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随意翻了翻那本新书,发现书里还夹着一张名片,名片上的名字就是书的作者。看起来,作者是昆虫协会的理事。
她立刻拨通了名片上的电话。
“请问是王万中先生吗?”
“是啊,我是。请问你是……”对方是个男人,她听不出对方年龄有多大。
“我是周法医的助手。请问你认识周正林法医吗?”
“周法医?”对方想了一会儿,“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对方不太确定。
她连忙道:“他的抽屉里有你的名片。他还有一本你的签名书。”
“哦——”对方终于想起来了,“你说的是老周啊。他来参加过我的新书签售会,后来又去我的昆虫馆参观过。是个好读者。”
“王先生,他最近跟你联系过吗?”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对方对她这个问题十分戒备。
“是这样的,其实我是警察,正在找他,有一个案子需要他的协助。但是我找不到他,他的手机关了,又也不在家……请问……”
“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我跟老周的交情也不是很深。”
“你说他去你的昆虫馆参观过。他对此很感兴趣吗?”
“是的。他那次来,问了不少问题。”
“他都问过些什么?”
“主要是关于埋葬虫的。他问如果繁殖的话需要什么样的环境,到什么地方能买到虫卵,他好像准备自己孵化。我就给他介绍了一个专门培养繁殖昆虫的行家,那人也出售幼虫和成虫。”
凶手在15年前就使用埋葬虫来消灭尸体,如果是这样,他应该在15年前就掌握了这门技术。所以,如果周法医是凶手,那他应该不必去打听什么繁殖技术、购买渠道。那他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他是在寻找凶手。
“喂,警官,你还在吗……”
她意识到自己走神了,连忙道:“不好意思,刚刚有个电话。你能给我那个专家的联系方式吗?”
“可以。他叫赖文元。他不在X市,他住在J省苍南镇木桥路,也没门牌号,但到了那里一问就知道。干他这行的人,还是住在农村比较方便。”接着,他报出了一个电话号码。
“你是什么时候把周法医引荐给他的?”她在记录的时候,问道。
“大概是一月底二月初吧。我们有一次去苍南镇搞实地探索,老周也参加了。就是在那时候,我引荐他们认识的。后来老周有没有联系他,我就不清楚了。”
她听到有人在旁边跟对方说话,连忙道谢,挂上了电话。
紧接着,她拨通了那位昆虫专家的电话。
“你找谁?”对方不太高兴,听声音像是个老人。她看看手表,她知道对农村人来说,晚上九点已经是深夜了。
“你好。我是周法医的助手。请问你最近有没有见过周正林法医?”
出乎意料,对方忽然朝旁边喊了一声。“老周——你助手的电话!”
原来周法医并不是失踪,而是离开家,去了苍南镇。她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之前的担心和忧虑顿时烟消云散。
“我的助手?我哪来的助手?”周法医小声嘀咕着接起了电话,“喂,是哪位?”
“周法医。我是X市警署凶杀组的沈异书。”她觉得还是如实自报家门为好。
对方极为意外。“异书?没想到是你,是你妈让你给我打电话的吗?她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
“你认识我妈?”她吃惊不小。
“当然认识。我们是老朋友了。你妈好吗?我来的时候本来叫上她的,可她说她身体不好,得住院治疗。”
“她……3月4日去世了。”她轻声道。
周法医大惊。
“去世?!怎么可能?她得了什么病?她从来没告诉过我!”周法医用嘶哑的声音在电话那头低声吼道。
“去年12月她查出得了胰腺癌。”她决定暂时不把母亲被注射过量吗啡的事告诉周法医,毕竟,她还没看见他本人。
“胰腺癌?!”周法医大声道,“这都是因为她平时太爱吃肉了!我早就警告过她!少吃肉,多吃素!她就是不听!她还特别喜欢吃海鲜!她什么都吃!而且乱吃!一点没节制!唉!”他重重叹息,接着就沉默了下来。
有那么几秒钟,他们谁都没说话。
“周叔叔……”最后还是她先开口,“你跟我妈很熟吗?可我怎么从来没听她说起过你?”这是她最疑惑的地方。
“我跟她不常见面,但我们几乎每隔几天就会通一次电话。她倒是常跟我说起你。”
“你说你本来约她一起去你那边——看昆虫?”
周法医好像不知从何说起,“……那个那个,有件案子,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心里一直有些疑惑,所以有时候,会找你妈帮忙想想。她想东西,跟我的角度不同,经常会想到一些我想不到的地方——真没想到,你妈她……追悼会开过了吗?”
“还没有。可能得……延迟。”
“延迟?为什么?”⒌⑨㈡
她希望对方能忽略这个问题,所以沉默了片刻才说下去,“周叔叔,你说的是不是16年双凤旅馆的灭门案?”
“你知道这件案子?”
“是的。现在可能得重新调查。”
“是吗?!”周法医有些意外。
“周叔叔,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我妈提起这个案子的?”
“刚接手这案子,我就跟她说了。当时,那边需要推荐一个心理医生,我让她帮忙找,那时候,她还有另一个案子在手上,忙得分不开身,她就推荐了一个学生过去。不过那时候没跟她具体谈,也不知道她的学生跟她说了多少。”他叹了口气,停顿了好久才往下说,“这案子的凶手一直都没抓到。这也是我的一个心结。退休闲下来后,我打算再研究研究。出事后不久,我重新检查过旅馆,发现过两三颗虫,是埋葬虫,专门吃死尸的。我猜想那里一定还有尸体没被发现,所以凶手用埋葬虫来毁尸灭迹。因为我也是退休后才有点空,我就跟你妈说了我的想法。我对埋葬虫也不是很了解,那时候她给我一份报纸,幸亏有她!我从来不看报纸的副刊,她就像是我的另一只眼睛,总能看到我看不到的东西。那报纸上有篇报道说有昆虫协会理事的新书签售会。我跟她都去了。——嘿,你妈也买了那本书,你可以回去找找。”
“好,我去找找。——那后来呢?”
“参加签售后,我就认识了那个理事,然后,我就参加他们的活动。后来,我向他打听购买昆虫的信息,结果,他就给我介绍了老赖。老赖所在的地方离我们X市有两百多公里,我的心脏不好,当时也很犹豫要不要来,可你妈强烈建议我亲自走一趟。她是对的,这案子不破,我的心也一直无法安宁。可惜,都是15年前的事了。老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也没留账簿。而且,那时候是他女儿管这事,可惜他女儿几年前生病死了。”
“他们请过帮工吗?”
“我问过了。没有。所以,这条线索现在也断了。”
“周叔叔,你是什么时候过去的?”
“2月日上的火车。本来办完事就想回来,可这边山清水秀,空气又好,人家又不收我房钱,我回去也是一个人,所以,我就当在这里散心了。”
“周叔叔,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你说。”
“你认识鹿林镇的神医王汉华吗?听他说,你曾经想在鹿林镇附近建立一个法医实验基地?”
“是啊!可这事一直没批下来!”提起这件事,周法医显得十分郁闷,“这件事最初是14年我提出来的。我也问过我的上司,他说他向上申请了,上边都同意了。他还说他们会搞定资金,可是到了15年初,他们又说,资金没法到位,让我们自己想办法。本来我也是不想干的,但那时候我都已经把牛吹出去了……人家都以为我马上要当那个什么基地的头头了,所以呢,没办法,我就只有找几个朋友想办法,那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
“周叔叔,你说。”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没关系,你说。”
“你妈当时借给过我一笔钱,大概40万,都我给花在这上面了……”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为什么给你那么多钱?”
“就是为了建立那个法医实验基地。我答应你妈,等基地建成后,国家给的专项资金批下来,我就都还给她。可是……”周法医重重叹息,“现在这事……”
资助周法医搞法医基地的竟然是养母?
“可她不是法医啊。”她道。
“她不是,不过她一直很支持我,她也觉得建立一个法医实验基地非常有必要。我们现在的新法医,实地操作的经验太少……异书,这笔钱……我……”
“不,周叔叔,你不用还我。”她连忙道,“这是她的钱,她愿意给你,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你不用还我了……”
“谢谢你。太谢谢了。”周法医很是愧疚,“你让我还,我现在也……唉,我这辈子都对不起老李了,也对不起你……”
“周叔叔,你是否曾经让神医王汉华代为冷冻尸体?”
“对,我买了几个大冰柜放在他那里,每年都要付不少电费和储存费。我也带你妈去看过,她是出资人嘛,总得了解下情况。本来我也想到了,这计划不会太顺利,可能会拖上几年,可想不到一拖就拖了15年。现在这事基本上是黄了……”
“那些尸体你都验过吗?”
“都验过。”他连忙声明,“他们都有完整的尸检报告。大部分都是病死和意外死亡,也有自杀的。”
“所有这些尸检报告你这里都有备份吗?”
“有啊。我也给你妈做了一份。不知道她看了没有。我估计她没看,肯定随便丢在柜子里了,她就是这样的人。”
“好的,我去找找。还有一个问题。你知道周同吗?”
“我当然知道。异书,你现在正在负责这个案子吗?”
“我只是协助办案。周同在2月13日……”
“是的,是的。我知道,给他验尸的法医给我打电话了,他认识我,知道我们的关系……”周法医低声道,“他在酒吧弹钢琴,你知道那地方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我也劝过他。”
“可他是在酒吧外的电话亭里出的事。他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你的。”
“是吗?啊,那时候我已经到这儿来了。”
“可他为什么不打你的手机?”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