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弟,好久不见,朕十分想你。”黎征从第一辆马车上下来,披着一件纯白的毛皮斗篷,信步走到黎绍面前,停在距离黎绍五步远的地方。
敖山押着从第二辆车上下来的牧然,跟在黎征身后。
黎绍先将被五花大绑的牧然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确定牧然没有受伤,这才面无表情地看向黎征:“真巧,我也无时无刻不挂念着皇兄。”
他每时每刻都想着要杀了黎征。
“是吗?”黎征颇感意外,“朕还以为你的心里只要有长孙伯毅就够了,却原来也还有朕。”
黎绍大概是恨不能亲手杀了他吧。
“你是怎么找到牧然的?”黎绍还是想不通。
他将牧然藏在了南方,黎征逃跑的时候去的是北方,这一南一北的,怎么就让黎征给找到了?
黎征嗤笑一声,道:“朕的确是一直都不知道你把他藏哪儿了,可咱们这外甥可十分担心你,朕一把你将被长孙伯毅斩首示众的消息放出去,他就自己撞上来了。”
闻言,黎绍心底发凉。
还是因为他。
“放了牧然,他如今只是个普通人,于你无碍,亦无益。”
若是单打独斗,那敖山勉强能跟卫泽一人打个平手,此时此刻,卫泽和卫峰都在,大概能从敖山的手上救下牧然吧?
像是猜透了黎绍的想法似的,敖山从身上摸出一把匕首,抵在了牧然的脖子上:“他是死是活,我们并不在意,三殿下可要考虑清楚。”
黎征邪笑:“敖山真是越来越能干了。而且牧然于朕怎么会无益?只要他在朕的手上,你就要听朕的,对吗?当然,他若死了,倒是于朕无碍。”
闻言,黎绍气得浑身发抖,藏在衣袖里的双手却紧紧地攥着:“你想怎么样?”
黎征突然哈哈大笑,道:“黎绍啊黎绍,朕是真不知道该说你重情还是无情。说你重情吧,派人去暗杀自己的堂兄弟时你却毫不犹豫,说你无情吧,你偏生将某些人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这又是何必?
你和朕的身上都流着黎氏的血,而黎氏自太/祖建国起的斑斑劣迹想来也不必朕于你细说,如今轮到朕与你,朕杀父,你弑兄,我们到底逃脱不了黎氏血脉的束缚,事到如今,你还装什么好人?你,也是黎氏的族人。”
“我为自己的这个身份感到恶心,”黎绍冷眼看着黎征,“说吧,你想要什么?”
☆、第25章
黎征冷笑:“现在的你,能给朕什么?朕想要的,朕会自己夺回来。朕只是听说你在长孙伯毅身边过得很好,心里不太舒坦。朕当日故意将你留在宫中,可不是为了让你跟他相亲相爱的。这十年来,不论朕对你做了什么,你都不痛不痒的,朕始终没能看到你痛不欲生的样子,如今机会来了,朕又怎么能让你安眠无忧?朕最见不得的,就是你幸福的模样。”
黎绍深吸一口气,道:“如果这是你的目的,那么恭喜你,你很快就能得偿所愿,放了牧然。”
黎征摇头:“朕不会放了他,从今日起,朕会时刻将他带在身边,三皇弟可要记得转告长孙伯毅,让他在找到朕的时候记得手下留情,不然误杀了牧然,可不要怨到朕的头上。”
这话说完,黎征就大笑着转身,扬长而去,敖山也押着牧然跟在黎征后头。
“黎征,你给我站住!”黎绍气极,拔腿就要追上去。
“别过来,若敖山手抖伤了咱们的外甥可就不好了,”黎征连头都没回,依旧大步向前,“你放心,朕会代你好生照顾外甥的,若有什么事,朕会让敖山去找你。”
黎绍的脚步倏地停住,目呲欲裂,却也只能看着黎征的马车渐行渐远。
“他们是怎么找到牧然的?他们是怎么找到牧然的?!”看着黎征的马车消失在茫茫大雪中,黎绍突然歇斯底里地怒喝一声。
卫泽和卫峰立刻出现在黎绍身后,跪在冰冷的雪地里。
“属下失职,还请殿下息怒,保重身体,属下等会尽快查明事情原委。”
“现在查还有什么用?还有什么用,啊?!”黎绍转身,扬手就狠狠抽了卫峰一巴掌,紧接着身体摇晃两下,人就跌坐在雪地里,“该死的,他到底还想从我身边夺走多少人?我饶不了他……我饶不了他!给我去找,我要知道黎征藏在哪里,我要知道黎征的那个儿子身在何处,只要是跟黎征有关的人统统都给我找出来!”
黎征说得对,他到底是逃不脱黎氏的血脉,为达目的,就算是亲手杀了血脉相连的亲人又如何?他跟黎征真的没什么区别。
这边黎绍怒发冲冠,那边的长孙伯毅也是惊吓连连。
从东厢房离开之后,长孙伯毅就骑着马晃晃悠悠地往皇宫走,这暴雪天气里,雪层下又藏着冰,他就算想要策马狂奔也是有心无力。
好不容易挪腾到皇宫门前,长孙伯毅就见刘策身边的一个侍卫满身是血地狂奔而来,一见到长孙伯毅就高喊着“陛下遇刺”,惊得长孙伯毅立刻弃马,狂奔入宫。
等长孙伯毅赶到时,就见紫宸殿内乱成一团,虽然乱,可被里三层外三层地保护起来的刘策却是十分安全。
见状,长孙伯毅也放心了些,拔出佩剑就重新组织起侍卫剿杀刺客,不出半个时辰就将刺客杀了个干净。
向了解情况的侍卫详细询问了状况之后,长孙伯毅也只当是黎征终于想要对刘策下手了,并没多在意,可等看到奚虎带着天策上将府的人入宫时,长孙伯毅就懵了。
“谁让你带人来了?”长孙伯毅冷脸看着奚虎。
看着连事后清理都快结束了的紫宸殿,奚虎也是一头雾水:“不是将军您派人回府说陛下遇刺,宫中需要支援吗?”
长孙伯毅冷声道:“玄武门外就有五千精兵,我需要支援会找你吗?”
奚虎一听也觉得长孙伯毅这话说的有道理,可确确实实有人去天策上将府传了令啊。
奚虎挠挠头,转头问身后的人道:“那个先前回府传令的人呢?”
一听奚虎这么问,跟在奚虎身后的人就纷纷面面相觑,你瞅我我瞅你地看了半晌,却没看出哪个像是传令的。
“启禀将军,传令的那人似乎不在这儿,大概是留在府里了吧。”
负责指挥人打扫紫宸殿的俞世也凑了过来,好奇地问清了情况后,突然就笑着打趣奚虎一句,道:“你这不是被人调虎离山了吗?”
俞世这话就是说着玩的,可对长孙伯毅和奚虎来说却是有如醍醐灌顶,长孙伯毅神色大变,拔腿就往宫外跑。
奚虎心道不妙,又赶紧领着人与长孙伯毅一道折返。
俞世一头雾水地眨眨眼,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也跟了上去。
担心黎绍会有危险,长孙伯毅心急如焚,拼了命地策马狂奔,可这路到底是不好走,行至某处要拐弯时,马蹄突然打滑,长孙伯毅连人带马一起摔了出去。
机敏地就地滚了两圈,长孙伯毅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回头见马已经躺倒在地上,长孙伯毅就果断丢下了马,转头就迎着风雪往天策上将府疾奔而去。
跌跌撞撞地冲进内院主院,长孙伯毅就看到了一个银装素裹的院子,到处都是白的,只是东厢房外那雪堆的形状有些奇怪,一看就是雪下埋着人的,而叫长孙伯毅惊恐失色的还有夹杂在清冽雪香中的血腥味儿。
望着东厢房敞开的房门和厚重的门帘,长孙伯毅心里发凉。
不必去看,东厢房里一定是空的。
“奚虎,带人将雪清出来。”咬咬牙,长孙伯毅率先大步走到东厢房门口,蹲下身子就用手扒开冰冷的积雪。
晚一步跑进院子的奚虎也赶紧带人一起挖出被埋在雪下的人,这些人重伤之后还在雪地里待了那么久,到最后留着一口气的人就只剩下三个。奚虎等人就近将人送进了东厢房。
东厢房里的火盆还是燃着的,长孙伯毅坐在黎绍的床上,一声不吭,安静得仿佛连呼吸声都愈渐轻浅,可他越是这样,外间的俞世和奚虎就越怕,只能轻手轻脚地替还活着的三个人包扎,不敢发出声音惊扰长孙伯毅。
“醒了!将军,醒了!”
被俞世这兴奋的声音给吓了一跳,奚虎狠狠瞪了俞世一眼。
听到俞世的呼喊,长孙伯毅就沉默地从里间走了出来。
醒来的是伤势最轻的一个守卫,只有两条腿被敖山砍伤,会昏迷不醒是因为在雪地里冻得久了。
这人睁开眼睛后一瞧见俞世、奚虎和长孙伯毅,就立刻泪如泉涌,泣不成声地说道:“将军,兄弟、兄弟们……黎征他把人、把人接走了……将军,您不该信他……”
长孙伯毅的呼吸一窒,厉声问道:“你说接走是什么意思?难道黎绍不是给绑走的?”
那人摇了摇头:“属下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他是被人恭恭敬敬地接走的。”
长孙伯毅脚下一个踉跄,“咚”的一声撞上了身后的墙壁。
黎绍是被黎征接走的?是他自己跟着人走的?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不可能!黎绍一定是被胁迫了……对,是被胁迫了,一定是!
“找!派人去找!”
☆、第26章
俞世和奚虎分别带一队人马在长安城内外四处寻找黎绍的踪迹,可这场暴雪下得又大又急,连刚踩下的脚印都留不住,又怎么可能寻到几个时辰之前的痕迹。
天色渐黑,雪也越下越小,可谁都没有找到黎绍。
长孙伯毅静静地坐在黎绍的床上,脑子里一片空白,明明这会儿是该认真思考一些事情的时候,可长孙伯毅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天策上将府的堂屋里,约好了每个时辰都要回来碰头的俞世和奚虎面色凝重地干坐着。
“他大概是跟着黎征走了吧。”一想到长孙伯毅被骗了几个月,奚虎就觉得生气。
“别瞎说,”俞世难得正经八百地瞪了奚虎一眼,“那人要走早就走了,怎么还非得挑这么个鬼天气?”
“早走?”奚虎冷笑一声,“黎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