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确实不想跟范睢再起争端,听了郑安平的话,立刻犹豫起来。
他皱着眉问:“是相国将你推荐到军中的么?”
郑安平脸上的笑容更加得意了,他掸了掸袖子,仰头高声道:“多亏了相国知恩图报,小人这些年来在秦国平步青云,没沾上什么事情。”
白起敏锐的从郑安平口气中听出他虽然来到征讨六国的秦军之中,可这份职务却不是范睢为他谋的。
这下子就好办多了,范睢会亲自收拾他的。
白起懒得再对这等才能平庸的人多说一个字,直接向自己的亲兵吩咐道:“将他绑起来,随今日的战报一同送到国主和范睢相国面前去。交由相国亲手处置。”
亲兵二话不说的堵住了郑安平的嘴巴,直接将他扯出帅帐。
白起站在帐中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走到外面去,将大军集合在一起。
他高声道:“我军只剩下足够三日的粮草了,若是被六国联军俘虏,他们也出不起十万大军的粮草,必定会将我们屠戮殆尽。此战只许胜、不许败!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此战必胜!”
“片甲不留!”站在营中的将士们跟着白起高声喊道,眼中纷纷射出狼一般凶狠的眼神。
他们都清楚的知道,只有胜利,自己才能够夺取对方的粮食,填饱肚子;而失败,就只能做个饿死鬼了!
白起将王乾和蒙骜请入自己的帅帐之中,诚恳的说:“为了不让联军发现失败之后烧毁粮草,毁掉我军战胜的决心和希望,我希望能由你们其中一人带领五千士兵从西侧潜入城中,率先控制住联军的粮草。但此事异常危险。一着不慎,恐怕性命不保。二位有谁愿意主动出战么?”
王乾虽然邯郸之战一举成名,可无论威望还是资历他都无法和白起相比。
但王乾却迫切的希望在逐渐年老的白起之后成为秦国最受重视的将领。
因此,王乾二话不说,直接跪在白起面前请战道:“末将愿带兵夜袭。”
“好,此事辛苦王将军,请多保重!”白起上前拍了拍王乾的肩膀,随后又飞快的为蒙骜布置的任务。
一决生死的大战已近在眼前。
第二日夜里,王乾掐着时间,带兵出战。
魏无忌并没有轻敌,可他再有本事,身为前魏国公子,他在赵国军营之中的威望也只能抵挡一时,长期作战的时候是完全不够的——尤其,他还压下了赵王“立刻撤兵”的命令。
因此,哪怕魏无忌并未放松,但听说秦国粮草已空的赵国士兵门却都纷纷松懈了。
王乾带兵潜入联军军营的时候,面对的竟然是睡死过去的哨兵。
他眼中闪过一阵笑意,比了比手势,杀人已经成为职业的老兵们立刻悄无声息的走上前,用布巾压住赵兵的口鼻,瞬间划开了他们的喉咙。
王乾带人包围联军的粮草大营异常瞬间,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这对急于立功的他来说简直太没有挑战性了!
王乾稍微一琢磨,悄声吩咐:“分出一千士兵,去把联军的军营给我通通点了,偷了联军的战服,给我去在军营之中大声喊‘城门被攻破了’,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秦国的战士们无不为了战功和奖赏而疯狂,听到王乾的话,他们眼睛全都亮了。
战士们悄无声息的摸进了同样毫无防备的联军军营之中,不出半个时辰,他们竟然就成事了!
无数联军士兵像是无头苍蝇似的哭嚎着大营之中溃逃。
他们许多人甚至来不及披上战甲、拿上武器,而原本只是来挑事儿的秦军一件这般情形,立刻忍不住摸出刀刃,一个接一个将他们砍杀在地。
没多久,城门外响起了白起带领的秦国大军攻打城门的轰然巨响,本就混乱不堪的联军更是顾不上抵抗,只想着四处奔逃。
负黍一战,在天亮之前,胜负已见分晓。
联军军营之中满地破碎的尸骨,而秦军大胜而归!
白起看着眼前这幅情景,一直紧绷起来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他高声道:“咱们可以回家了!走!”
秦王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激动得甚至来不及穿上鞋。
他光着脚一路跑到咸阳宫门口。
秦王一把扶起跪在地上的白起,抱着他的后背高兴大笑道:“武安君不愧是我大秦军神!果然百战百胜!”
78自欺欺人
不怪秦王欣喜若狂,实在是因为他的年纪越来越大;近些年来也逐渐感到精力不足;开始担心自己的天年将至。
没有一个君王是不希望自己的功德彪炳史册的;而开疆扩土就是君王最大的功绩。
白起此番虽然耗费的巨大的人力物力;但他取得的成就足以让秦王忽略所有过程。
结果实在是太令人欣慰了!
白起不但完成了原本灭西周的基本目标;还大败六国联军,令其对秦国闻风丧胆。
看到这样的结果,秦王除了高兴,再也没有其他的想法。
这场战争从一开始,白起就已经看到了胜利的结果。
若非中间有魏无忌横空出世、试图力挽狂澜和随后而来的郑安平不谨慎丢失了秦军绝大多数的粮草的烦心事;白起甚至不会将这场战场拖了整整两年才完成。
因此,面对秦王的称赞;白起根本兴奋不起来。
白起再次跪在秦王面前,带着一股近乎愧疚的心情说:“承蒙国主不弃。白起用人失当,以致我军粮草被尽数焚毁,请国主降罪。”
白起此话绝不是做做样子的。
其他六国虽然并不清楚秦国内情,但身为常常出战的主帅,白起和范睢等人一样清楚秦国此时必定在没有存粮了。
而没有存粮会对这时候靠天吃饭的国家会造成什么影响,不言而喻。
秦国这两年虽然不能说都是丰年,可也没有大灾,几乎是堪称上苍保佑了。
因此,白起才能够无后顾之忧的打倒现在,硬是带了一场大胜归秦。
若是老天不做脸,他就只能速战速决,甚至要建议秦王派出使臣和赵、魏、韩、楚四国合谈了。
但无论白起如何想,秦王的思考方向必定不会和一名主将相同。
对秦王而言,只要是胜利,就值得庆祝!
他一丁点都不生气,再次强硬的将白起从地面上拉起来,大笑着说:“武安君何罪之有?寡人赏赐你还来不及呢。此番大胜,寡人一定要大肆庆祝半个月。”
有了秦王这句话,白起也不再纠缠此事。
他直接起身,随着秦王向众多将士宣达了奖赏后,走进咸阳宫中。
整个秦国霎时都陷入了这场狂欢,秦子楚当然不能置身事外,一驾马车将秦子楚迎回了他住过三年的院子。
秦子楚本以为之前两年每次都在华阳夫人的院子里看到嬴政,他肯定早就搬过去了。
但他却没想到重回旧地的时候,这里从来没有失去过主人。
院落之中的一草一木都没有任何变化。
已经年过五岁的嬴政穿着一身隆重的华服站在树下,静静看着他。
秦子楚出现在他眼中的瞬间,嬴政紧绷的脸色瞬间放松,嘴角勾起十分清浅的弧线,整个人都柔和了。
“子楚,你回来了。”嬴政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可是他立刻板住身体,稳稳的站会原地。
嬴政眼眸深处藏着淡淡的焦虑和急切,可当他发现秦子楚停在自己面前五步左右的位置,再也不肯向前挪动一点时,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他眼中的焦灼也被秦子楚冷漠的举动浇熄。
秦子楚有些犹豫的看着眼前的男孩,一脸为难。
嬴政的身高似乎永远处在蓬勃的成长期。
虽然两年之中他每隔十天都会按照嬴政的命令“主动”前来见他,可有了华阳夫人在其中调解,短短半个时辰会面并不需要秦子楚付出多少心力。
他只要“嗯嗯、啊啊”的应付一番,再说上一句“阿正要注意身体”或者“不要太用功了,注意身体”的话,就可以抹掉额头的冷汗,转身离开咸阳宫了。
他们俩在华阳夫人面前见面的时候总是正坐着,秦子楚甚至连嬴政现在确切的身高都没有概念。
乍然面对已经长大了许多的男孩,秦子楚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因为他想说的话,每一句都会透出生疏,彻底暴露他这两年来没对嬴政付出过一丁点发自内心的关怀。
“嗯,我回来了。”秦子楚胡乱应了一声,垂下头又没了声音。
嬴政广袖下的手掌紧紧攥成拳头,挑高了嘴角勾出一抹笑容。
他像是完全不在意秦子楚表现出的生疏似的,主动走上前,仰起头温和的对上他的眼睛。
嬴政带着一丁点羞涩的笑了起来,牵住秦子楚的手掌,轻声解释起自己还住在这座院子的理由:“朕搬去华阳夫人的院子里一直睡不着,她说朕太挑剔,认床的厉害,做主让朕搬回来了。这里确实很不错,朕每天都能睡得安稳。”
嬴政说到此处顿了顿,直视着秦子楚用充满了好奇的口吻说:“子楚呢?你在外面能够夜夜安寝么?”
秦子楚额头上的冷汗瞬间流下来了。
嬴政本性如何,恐怕没人比他更清楚。
现在嬴政如此发问,话中的意思肯定不是“知道你过得不错,朕就安心了”这种充满了温情脉脉的感觉。
要让秦子楚来翻译,必定是“朕不在你身边,你还敢睡得着,胆子不小啊”。
Σ(っ °Д °;)っ威胁!这是赤果果的威胁!
我今天晚上睡在这里,会不会被五马分尸变成冤魂飘荡在院子里面!
秦子楚反应极其灵敏的察觉到了嬴政的不满。
他立刻垂下头,毫不迟疑的说:“自从阿正提醒我说许多人想要刺杀我,就每天都睡不好了,总是夜半时分无端惊醒。然后会变得很想念阿正,你小时候被我抱在怀里沉甸甸特别暖和。那时候心里总是特别安稳。”
没有人不喜欢温情的回忆。
被秦子楚提起他们最亲密的那段生活,嬴政眼底的寒冰骤然破碎,融化成一汪春水。
他心疼的揉了揉秦子楚似乎永远都不长肉的纤细手腕,轻声说:“那朕今天搬回寝殿,和你睡在一起好了。”
……搬回寝殿?
……搬回?
……回?
Σ(っ °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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