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万,伊万,不,你不能用你的军事指挥理论来揣测这些,我认为我们很有可能不开战,但是开战的可能性更大。”托里斯把帽子戴到了头上:“虽然这是我的推测,但是我觉得,我们应该做好准备了,希望我们还在一个连队。”
要开战了?在今年?伊万送走了托里斯,回到了楼上,这个信息让他有点紧张,直到他再次看到桌上的文稿,他突然想起了另一个问题!
王耀!
对!
王耀!
伊万一口气跑到了东区,站在王耀所在的教学大楼下面气喘吁吁,他随便抓了个人问:“你们系的那个中国人在哪个教研室?”
“三楼,最里面。”对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楼上都在做课题,您最好能保持安静,同志。”
王耀正在整理手上的一组数据,一个同学突然走过来说:“门外有个人找你,好像是有急事。”
“谢谢。”王耀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暂时放下了手上的笔:“我一会儿就回来。”
王耀走出教研室的时候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苏联有这么多外国人,英国的、捷克斯洛伐克的、南斯拉夫的、这些人都说英文,他简直没法和大家进行交流。
“王耀!”
“伊万。”王耀以为他是来送论文译稿的:“你翻译的真快……”
“……不,我不是来说这个的,你过来一下。”伊万把王耀拽到角落:“我们的毕业典礼要提前了。”
“放心,我一定会来的。”
“不,我要说的不是这个,王耀!”伊万看着对方的眼睛:“你还不明白么?苏德可能要开战了!西线现在囤积了很多兵力,不只是步兵,就连我们都有可能要被整编到连队了。王耀!这是战争!列宁格勒离西线边境太近了!你得考虑回国!”
“你说什么?”
“你得考虑回国!!”伊万摇着对方的肩膀。
“等等,你冷静。”王耀挣开了对方的手:“即便要开战了,我也不能离开。”
“王耀!你不要抱有幻想!德国已经踏平了半个欧洲!从这次我们的动员规模来看,这不像是一场小型战斗!这里很危险,比中国的云南要危险得多!”
“可我的课题才……”
“……这不是课题的问题,”伊万打断了王耀的话:“这绝对不是课题的问题!你已经学得够多了,你自己回中国也能继续你的研究!回中国!请你赶紧考虑回中国的事情。”
两个人正在争论,一个英国人从教研室里探出头,说了句英文。
王耀冲着他抱歉的点点头,拉着伊万往楼梯口走:“来吧,来吧,冷静,咱们出来说。”
走到楼下,伊万甩开了王耀的手:“你不要以为自己经历过战争就露出一副得心应手的样子!王耀,你根本就不懂,前线是不一样的,和你的认知是不一样的!你根本就没经历过!”
面对伊万歇斯底里的大吼,王耀只是看着地面:“我没有离开的理由。”
伊万一时哑然。
“谢谢你来告诉我,伊万,”王耀转过身:“我没有离开的理由,还有,我会来参加你的毕业典礼的,不论改在哪一天。”
伊万看着王耀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他此刻无比希望他能离开苏联,无比迫切的盼望这场离别。未知的战争并不令自己感到恐惧,在自己想起他的存在之前。但他却在此刻选择要留下!伊万站在阳光下,看着自己的影子,他知道现在其实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但阳光依旧不知疲倦的璀璨。阳光下的他无可奈何,无能为力,他只能期盼托里斯判断有误,这是一场并不会发生的战争!
毕业典礼预计在哪一天?六月二十二日。
苏联的毕业典礼总是安排在这一天,十年级是这样,大学是这样,研修班也是这样。
在这一天,毕业生会接受大家的祝贺,拿着毕业证书站到礼堂门口,照一张合照。
一九四一年,布琼尼军事通信学院的毕业典礼并没有提前。
六月二十二日,凌晨四点,列宁格勒正沉静在极昼里,太阳挂在空中,永不落下。
这个清晨,数百架德国斯图卡轰炸机伴着它著名的尖啸声穿过了苏德领空。
“巴巴罗萨”——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腓特烈一世的绰号。“巴巴罗萨计划”——这个名称隐晦的军事行动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拉开了战争的大幕。德国“闪电”划破长空,无人可以抵挡,一场所有苏联人都未能预料到的战争已经开始!
没有更改日期的毕业典礼取消了,王耀赶到那栋三层小楼的时候,这里已经空无一人,房间里还有些来不及收拾的书本,桌面上是一本德语文稿,空白的地方潦草的写着一句话。
“给通讯工程专业的王耀,一共二十六页。”
☆、第十三章
德军装甲集群如闪电一般的越过边境,这支与斯图卡轰炸机编队配合得极度默契的钢铁洪流一共有三十四个师,而与之对阵的苏联军队仅有二十一个师。因为之前的多波次空袭,西线边境的大多数苏联机场已经瘫痪,苏联空军的有效抵抗难以延续,失去了空军掩护的陆军变得异常脆弱。
德军北方集团军群在撕破边境的第一道防线后急速向列宁格勒的方向扑来。伊万以为自己的战车编队会开往边境,但没想到在他们刚抵达卢加就不得不停了下来了。
“这里就是前线。”驻扎卢加的一位陆军军官对他说:“背后就是列宁格勒。”
伊万被编入了苏军第三十四集团军,这是他的幸运,因为在前期开赴战场的战友们,此刻已身处敌军的包围圈。从六月二十二日,他匆匆离开列宁格勒的那个清晨开始便已经陷入绝望。
伊万看着面前长长的反坦克壕沟,又回望了眼前这群陌生的士兵,突然不知要说点什么才好。
“各位年轻的连长同志们,这里是卢加防线,如您们所见,是一个月前才修筑好的,这是迄今为止第一个能够有效阻击德国人的防线。我希望你能明白,战争开始了,如果不会打,就学着打吧。”政委在会议上对大家说。
走出临时指挥所,伊万只记住了一个名字:埃里希。冯。曼施坦因,德军北方集团军中的大角色,他们现在的对手。
托里斯在给新士兵们做战前的动员,不远处的炮火震动着大地,不知道这是坦克与反坦克炮的对决,还是坦克与坦克的对决。伊万佩服托里斯豪情万丈的讲演,他庆幸有这样一个搭档,让他暂时有空梳理眼前的现状——他是崭新的连长,面前是崭新的坦克,还有崭新的一群士兵——还有比这更糟的么?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一个仅有一条公路穿过的沼泽,这个地方昨天已经被德军占领,早晨才刚刚被夺回来。几个步兵看到援军兴奋的站了起来,虽然有一个人是被搀扶着的,因为他断了一条腿。路的一旁是一辆残缺的kv坦克,如果不是上面的油漆还新亮,你已看不出就在一个月前,它才刚从基洛夫坦克工厂的流水线上开下来。
“新来的坦克连连长同志!您好!”
“您好,”伊万从炮塔上跳了下来:“这里刚被袭击过么?”
有一个步兵跑过来:“是的,说起来有点糟,连长同志,我们的营地在沼泽的那片树林里,得请您自己过去了,我们得在这里收拾残局。”
伊万扭头看了一眼眼前的状况,只是问:“还有剩下的人么?”
“没有了,糟透了。”步兵也没有多说:“那我去干活了,连长同志。”
伊万和托里斯踩着泥泞往沼泽里走了大概半俄里,见到了这位步兵连连长,他的境遇比伊万糟糕很多,因为这个连队的指导员已经牺牲了:“您好,两位,请坐,早晨的战斗至少持续了三个小时,我们终于夺回了阵地,但是付出了太多的代价。两位新人,你们有什么看法?”
“士兵的士气很低落。”托里斯说。
四十多岁的连长表示认同:“上一位装甲连的指导员也是这样说的,可惜咱们见不到他了。”
伊万没有任何表情:“我认为德国人的坦克没有这么强,你们先聊,我去看看战场。”
步兵连连长露出不悦的表情,托里斯拦住了他:“让他去吧,连长同志,毕竟您也不希望下一次德军进攻的时候就干掉我,这样您就得和他独处了。”
“对,任何时候都得听政工干部的。”步兵连连长抱怨了一句,坐了下来。
伊万重回战场:“就没有一个坦克兵剩下来么?”他问那几个正在掩埋尸体的步兵。
“刚才有一个,可惜现在没有了。”
“他们在这里埋了反坦克地雷。”
步兵露出了没听懂的表情:“也许吧。”
“炮手,你过来。”伊万朝他的坦克招了招手。
一个小个子跑了下来,战战兢兢的看着眼前的废墟:“连长同志,到!”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彼得。弗拉基米诺维奇。卡拉尼什科夫,长官。”
“这是今天早晨被击毁的德军坦克,你告诉驾驶员,让他开到五百米外,然后你瞄准前装甲板开一炮。”
“是。”
小个子彼得战战兢兢的跑了回去,过了一会儿,战车发动了,开到了距离德国坦克大概五百米的位置停了下来,然后炮塔开始转动,瞄准了一会儿,第一发炮弹打响了。
中弹的德国坦克的炮塔高高的飞了起来,然后落到了一旁,紧接着,整个坦克发生了二次爆炸,猛烈地燃了起来。
“都过来。”等爆炸结束了,伊万冲着他的士兵们挥挥手。
“看看我们的kv坦克,这些装甲残片上没有被击穿的痕迹,这辆坦克是被反坦克地雷摧毁的。特别是完整的那几辆,你们看,只是履带断了,如果里面的人不是这样急切的要跑出来,不至于会丧命。这里有六辆我们的坦克,但只有两辆敌军坦克,如果我们火力相当,那么就说明有至少四辆德军坦克逃脱。”
一旁听着的几位步兵点了点头:“他们大概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