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林?周同最后那个电话是打给他的。周同这么急打电话,是想告诉他什么吗?
“立即查明周法医的地址,尽快拿到蚯蚓酒吧的监控录像,盘查周同被杀当日案发时段周围的所有可疑人物。”她发短信回复辛达。
接着,她回到了房间。
“你刚刚说,舒巧是首要嫌疑人。”她对黎江说。
“你还能找到同等级别的嫌疑人吗?”
“我突然想到,还有一个人。”她道。
黎江和谷平同时看住了她。
“谁?”
“这个人跟那案子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可以主导审讯,让每个人按照他的想法交代所见所闻。如果没有这个人的误导,我弟弟不会到死都认为我是凶手。这个人对双凤旅馆非常了解,他跟老板和老板娘关系匪浅。这个人对重要线索置若罔闻。我说的是那辆被丢弃的车。并且他可以在案发之后,随意进出案发现场,却不被人注意……你们应该知道我在说谁,你们可以去问一问,这个人在案发的时候,在哪里。”
“你是说王署长?!”黎江道。
她朝他笑笑。
“我只是给你提个醒。”
黎江想了想,问道,“他之前说,你父母在旅馆里干着什么勾当,他是指什么?”
“我们这儿叫双凤旅馆。——你说呢?”
她假装没看见言博脸上的惊异。
“他那时候经常来。他跟这里的女人都很熟。你们应该让他认一认这女人到底是谁。如果这个女人死在这里,或许他能认得她。”
“是啊,如果是这样,王署长、女尸、舒巧三者也能联系起来了,”黎江点头承认,“但这也只能证明他跟女尸有关,不能证明他跟双凤旅馆灭门案有关。再说,如果他是凶手,他应该不会在旅馆附近开饭店吧?”
“也许他一直在等的不是我,而是这具尸体。那辆车为什么会被丢在那里,他跟我父亲去那块荒郊野岭干什么?有谁能证明,那天他去火车站办事?谁能证明那辆车真的坏了?有修车记录吗?好了,我就说这些,不能排除所有的可能……”
当我听了言博的叙述后,我打算听听舒巧的说法。
果然,每个故事都有不同的版本。舒巧毫不讳言,自己有个14岁的女儿,而这个孩子的父亲就是言博。按照她的叙述,当年她在念高中的时候,本是个安分守己、不声不响的女孩,而言博,活泼开朗,跟她的性格正好形成鲜明的反差。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特质吸引了这个男孩,他有一段时间一直跟在她身后,嘘寒问暖,殷勤地照顾她,跟她聊天,送她回家。有一次,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他们在她的小屋发生了关系。说到这里,她开始抹眼泪。她说自己是被迫的,但她不想去报警,因为她爱他。她说自己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爱上他的。
她的话前后矛盾,不过,我还是尽量克制自己不揭穿她。
她接着说,当她意识到自己爱上言博后,她已经回绝了他,而他似乎也并不想挽回。“他好像觉得这样也挺好……”她呜咽着说。她说她在那之后懊悔万分,一心只想着他能回到自己身边。于是有一次,她把他骗到家里,本来说是把他送给她的东西还回去,但他们还是发生了关系。我知道在荷尔蒙分泌旺盛的青少年时期,不设防的性行为很容易造成后果,况且,舒巧承认自己特别选在了排卵期。她希望用一个孩子把男人拉回来,这是不争的事实。
她承认直到现在,她仍在做同样的事。并且,她也知道这很低贱,然而,她说她现在不得不这样,因为那个孩子。
实际上,相比他们性交的次数,我更感兴趣的是他们性交的地点。
是在舒巧那暗无天日的小屋,还是在两百多公里远的鹿林镇?如果,舒巧从未在那里遭遇性侵犯,那她身上的那些奇怪的擦伤,又如何解释?案发后,她的供词漏洞百出,完全不符合逻辑,只有那些缺乏经验的心理医生和不负责任的警察才会深信不疑。
我很想知道,她那天晚上到底干了什么。我决定采取一些非常手段。
6。两个嫌疑人
清晨八点,她刚刚睁开眼睛,就听见有人在敲她的房门。
“异书,异书……”那是言博的声音。昨晚他们深夜回到县宾馆后,她拒绝跟他同处一室,所以,他被迫跟谷平同住一个房间。真不知道昨晚两人都说了些什么。
她披上衣服打开了门。言博已经穿戴整齐站在门口了。
“亲爱的,想不想知道今天的头条新闻?”言博兴高采烈地问她。
“什么新闻?”她用发绳随便把头发扎了起来。
“那个王署长现在成了第一嫌疑人。”
她一愣。
“真的吗?”
“今天一大早,那个姓黎的警察就给谷平打了个电话,说是在失踪人口档案里找到了那个女人,就是旅馆里的那具女尸。你知道她是干什么的吗?”
“你这么问,就等于告诉了我答案。她是妓女?”她转身走进盥洗室,打开了水龙头。
言博站在盥洗室门口看着她。
“还不止,她还是个小偷。”
“她真的那么缺钱吗?”
“她生前跟那个王署长有来往。那女的不是怀孕了吗?这八成就是王署长的动机。”言博说到这里,拍拍胸脯,长舒了一口气,“如果确认他是凶手,那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我想好好洗个澡……”
“嘿,没有什么‘我们’,我们正在离婚,记得吗?”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
“我只记得你说你要做个负责任的父亲。再说,舒巧未必是凶手,也许,她会安然无恙地回到你身边,到时候,你怎么办?”
言博神情无奈地望着前方,“我会付孩子的抚养费。当年是她主动,要不然我不会跟她发生关系,”他的目光又落在她脸上,“是的,是她勾引我的。”
“她当时可不是什么美女。你也不是帅哥。至少她认为,当时你们还是很相配的。”
言博没有搭腔。
她一边洗脸,一边问他:“你当时爱她吗?”
“当然不爱。就像你说的,她不是什么美女。而且,我跟她都没说过几句话。当然,我比别的男生可能对她要好一点。别的男生给她取外号,我从来没有。我对她还是很尊重的。”
“虽然你不爱她,可你还是跟她谈恋爱,对不对?”
言博笑了起来,“根本没有恋爱这回事。不是说,你跟某人发生了关系,就表明你在跟某人恋爱。”
“可对大部分女人来说,爱和性是一体的。有爱才会有性。”
“是啊,我就是忽略了这一点。”
“如果你的脑子里只有性,你一定记得你们发生过几次关系。”
“就一次。”言博笑眯眯地看着她,好像她只是个吃醋的前妻。
“在哪里?”
“在她家……”他含糊其辞。
“什么时候?”
“亲爱的,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啊……”
“本来我才没兴趣打听这些。”她道,“可是,你知道吗?她是17年5月生的孩子,那就意味着,她很可能是16年8月怀上的孩子。也就是说,那个孩子的父亲很可能是凶手。”
她走出盥洗室开始穿鞋。
言博则怔怔地看着她。
“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道。
“谷平在哪里?”她问道。
言博朝后面指了指,“去饭厅吃饭了。”
说话间,她看见谷平已经朝她走来。
“嘿,我听说了王署长的事。”她道。
“是啊,黎江的效率真高。他已经带人去了。听说那个女人过去被王署长抓过,后来又把她放了,他们就是这么扯上关系的。不过,这个女人的死跟旅馆灭门案也许没有关系。——你今天有什么打算?”谷平问她。
“我到处转转。你呢?”
谷平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这是黎江给我的日程表。今天上午去双凤旅馆继续勘察现场,下午按约定去岑海的坟上。”接着他低头发短信。
紧接着,她的手机响起接收短信的声音。
“谷平,你给我发了短信?!”她打开手机,那是一个地址。
“县警署的地址。门口有两部小巴,你让他们送你过去。你可以亲自去看看审讯的过程。也许他会说出不少好东西。”
“你觉得,会不会是王署长冷冻了尸体?”她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傻。
“很难说。但我觉得他没有必要留着她。他比较像那个最初把她埋在泥里的人。而且我说了,这女人的死可能跟旅馆灭门案没什么关系。他好像也没杀人动机。钱物都在。”
“当然有。”她本来不想说的,但事已至此,她觉得还是说出来的好。“他亲昵地叫我妈阿云。我认为他们有关系。虽然我没亲眼看到过。但他经常趁我父亲不在的时候过来。我出走的那天晚上,我父亲出门了,他去县城看朋友,他们有时候会打牌,所以,他每次出门,回来都很晚。我不知道王署长那天有没有光临旅馆,但如果他来的话,他会在十点半左右到。我妈会给她开门,然后他在十二点左右离开。而我父亲会在凌晨三四点回到家。——我之所以选在那个时间离家出走,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因为我父亲那天不在。可是他却死在厨房里,他一定是提早回来了。”
“你是说,他也许看到了他不想看到的东西。”谷平道。
言博抱起胳臂,嘲讽道:“真没想到,这么个又脏又穷的糟老头,居然还这么……风流。为什么他这么吃香?”
“15年前,他可没现在那么丑。而且,他算是这里的一霸,什么都能搞定。”
谷平说得不错。县宾馆门口果然停了两部小巴。宾馆离县警署不过5分钟的车程。等她和言博一起赶到县警署的时候,王署长的审讯才刚刚开始几分钟。
透过玻璃幕墙,她看见黎江和陆署长正襟危坐,而他们对面的王署长则像一摊烂泥般软绵绵地靠在椅背上。这让她由不得想起当年他意气风发的模样,“老岑,有什么事包在我身上!”“老岑,你今天不喝完这杯别想走!”“喂,小丫头,今年几岁了?!”他说话时,嘴角总是叼根烟,不知道多少次,她有种想用小扫把打掉那根烟头的冲动。
“你认识死者吗?”黎江把照片推到王署长的面前。
王署长看也不看那张照片,垂着眼睛不说话。
“是你说,还是要我说?”黎江漠然地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