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绍忘了也不要紧,他会记得。不过黎绍有喝得那么醉吗?
“好。”黎绍笑眯眯地点点头。
等听到长孙伯毅关门的声音,黎绍才翻了个身,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真的,他都干了些什么?他身为年长者的从容、淡定和威严全都没了……亏他还觉得自己酒品不错,看样子日后还是少喝为妙。
但是伯毅说明年木芙蓉开花的时候就会娶他,现在是二月末,也就算是三月……不过三月很快就会过去,这时间就从四月算起,木芙蓉是□□月份开花,就算作是八月份,也就是说从现在算起,到伯毅娶他的日子还剩下十七个月,也就是一年零五个月。
一年零五个月啊……没关系,他都已经等了十年,这次不过就是要等上一年多,这不算什么。
在床上翻滚着将日子数了好几遍,黎绍窃喜够了才终于从床上爬起来,撩开床帐的瞬间,脸上就恢复了平日里淡定从容、温文尔雅的模样。
吃过早饭,黎绍正在思考该如何度过这一个不用泡药浴的上午时,卫峰就面色不豫地走了过来。
“公子,”作了一揖,卫峰继续说道,“负责照顾牧然的人来传话,说牧然要见您。”
从卫峰的嘴里听到牧然的名字,黎绍这才想起他救出牧然后就将牧然安置在了长安城里,只是那之后事情太多,他竟是把牧然给忘了。
“准备马车,我去见他。”
卫峰眉心一蹙,道:“公子,让人将牧然带来见您吧?”
黎绍浅笑道:“好不容易身上哪儿哪儿都不难受了,有个机会可以四处走动,就让我四处走走吧。”
“是。”卫峰这才应下,出门去准备马车。
等马车准备好了,黎绍就带着卫峰和卫泽离开了天策上将府。
马车离开天策上将府后就往长安城的西南走去,最终停在崇圣寺附近的一处民居。
卫泽先一步下车,走到民居门前,敲响大门。
“谁啊?”
“公子来了,开门。”
“哎呦!”门内的人一惊,赶忙拉开了大门,“公子怎么还来了?公子若想见他,我们把人送过去就是了。”
卫泽笑道:“公子想要出门走走。牧然在吗?”
“在在在,”那人忙不迭地点头,“带他在这儿住下之后,就很少让他出门。”
这话说完,黎绍刚好也走到了门口,那人冲黎绍行了个礼,然后就引着黎绍三人进到里面去。
这一处民居是黎绍临时买下用来安置牧然的,买下后黎绍就没时间过问,而住进去的人也不知道自己能在这里住多久,也都没有要将这里布置一下的意思,因此这民居里就只有些日常必需品,旁的什么都没有,瞧着极为冷清。
黎绍来时,牧然正在院子里练剑,可却兴致缺缺,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慢悠悠的,每一次挥剑都软绵绵的。
见此场景,黎绍站住脚:“教你习武的师父就是这样教你的?”
听到这严厉的质问,牧然一愣,随即转头,大喜过望地跑向黎绍:“舅舅!”
黎绍却依旧冷着脸,没有一点儿开心或者热情的样子。
牧然也终于注意到了黎绍的不悦,脚步渐渐放缓,最终停在黎绍面前三步远的地方,挠挠头,又退回了之前的地方,拿起剑认认真真地耍了一套剑法,收势之后就十分紧张地看着黎绍。
黎绍盯着牧然看了看,这才展颜微笑:“还不错。”
这孩子的资质大概也就只有这种程度了。
牧然登时就松了口气,笑嘻嘻地跑到了黎绍身边:“舅舅,我以后是不是可以回长安住了?”
黎绍眼神一闪,抬脚往堂屋走去:“你想回长安来住吗?”
“想!”牧然跟在黎绍身边。
找了个凳子坐下,黎绍才看向牧然:“可你知道,黎氏只剩下我一个人,如今也不再是皇族,皇长姐的一切也都将归入国库重新分配给后楚的新贵,留在长安,你就只能是个无权无势无所依靠的平民。”
牧然一愣,不解地问道:“可……可舅舅不是跟长孙伯毅在一起吗?他现在不就相当于后楚实际上的皇帝吗?”
黎绍瞥了牧然一眼:“这又与你何干?”
牧然顿时哑口无言。
半晌之后,牧然又嗫喏道:“可是……可是我想留在长安,万一、万一父亲回来了呢?”
黎绍微怔,转头望着外面的蓝天,道:“这长安城不比当年,这里再不是我们的天下,若我能在这里随心所欲地生活,那我也不会想要将你送到别的地方去,可现在的我,护不住你。”
牧然握住黎绍的手,沉声道:“舅舅,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虽然我没有舅舅那么厉害,但我可以保护自己。我知道舅舅是因为母亲才一直照顾我、保护我,您怕母亲留下的唯一的儿子有所差错,可舅舅,您也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也想帮助您,也想保护您。或许现在我还做不了什么,可舅舅您教我啊,我一定会努力学的!”
黎绍看着牧然,终是叹了一口气,道:“明年大概会恢复科举,你若能考中,就有机会留在长安,若考不中,就回江南去吧。”
“啊?”牧然傻眼,“科、科举?舅舅您让我去……考科举?”
“不然呢?”黎绍不冷不热地看着牧然,“文举和武举,你看喜欢哪个就选哪个吧。”
见黎绍不是在说笑的模样,牧然在心里叫苦连天。
还文举、武举,他哪个都不行啊!偏舅舅一直都不惯着他,他若真的考不中,舅舅一定会送他回江南。
看出牧然的不满,黎绍淡然道:“你若不想考,我就让他们送你回江南。”
“不不不,”牧然赶忙拒绝,“我考!我考!明年考不是吗?那还有一年的准备时间,我一定能考上的!”
“恩,”黎绍这才点点头,环视四周,又道,“既然决定长住,就好好把这里布置一下,若没有钱了,就让人去找我要。等你决定了是要参加文举还是武举之后,也让人去告诉我一声,我找人来教你。”
“多谢舅舅。”牧然的脸上笑着,心里却哭着。
舅舅真是太坏了!
该说的都说完了,黎绍就离开了这一处民居,乘上马车晃晃悠悠地往天策上将府回,可马车才刚拐进朱雀大街,卫泽和卫峰二人就停住了马车。
黎绍一愣,倾身推开了车门:“怎么了?”
卫泽和卫峰对视一眼,然后对黎绍说道:“公子,长孙将军就在前面,要叫将军一起回去吗?”
“伯毅?”黎绍探头向外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并肩走在朱雀大街上的长孙伯毅和上官盈。
黎绍眉梢一挑,觉得这个场景很是有趣。
“不必叫他,走吧。”关上车门,黎绍又缩回了马车里。
卫泽和卫峰面面相觑。
公子说不必叫将军,那是不是也不能让将军发现他们?
于是兄弟俩架着马车兜兜转转,愣是绕出一条不会被长孙伯毅看到的路线,走出了朱雀大街。
而长孙伯毅却什么都还不知道,陪着上官盈不紧不慢地走在朱雀大街上。
今天的早朝上没什么事情要讨论,于是早早地就结束了,长孙伯毅原是想立刻回府去陪黎绍,可从含光门离开皇宫时,却碰见了上官盈,礼貌地寒暄一番,长孙伯毅得知上官盈是要去大兴善寺看看,再多问几句,长孙伯毅就发现上官盈根本就不知道往大兴善寺去该怎么走,即便长孙伯毅反复给上官盈解释路线,上官盈也始终没能搞清楚。
上官盈对此毫不在意,笑着说总会有办法的,可长孙伯毅却不放心叫上官盈一个人去,只好护送一程,不巧,正好就被黎绍给看见了。
“真是不好意思,”上官盈歉疚地看着长孙伯毅,“难得下朝早,长孙将军其实很想回去陪陪黎绍吧?”
“……没有。”长孙伯毅垂着眼,迁就着上官盈的步速往前走,“若黎绍在,必也会先送公主。”
闻言,上官盈轻笑起来:“是啊,他就是那样温柔的人。真可惜,若不是因为你,他可就是我的驸马了。”
长孙伯毅瞥了上官盈一眼,想了想还是问道:“上官公主是什么时候来向黎绍求的亲?”
上官盈戏谑地看着长孙伯毅:“怎么?你很在意?”
长孙伯毅面色微窘,却很诚实地说道:“怎么可能不在意。”
被长孙伯毅的诚实逗得哈哈大笑,上官盈抬手就在长孙伯毅的后背上猛拍一巴掌:“一个大男人就别那么小气了嘛!”
长孙伯毅不语。
上官盈偏头看了看长孙伯毅,又开口问道:“你真想知道?”
长孙伯毅点点头。
上官盈撇撇嘴,道:“其实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细细算算也有个□□年了吧?”
“□□年?”长孙伯毅诧异地看着上官盈,“敢问公主几年……”
不等长孙伯毅把话说完,上官盈抬手就又是一巴掌:“不许问本公主的年龄!”
长孙伯毅识相地闭上了嘴。
上官盈耸耸肩,故作洒脱地说道:“没办法啊,我是析支国的头一位公主,也是析支国里唯一的一位公主,父王一直觉得我就应该被用来与强国联姻,嫁给国内的权臣什么的都太不划算了。”
长孙伯毅蹙眉,觉得自己不该多嘴,可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他该考虑你的幸福。”
“哈哈,”上官盈被长孙伯毅这话逗笑,“你可真有意思,你不是从小就跟在黎绍身边的吗?怎么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长孙伯毅垂眼不语。
上官盈又笑了笑,道:“也罢,大概就是因为身边有你这样的人,黎绍才能成为那样温柔的人吧,毕竟皇室可养不出这样的孩子。”
不等长孙伯毅说什么,上官盈又自顾自地回忆起当年见到黎绍时的场景:“你知道嘛,我当年见他那会儿,他就跟一个精致的人偶似的,端正地坐在世宗身边,然后慢慢抬头,缓缓抬眼,突然就冲我笑了,明明面无表情的时候让人觉得他冷若冰霜难以靠近,可那么一笑就有种霎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