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是视频拍摄者压根不是朱梦羽,凶手怕我们看出这点,故意砸烂朱梦羽的手,又把朱梦羽的指甲修剪成和视频中的相似?”
陈法医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谨慎地道:“老大,我觉得在这个问题上,是你钻牛角尖,用主观的态度,先入为主地给出结论,然后再找线索,想印证你结论是正确的。你只会去注意那些和你猜想符合的线索,而抛弃和你猜想违背的线索,这是很不客观的。在我这个旁观者看来,这一点都不巧合。朱梦羽的手是被砸烂了,无法比对视频。可是她被砸烂的不仅仅只是手,更多的还有手臂、胸口。你主观地看问题,所以才会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凶手砸烂的是手。事实上,砸烂的不只是手。而朱梦羽死前一两天内剪过指甲,这就更没什么奇怪的了,通常人一两星期内至少剪一次指甲,凑到死前一两天内剪过,没有稀奇。况且她不是每根手指都剪过指甲,只有其中的几根剪过,这也完全符合正常人剪指甲的习惯。你觉得视频的拍摄者不是朱梦羽,而是另有其人。可是如果是那样的话,又多了新疑点,凶手为什么要伪造成是朱梦羽拍了视频?谁拍下林小峰犯罪的视频和这次的案子有关联吗?没有。难道视频是凶手拍的?可视频拍摄者明明是个女人,杀这么多人的案子如果是个女人干的,我把尸体吃下去。”高栋古怪地看他一眼,很难理解他是什么心理,他还是浑然不知地自顾说着,“话说回来,拿到视频后,大部分人也是理所当然认为视频是朱梦羽拍的,压根没想过要比对手指,看看到底是不是朱梦羽的手。凶手怎么会料到警方会去怀疑视频中出现的这只手,是不是朱梦羽的呢?假如您没查这一节,其他人更没人提这一节啊。”
听完,高栋沉默半晌,最后点点头。
是自己太主观了?先入为主地看问题,所以把正常的情况都看成疑点?
还是凶手处处算计,在所有细节上确保警方不起疑呢?
现在的情况,大家似乎都认定了林小峰是真凶,都往这个方向查,都先认定了林小峰是凶手,再找他的犯罪证据。
这是本末倒置的呀!这是严重违背刑侦重实证、轻猜想的精神啊!
可是现在已知的线索,似乎越来越多地指向了林小峰犯罪。
高栋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感觉,觉得现在一切都在朝一条相反的道路上走。
到底是自己太多疑,不客观,这案子压根没想象得那么复杂。还是真凶是个极其厉害的高智商罪犯,把一切都算计到了?
他感觉有些气闷。
第三十三章
“我们是省刑侦总队的,今天需要来做几项调查工作。”张一昂把证件递到面前一位四十多岁的眼镜男手里。
眼镜男双手接过证件,仅看了一眼,就还给张一昂,道:“张队长需要我们怎么做,我们都会全力配合,市里和县里领导都已经交代过我们要全力支持公安部门的工作。”
“好的,请问您怎么称呼?”
“我是县工商局的常务副局长费国安,这不,出了事,现在暂派我和几个人来临时管理工商所的日常工作。”眼镜男也把自己的证件交给张一昂看一眼。
“好的,待会儿我们找人做笔录时,还要再麻烦到费局。对了,几个人的东西,没人动过吧?”
“前几天李局带刑侦队的人过来粗略检查一遍,嘱咐了相关七个人的办公室和各项东西都不准动,等刑侦总队的再调查。我们完全按照要求,几间办公室都上了锁,所有可能相关的物件全都封存了。”
“哦,家属有来拿过遗物吗?”
“有几个来过,我们拒绝了,说要等公安的意见。”
张一昂放心地点点头,道声谢。他很清楚,案子闹这么大,除了公安外,最坐立不安的就是工商系统的人了,毕竟凶手当初的要求直指工商所的乱收费,既然是乱收费,那账目肯定没进财政专户,作为直接主管单位,县工商局的对下面乱收费自然一清二楚。目前是命案为先,没查经济账,万一到时结案了上级再派经侦队过来查,工商局的也逃不了干系。这种大事面前,当地官吏不敢不配合,必然会全力按上级要求办事了。
张一昂先安排了一队人去搜查七个人的相关物件,看看能否发现什么额外的线索。随后又拉过费国安,道:“费局,现在我们需要找些人了解下几个当事人生前的情况,所里还有哪些人对他们比较了解的?”
“不是问了大家好几次了吗?哦,你们省队的人还没来过。剩下的都是合同工,有几个在所里干了五年以上了,前几天李局带来的人已经问过一批,你这边是需要再找这批人,还是再问问其他人?”
张一昂想了下,道:“把对所里日常情况了解的都叫过来吧,我们分几组人一起做笔录,费不了多少时间。”
“好吧,那我马上去召集人员。”
很快,费国安带着十来个合同工赶过来,张一昂安排人在工商所临时腾空的几间办公室分别做笔录。他和一名记录员请了所里一位工作了八年的女员工,给对方倒了茶,简单客套几句,说明了来意。
虽然公安对外口径一律是工商所的七个人出了车祸,但警方都来所里调查好几次了,其他的合同工心里都清楚这所谓的车祸非比寻常,私下风传各种故事版本,但面对警方的当面问询,都装作毫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听说你是所里工龄最长的?”
这位四十来岁的胖乎乎女人道:“不算长,非正式员工里面我算最早进来的吧。”
“你对王所、姚副所这几个人熟悉吗?”
“嗯……这个怎么说呢,每天见面的,应该算了解吧。”
张一昂点点头,继续问:“你们所里的司机林小峰,对这个人,你熟吗?”
“小林呀,当然熟,他很腼腆的,我们平时都叫他小林子,《笑傲江湖》里的那个,——”
张一昂打断问:“哦,好像《笑傲江湖》里的那个小林子是反派吧,抱歉,我不太看电视?你们这么叫他,他不生气吗?”张一昂心目中的林小峰,应该是个肚量小,容易生气,但即便生气,也会憋在心里不让人察觉的内向者。
“不会,他从没生气过,他没有脾气的。我们一开始这么叫他,他每次都是笑笑,后来就叫习惯了。从他进单位到现在,从没见他生气过呢。”胖女人的回答很轻快。
好吧,心肠最歹毒的人,往往平日里反而让旁人觉得很和善,国外一些变态杀人狂的案子他看过很多,总是这样。和善的大叔往往是腹黑男,腼腆的男生通常是老流氓。
“林小峰和所里其他人关系怎么样?”
“很好呀,跟每个人都挺好,因为有什么小活计,大家总是差使他,他从来不会抱怨。所里以前大家开玩笑,说要评个最任劳任怨奖,一定非小林子莫属。姚副所常说他是个大枕头,打一拳马上就弹回来。”
张一昂心里在嘀咕,整个社会都喜欢捏软柿子,越是单位里的老实人,越受各种差使,反而好处往往被别人拿走。看吧,你们以为他脾气好,容易捏,哼哼,到头来突然吓你们一跳吧。
“对了,他和王所还有其他人,关系怎么样?谁和他关系最好,谁和他关系最差。”
胖女人心里在想,为什么一直在问林小峰呢,前几天县公安局的过来,可没问这么多他的事。不过领导已经告诉她,今天是省公安厅的人过来,要全力配合调查。她也不敢多问,只能回答道:“王所最看重他了,凡事外出开会办事,一定会带着小林子,关系好得很,据说王所想把他转成正式工,无奈他学历太低,没办法。其他人嘛,和他的关系都还不错,他们去开会时,都是小林子开车的。”
张一昂着重提醒她一句:“所里有人和他关系不太好的吗?”
“不太好?”胖女人思索着,“这我得想一下,哦,不太好的是汪海——,哦,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张一昂眼睛微微一眯,连忙道:“过去的事情也可以说,也许对我们的调查有帮助。”
“哦,是汪海全,以前所里的执法队长,不过去年一次吃饭的时候,中毒死了,据说县里的警察最后也没调查出什么结果。以前小林子好像很怕他,当然,也不光是小林子了,反正大家都不太喜欢汪海全,他每次差使人,态度都不好,很凶的,但我们怎么敢说呢。好像以前汪海全刚来单位时,不是这样的,人还挺和气的,大概从去年上半年开始,就像变了个人。王所应该也不太喜欢他,我们私下跟王所说过,最好把他调走,王所总是笑笑说,他没人事调整的权限。实际上王所要调走汪海全,应该不难吧,王所叔叔是谁你们总知道吧,王所说的话在县里都管用。可是王所一向为人很厚道的,不想跟他计较,但其他人都看不惯汪海全。”
“哦,你们王所这个人的脾气很好吗?”
胖女人立刻夸奖起来:“不是我夸自己单位的领导,王所实在是大家公认的好领导了,为人很客气,很大方,不仅对所里的其他人员,还有我们下面这些非正式工,他经常给我们发这个发那个,我亲戚事业单位的都羡慕我。按说他叔叔做那么大的官,可王所对所有人从来没一点架子,也从来不会骂人,反正脾气好得很。”
“嗯,那个汪海全,这个人林小峰很怕他,会不会恨他呢?”
胖女人不明白他所问的画外音,只是道:“恨他?不知道诶,反正心里一定是讨厌他的了。不光我们所里的人,反正社会上的人对汪海全评价都很差,好几次告到上面去了,最后还是得王所出面,替汪海全擦屁股。”
张一昂好奇问:“别人什么事情把汪海全告到上面去?”
“他呀,”胖女人撇撇嘴,显示出不屑,“他总是弄得好像周围人都欠他钱似的,常常找社会上工厂商店的麻烦。得罪他的人,他三天两头带人上门执法,要么检查执照有没有过期,要么检查食品卫生,还有打假。有个做工厂的老板,另外开了家饭店,不知怎么得罪他了,他三天两头去查卫生,终于被他抓到把柄,把饭店查封了,那个老板去年吃饭的时候喝醉酒,找上汪海全打起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