随后道:“没有。”
“你有用银行卡给这手机号充钱过吗?”
“没有,直接买来的充值卡。”
“还有谁知道这是你的手机卡?”
“只有你。”
“现在或许是将来,别人有办法知道你用过这张手机卡吗?”
陈进想了想,道:“没有。”
徐增似乎略微松了口气,道:“警方问我要了你美国的家里电话。”
陈进心中一紧,随即又沉稳下来,道:“为什么?”
“他们怀疑最近某个案子的凶手是甘佳宁的同学或朋友。得知我认识甘佳宁,找我了解情况,随即说到了你。因为我对你们专业的人员不熟,说是因为你,我才跟甘佳宁认识的,所以警方会打你电话,问问你们专业当时的情况。”
陈进笑了一下,道:“谢谢你。”
徐增冷漠地回应:“没什么好谢的,最近有起案子很恶劣,警方早晚会破案的,你既然是甘佳宁同学,对你们系的人员肯定很了解,如果你知道点什么,请多配合警方的调查。”
陈进笑了笑:“我如果知道,一定好好配合。”
徐增道:“这个手机号既然只有我知道,以后我也不会再打你电话了,这张手机卡没必要用了。”
陈进爽快地应着:“我马上取出来扔抽水马桶里,一定一定。”
徐增挂掉了电话。
陈进站在原地,深呼吸一口。
以徐增的身份和立场,他不应该帮我的,而且他也已经说了跟我绝交,可是他还是冒险打了我这个电话。
看得出,他还是很害怕,他应该是用公用电话打的,而且电话里也没有具体说什么情况,他潜意识里一定担心如果我将来被抓,会供出他是知情人,所以这通电话他要完全当成第三者的角度说话,所以才会说“如果你知道点什么,请多配合警方的调查”,这样将来即便回朔过去,顶多说徐增认识凶手,但他不是知情人。
真是难为他了。
徐增一定希望我马上收拾好这里的一切,回美国去,这样一来,没有物证的情况下,永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