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王耀笑了笑:“午饭还是我来做吧。”
王耀简单的看了看厨房,写了一张清单交给伊万,清单上密密麻麻的内容让伊万有点发憷:“这个打钩的是什么意思。”
“打钩的是一定要买到的。其他的内容,前面符号如果是一样的就是同一道菜的原材料,如果其中一样买不到,那这一组就可以不用买了。”
“这种实心符号又是什么意思?”
“这是特别好吃的菜,如果买不齐材料,你可以尝试努力的买齐。”王耀指着清单下面的小字:“符号的含义都备注在这里了,你可以边走边看。”
“……”伊万皱着眉头:“你们中/国人过日子都这么费劲儿?”
“不、不、不,”王耀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这个真的是在德/国学坏的,要怪就怪德国人吧。”
集市上,伊万捏着他的小纸条就像是个考场作弊的小学生,他费劲的对照着备注内容不停的对各种素材进行着排列组合,这就是中餐?天呐!中/国人到底是费了多大的心思在吃饭上!
杂货店的老板瞥了一眼伊万手上的纸条,由衷的感慨:“小伙子,您的太太真可怕。这个符号是什么意思?”
“这个符号的意思是这三样调料可以彼此替换,您看您有哪样?如果都没有就买这种,对,标明星号的,不是五角星,是四角星,注意重量,他标注的重量不一样。”
买菜归来的伊万累瘫在沙发上:“下次您一定要陪着我一起去!我简直受不了啦!”
“买菜的时间算在那两个小时内么?”厨房里的王耀说。
“……”伊万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早已自暴自弃:“算!算!”
等王耀叫他的时候,伊万已经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起来吃饭吧。”
伊万爬起来,揉了揉眼睛,他此刻的确闻到了一股从未经历过的香气。
“哦,天呐,这是什么!”
“你买的鱼。”
“这是鱼?!”
“嗯,如果是淡水鱼,味道会更好。”
伊万细细品味了一番:“原来鱼还能做出这种味道。”
“能吃的惯么?”
“很好吃!”伊万惊奇的吃了一口旁边的蔬菜:“天呐,还可以这样做菜。”
“我并不是你想的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我在德/国留学那么多年,还是很有生活经验的。”王耀回忆起了德/国的各种猪蹄,忍不住一声叹息:“不过晚饭还是做你的红菜汤吧。”
“不,我再也不想吃红菜汤了,我宁可每顿去买一次菜。”
“其实我做的菜并不好吃,如果想吃好吃的,还是要亲自来中国。”王耀站起来,解下围裙:“厨房有点油,我帮你一起清扫吧。”
“不!您去看书吧,我不能把您珍贵的两小时花在这种小事上。”
王耀重新回到书房,打开了字典和笔记本,突然来了一阵风,把面前的书页全都吹乱了,光影之间,王耀突然感到了一阵从未有过的倦怠,他不由得想,这真是糟糕,自己果然还是应该留在学校么?就像自己呆在德/国的那三年一样。书页上的文字突然变得模糊,王耀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脸,不知道是乡间慵懒的风光消磨了自己的意志,还是因为突然吃到了家乡菜而变得有点多愁善感了。
不过我又能怎样呢?
王耀埋下头,重新整理好了书本,拿起了笔。
傍晚时分,伊万敲开了书房的门:“虽然又是红菜汤,但是的确又该吃饭了。”
“啊,谢谢,正好,你能过来看看这个是什么意思么?”王耀关上字典。
伊万走过开看了看书上的那句话:“哦,这个是前置格,你看是和o连用的,所以你翻译的方式不对,这里表达的是内容和意义。这个词语是个专业术语,可能你看的这本词典里没有。”
王耀手上拿着的是俄/德词典,三国文字的互译让他苦不堪言:“变格太复杂了,我学了两年的知识还是不够用。”
“这个很正常,娜塔莎还分不清所有变格呢。”
王耀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难得我忍不住的想要抱怨了。如果这些书都是汉语的,我觉得我一定能在两年内完成所有答辩。”
“你就这么不想在苏联多呆么?”
“啊,不是,只是觉得俄语太难了,加上专业课内容,就更难理解了。说句实在话,如果是在苏/联学习机械的话,我可能很难拿到毕业证。”
“我还是觉得,你觉得俄语难是因为对苏/联还不够热爱。”
“你还记得那个公交司机的话?我觉得我已经很爱苏/联了,但我仍旧发不出p音,这件事情和爱无关。”
“嗯,你看,”伊万找了张椅子坐了过来:“德语和俄语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我们是舌尖颤动,所以赶紧忘掉你的漱口练习法吧,你要把舌头放到这里。”伊万张开嘴,指着自己的上齿龈:“对,再往后一点点。”
“了!”王耀艰难的吐出了一个音,并没有如愿的“颤”起来。
“不,不,不,是这样的,”伊万又示范了一遍。
“得了!”王耀摇摇头:“不行,我没办法像你那样直接发’了’音,我不发’得’音就颤不起来。”
“怎么会颤不起来呢?”伊万不理解为何会有人发不了这个音:“不要着急,你要放松。”
“我很放松了,就是不行啊,我们中文里没有这个音。”
“你一定是没有放松!”伊万捧住了王耀的脸:“你要学会放松啊!”
“嗯?”
王耀愣了一下,挣开了伊万的手:“我,那个,自己再想想。”
伊万似乎也是尴尬的样子:“嗯,这个不能急,你自己再练练,我先去盛汤。”
王耀摸了摸自己脸,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有点过度。然后,他突然听到厨房里有金属器具摔到地上的声音,宁静了片刻,可能又有一个磁盘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王耀关上书,突然笑了一下,然后他努力地把笑憋了回去,摞好了书,走到厨房。
伊万正蹲在地板上收拾残局,因为背对着门,他并没有察觉到有人来,所以还在慌乱的捡啊,扫啊。
“小心手。”
伊万被吓了一跳:“我,那个,你等等,我立刻就把汤端出来。”
“我来吧,”王耀侧身走进厨房,端起了锅:“你收拾好了顺便把盘子一起拿出来。”
晚饭的时候,面对同样的汤,伊万的话少了许多,虽然他的话本来就不多。王耀看不出有什么变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伊万偷偷的观察对方,的确是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晚饭之后要去散个步么?”王耀放下勺子,站了起来。
“哦?”伊万抬起头:“好啊。”
多少年以后,这里的风景就如多少年前一样,美得静止,仿佛是时间忘了流动。此刻的年轻人们还意识不到,他们只是沿着碎沙地的道路向前走着,以远处那些乔木勾画出来的地平线为目标,向前走着。他们关注身边的那些野花,任自己的衣角扫过期间,他们关注远处的海浪,就像这是唯一在此刻需要的声音。
王耀没有说话,伊万不敢说话。他们朝着风吹来的方向走着,像是各自在想各自的事情。
“嘿,你们看,有人来啦!”草丛里突然冒出一个孩子的脸。
“太好啦,有人来啦。”又有几个孩子冒了出来。
“可以帮我们个忙么?”一个年纪最大的孩子走上前来:“这是我们的暑假作业,您可以帮我们挂到树上去么?”
“这是什么?”王耀看那孩子递过来一个奇怪的桦树皮做的盒子。
“这是个鸟房,冬季鸟儿可以在里面越冬的。”旁边的小个子抢着回答提问的外国人。
“好啊,”伊万接过鸟屋,他觉得这帮孩子一定不是在拜托王耀:“你们不是该让你们的爸爸来帮你们么?”
“也许吧?如果今年没有和芬/兰打起来的话?”大点的孩子表情不屑的说:“我们来自海军基地,今年许多军舰都出动啦,还有潜艇,这可比在树上钉个鸟屋有意思多了,我爸爸可是上尉呢。”
上尉么?伊万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大树:“你们想把它钉在哪里?”
“那儿!”孩子们指着其中一根树枝嚷嚷着。
这是绿城周边最常见的乔木,伊万攀爬它就像是走进自己家门一样的熟悉,当他爬上了那根最合适的树枝后,他就把嘴里叼着的钉子拿在手里,将它钉在树枝里,树杆透出了淡乳白的浆液,糊在了鸟屋的白桦树的外皮上。
孩子们欢呼了起来,伊万从树上俯视地面,朝他们挥了挥手,这个场景是那样的熟悉,直到一旁的中国人扬起了脸——他的脸是陌生的,不曾在他的记忆中存在过。所以他忐忑着,不敢邀请他一起到树上来,虽然他想。
伊万意识到,这样的记忆将有别于曾经的童年的时光,于是他攀着树枝站在上面,久久没有动弹。孩子们乐够了,他们一哄而散,急于去寻找下一个乐子了。他便安心的从树上看向地面,心里揣测着他有没有想要上来的意思。
然而王耀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他看着风吹起了他的头发,遮住了他的双眼。
这里的风光是多么美啊!王耀!伊万在心里对他说。
你在怕什么呢?我在怕什么呢?
苏/联,苏/联,这么美的苏/联,你就不想在这里多呆一会儿么?
“你在想什么呢?”最终,伊万跳了下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
“我在想,你父亲是不是也是这样帮你把小鸟越冬的房子钉在树上。”
“会的,我家的院子里都还保留着一个。”
王耀拉着伊万,坐在了草地上,手并没有松开。
“王耀?”伊万的手抖了一下。
“嗯,”王耀埋着头,闭着眼睛:“陪我坐一会儿,我,可能突然想家了。”
伊万反握了他的手,他知道他们的手埋在草丛里,谁都看不到。
“我可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