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川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他,“我们不过是休息几天,这山寨里俨然就是那臭小子当家了?你看那前呼后拥的架势,你这个大当家到底干嘛吃的!”
那敞羽附和道:“就是,太过分了,我弟都没那么孝敬过我!”话里话外透着酸味。
石策叹口气,最近他颇觉心力憔悴,“没办法,要是我能打得过他,那我说什么是什么,可惜啊……你们跟他打过没?可以去试试,只要能打败他兄弟们就服气。”
“……”
噎得好!石策心里给自己拍了拍手,面上却是副惆怅相,“唉,不然也不必跟我多说了,我管不了那帮兔崽子,至于怀疑他是探子的事,老四也查了,查完跟我说,临照没见过这个人,他觉得归衍要是探子,那还真是屈才。”
“……”
噎得漂亮!石策又在心里给自己喝彩鼓掌。
见两人讪讪的反驳不出,他正经道:“其实吧,这几日兄弟们与他过招都学到不少,不管你武功多差都能指点几句,单看老四就知道,你们再不去跟归衍学学,只怕很快就赶不上老四了。他这个人也好脾气,只要你没得罪过他,客气点说话就成。”
“……”
嗷嗷,我怎么这么能干!石策心里乐开了花,简直想跑出去抱着归衍转两圈。
这祖宗真是个宝贝。
堂川和那敞羽碰了一鼻子灰,面面相觑。
现在去抱大腿,还来得及吗?
临照这几日正逢大市集,北原数郡的商人汇聚于此,那敞峰打探消息跑断腿,山寨众匪每天下山遛遛都能发笔横财。
他们打劫并不会将货物全部劫走,只要一半,银钱也只要一半,如不反抗便不伤人,劫的也多是十辆马车以上的大商队,如果是没有拉货的人,看着样子收点买路钱。
归衍始终没有走出山寨一步,石策领着人出门时,他站在大门边送他,石策总是一骑当先地回来,每次回来时,都能见到归衍像他走时那样站在门边等待。
为什么呢?石策想不明白,但也莫名地不问。
归衍也不甚明白,好像那人走了,自己似乎就没什么事可做,还不自觉地惦记,只好每每送他出门,也等他回来,反正闲得很。
石策下山去,雪白的苍鹰在他肩上站着,后面的堂川看见了,嘴角抽搐。
这日,歪脖子大哥领着众小弟外带一只霸气凛然的大鸟冲下山道,劫走了一支商队半数的货物,那老头还想讲价,直嚷嚷着少劫走两辆。
石策不耐烦,指着那辆拉货的马车,“别跟爷啰嗦,就这个,再少你就别走了,把命也留下。”
老头不敢吭声了,赶紧带人就跑。
结果堂川扒下篷布一看,呵,半车冬瓜,半车拨浪鼓。
归衍听得一声鹰啸,然后便是“邦啷邦啷”的鼓音。
石策塞给他七八个拨浪鼓,“喏,拿去玩儿罢。”
“……”
堂川凑过来狗腿道:“衍哥我帮你拿……”
“去去去,一边儿去,”石策出掌将他拍飞,“多大的人了,还跟我们家衍衍抢玩具,门外还半车呢,自个儿去玩。”
归衍笑笑,“怎的这么多?”
“呃,”石策挠挠头,“甭问,来来,哥哥今儿给你炖锅冬瓜排骨汤。”
那敞羽竖起耳朵,“厨房没排骨了,要不我给衍哥炒个冬瓜腊肉……”
石策呲牙,皮笑肉不笑,“找打是吧,哈?”
那敞羽改口道:“……冬瓜腊肉不如炖汤好,冬天里就该多补补,衍哥你看你都瘦了……”
“滚。”石策冷哼。
归衍拿起一个拨浪鼓转了转,听那声音异常清脆,他还从没玩过也没见过这种东西,有些恍惚道:“这个……为什么会响?”
石策怔住。
归衍微微笑道:“挺好听的,这么多,都给我玩?不卖钱?”
石策不知该如何说,只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没关系,值不了几个钱,是那商人糊弄我们的。”
“嗯,”归衍又转了转拨浪鼓,留神听着,边道,“石头哥哥,其实你是个好人。”
石策腆着脸道:“那是。”
归衍想起来什么似的,“不过我听过一句话,‘良颜惹天妒,至善遭雷怒’,你最近可要小心些。”
石策:“……”
是谁说的这么糟心的话?爷我要找他聊聊。
作者有话要说: 怎办,写耍帅写上瘾了,马上回归正题QVQ……有木有人会觉得写打劫有点三观不正?→_→我怎么会写个坏人呢这文这么短,后面会交代滴~顺便的,拨浪鼓的历史可追溯到战国,南宋时《货郎图》就有画,和现在没什么不同,实乃吾大中华之国粹
☆、归衍(四)
“轰——”
在那个风雪呼啸的夜里,不知是不是老天爷真的这么肯给面子,总之,一道惊天动地的响雷震翻了整个山寨,然后带起一阵火光。
“轰——”
许久之后,石策站在废墟前,呆呆地看着。
归衍斜倚着屋门,淡淡道:“如何?”
石策裹着一床被子,里面只穿了条小短裤,寒风吹乱他披散的头发,大雪不消片刻便落满肩膀。
归衍听不到回应,面露疑惑。
石策缓过神来,眼泪汪汪地放声哭喊,“我的房子——”
归衍伸手捂住半边耳朵。
石策简直要痛哭失声,“啊——我的房子——”
归衍静立了一会儿,走上前,准确地拽住他的被子角,把这只无家可归的大尾巴狼抖了抖灰,栓回自己屋里去了。
第二日,不少人都跑来看稀奇。
堂川抱着胳膊连连摇头,“啊呀,百年也遇不到一次雪天响雷,更别提这么大劲头的了。”
那敞羽伸手搭着石策的肩膀,“哎哎,你说怎么就单单劈中你呢?你看咱衍哥的屋子瓦都没掉一片,你看你的,门板都没剩一块,实在是稀罕。”
那敞峰也啧啧称奇,“我说大哥,你是不是……”
“够了!”石策悲愤地打了个喷嚏,“我已经够凄凉的了,你们还要落井下石。”
“哪呀,”堂川斜睨他,“明明是患难与共。”
“……”
“你患难,我们与你共同聊聊这件不幸的事,”堂川拍拍他的肩膀,“兄弟只能帮你到这了。”
石策踢他,“滚。”
房子毁了,总得再盖新的,空屋也有,但是都没收拾,堆满了杂物,石策面前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把乱七八糟的东西清理掉住进去,要么跟其他人同住。
这大冬天的,修房很困难,须到临照去寻工匠,一时半会解决不了。
堂川问道:“你们有谁愿意跟大当家匀一匀屋子啊?”
在场诸人摇头,废话,这山寨里的屋子本来就不大,石策保不齐要住到明年开春,哪里放得下。
堂川遗憾地摊手,“看来大哥要去睡啸山厅了。”
石策呆了呆,扑到隔壁门前用力敲,“衍衍——”
归衍打开门,沉声道:“何事?”
“我……”
堂川健步冲上来把他挤到一边,“衍哥晚上想吃什么?”
“我能不能……”
那敞羽将石策的后衣领重重一扯,满脸堆笑,“来来,衍哥说想吃什么,咱哥几个露两手。”
石策叫道:“让开——卧槽!”
那敞峰动手要拖他走。
归衍莞尔,“石头哥哥没地方去么?”
石策委委屈屈的声音越来越远:“那可不是……放开我啊找揍呢你!那敞峰!”
归衍轻轻拂袖,几人只觉眼前素衫晃过,石策耳畔便响起他的声音——
“不如住我那间屋罢。”
石策心里乐得嗷嗷叫,脸上却故意绷住,“那怎么好意思呢衍衍,哥这么大人了,睡一张炕不挤么?”
快快、快说不挤。
“自然不挤。”归衍果然道,“你可以打地铺嘛。”
众人的表情瞬间扭曲了。
石策暗道,好想咬人啊。
山寨的后方隔开半里地,有个山村,村里的人皆是马匪们家小,一户户顺着山势延下坡来,夏天的时候会在附近的空地上种些蔬果和粮食。
十月已经大雪封山,山村外几乎见不到人影,偶尔才有农户经过。
归衍无事可做,闲逛着走到这片地界,被一个老农叫住。
“哎,你是哪家的?”
归衍道:“我从寨中来,不知不觉走到这里……这里是何处?”
那老农扛着铁铲慢慢走过来,“咦,你看不见?”
“嗯。”
老农狐疑地打量他,继而点点头,“前面的人很少白天上这来,没见过你,新来的?”
归衍不答,只是问,“村中都是些什么人?有石家的吗?”
老农戒备道:“问这做什么?”
两人僵持,对话无法进行下去了,归衍转身要走,冷不丁被喊住。
“哎别走,话没说清楚。”老农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归衍后退避开。
“哦,真瞎啊……”
归衍听到他自言自语,不禁失笑,所有人都是这样,不相信自己亲眼所见,总要多多少少地试探,既然不信,要眼睛又有何用?
老农道:“我知道那个石策,这村里没有姓石的,你要找人么?”
归衍摇头,“我在山中随处走走,老人家不必堤防。”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村口忽地跑出几个半大孩子,边跑边喊:“周爷爷——带什么回来了——”
老农答应着,不知掏出些什么来,有一阵极淡的血腥味。
孩子们跑到近前纷纷惊呼,“呀,狼头蛇!”
“蛇?”归衍有点惊讶,“老人家,这时节狼头蛇不冬眠?”
不然是怎么捉到的?
“嗨,你不晓得,”听口气,老农显然心情很好,“狼头山里据说有个山谷无论四季都是暖和的,人走不过去,狼头蛇却能从地底下的石缝里钻进去过冬,蛇肉比起别的蛇来要好吃许多,用土法儿将它印引出来就能捉。”
归衍笑了笑。
晚饭前,石策从演武场回来,看见坐在啸山厅门槛边的归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