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绍坐在床上,笑容恬淡:“不妨事,伯毅若是急着行动,那必定是注意到了什么……上官盈呢?我们离开西禁苑后,上官盈去哪儿了?”
卫峰答道:“她后来一直待在西禁苑里,到现在也没出来。”
细细想了想,黎绍又道:“安排个人盯紧上官盈,一旦发生什么,立刻回报。”
“是。”卫峰立刻去做安排。
当日下午,长孙伯毅、雍宁、丁昌志和上官齐及几名析支国的官员在官驿内密谈一下午,等那一扇门再打开时,上官齐和析支国的官员们各个脸色惨白,长孙伯毅几人也没将事成的得意表现在脸上,极为低调地离开了官驿。
当天晚上,官驿内就出了事,析支国大王子上官齐当场丧命,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东海上的一个小国,虽然对方极力否认,可辩驳之词含糊不清,叫旁观者听了都觉得不具有任何说服力。
没有人清楚这件毫无预兆的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后楚也只是派羽林军将官驿围了个水泄不通,然后送了一个大理寺官员到官驿内查案,其余人谁都没有露面。
第二日,后楚新帝的登基大典依计划举行,析支国的大王子意外殒命,但他们的公主却挑起了大梁,率析支国的使团上殿道贺,只是又以丧事为借口,推辞了麟德殿的宴会。东海上的那一个小国倒是一直跟进了麟德殿,只是看那模样似乎也只是为了躲避上官盈。
析支国的大王子死在了后楚的官驿内,这事儿也不好一直撂着不管,于是在麟德殿内举行宴会时,雍宁就只喝了几杯,然后就以不胜酒力为由退了出来,转而去了官驿,途中还绕去天策上将府把黎绍给接上了。
热闹了几日的官驿却在这一刻尤为冷清,除了析支国的使团和东海小国的一名官员,其余住在官驿的人此时全都在麟德殿内。
“上官公主,节哀顺变。”走进屋子,停在上官盈面前,黎绍和雍宁齐齐躬身作揖。
端坐在位子上的上官盈抬眼看了看面前的两个男人,沉着道:“你们都退下吧。”
“诶?”析支国的其他人闻言一怔,纷纷不赞同地看向上官盈,“可是公主……”
“退下!”
上官盈一个冷眼扫过去,析支国的官吏们立刻就闭上了嘴,尽管不情愿,却还是先后退出门去,还顺手关上了房门。
公主平日里虽然也十分强势,可因为一直被大王子以更强势的手段打压欺凌,所以看不出什么,可大王子一死,他们这才觉得公主跟大王子不愧是兄妹,那股凌厉劲儿真是像极了。
等人都退了出去,黎绍也不再摆出那一脸的沉痛表情,淡笑着看着上官盈:“我没想到公主出手这么快,公主这不是做得到吗?”
上官盈面无表情地看着黎绍,问道:“再快也没有你们快,我赶上了吗?”
她决定冒险杀了上官齐,就只是不想让后楚得到那五座堡垒,她知道,若长孙伯毅带着她的人来找上官齐谈判,上官齐赢不了,只有杀了上官齐才能保住她自己和那五座堡垒,可她今早才听下面的人说,长孙伯毅昨天下午就已经带人来过了。
黎绍颇为遗憾地摇摇头,道:“伯毅让我转告你,上官齐签那文书时,盖的是析支国的官印,伯毅没让他用私印。”
上官齐签署公文喜欢用私印,他的私印在析支国内与官印具有同等效力,可如果人死了,那这私印就没什么用了,析支国想要赖账也很容易,伯毅大概就是担心上官齐会出意外,因此才急着来找上官齐讨要那五座堡垒,还特地留了个心眼,让上官齐在文书上盖了官印,这样的话,析支国是无论如何都赖不掉这笔账了。
闻言,上官盈抄起手边的茶杯就砸了出去,气得浑身发抖。
还是丢了,她还是把那五座城给丢了……
“你们不是说要等你们新帝的登基大典结束之后才来找上官齐吗?那也是诈我的?”
“说的时候,我们的确是那么打算的,”黎绍耸耸肩,“但伯毅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临时改了主意,他出门时甚至没来得及跟我说,等我知道时,那五座城已经到手了。”
上官盈恶狠狠地瞪着黎绍,咬牙切齿道:“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们都一样,你、巫宁和、上官齐、长孙伯毅,你们都他娘的不是东西!”
“那么恭喜你,从今天起,你将加入我们的行列。”黎绍笑眯眯地看着上官盈,那和善的模样却叫上官盈更气了。
“别再摆出那伪善的模样,我不会再被你骗了!”当初就是因为这样的一个笑容,她才觉得黎绍是个好人,结果全天下黎绍最坏!
“恩……”黎绍蹙眉,似乎有些苦恼,“这个就有点儿难办了,我天生就长得这么和善,随我母妃。”
上官盈眼角一跳,气得两眼冒火。
黎绍这不温不火的模样最是气人!
黎绍笑笑,又道:“公主也是不易,日后想必也将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将会万劫不复,看在你我以往的交情和公主今日的果断上,我给公主一个承诺,后楚五年内不会主动对析支国发兵,这样公主大概能安心处理国内的事情。”
上官盈眉心一蹙,转而看向雍宁:“当着你们后楚尚书令的面儿,你给我这种承诺,方便吗?”
上官齐这一死,析支国政局必然动荡,王室的兄弟们必将争个头破血流,直到新的掌权者出现,而换了新的掌权者后,她的命运依旧是掌握在别人手里,她兴许会比以前过得更惨,倒不如效仿九煌女帝,混入这一场乱局杀出一条血路,那她还有一线生机。
若是后楚能在这个时候放着他们不管,那最好不过,不然后楚一旦发兵,析支灭国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雍宁不以为意地笑道:“如若可以,我倒是希望我们两国能永世交好。”
黎绍又在蒙人,什么承诺五年内不主动发兵,他们国刚成,朝堂初定,国内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哪有空募兵四处找茬去?不主动发兵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黎绍这话也就只能说来蒙骗上官公主这样不太熟悉朝政的人了。
见黎绍和雍宁两个人都笑得要多友好就有多友好,上官盈的心里提防着,可到底还是防不住。
“好,你若能信守承诺,那算我上官盈欠你一个人情。”上官盈瞪着黎绍道,“不过黎绍你也别得意,那五座城,我早晚会来跟你讨回来的!”
“我随时恭候大驾,”黎绍又向上官盈作了一揖,然后问道,“官驿内的事情,上官公主可以解决吗?”
“可以,”上官盈瞪着眼睛说道,“就算不可以我也用不着你!”
“这样很好,”黎绍毫不在意地笑着,“那么我二人就先告辞了,上官公主好好休息吧。”
话音落,黎绍和雍宁就一起转身离开。
望着两个人果断离开的背影,上官盈气得又砸了一个杯子。
“黎绍这混蛋到底是不是想来帮忙啊?!混蛋,混蛋!这群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出了官驿,上了马车,雍宁就吩咐直接往宫里去。
马车行至半路,雍宁才开口问道:“公子,析支国若是上官盈掌权,日后怕是很难对付。”
析支国的王室一直都只有一个上官齐,如今上官齐死了,那其余人都不足为惧,反倒是忍辱多年的上官盈原本就十分聪慧,一旦开了窍,再经过夺位之争的洗礼,她会比她的兄弟们更难对付。
黎绍笑道:“难对付好,析支国跟丁灵国不同,丁灵国以北是茫茫雪原,除了那些生长在雪域上的野兽,没有其他敌人,丁灵国强,我们就与他们联盟,丁灵国弱,我们就一举攻破,怎样都可以。可析支国的西面还有人。”
雍宁一怔,细细回忆半晌才想起黎绍口中这“人”指的是什么:“公子说的可是太傅曾提起的极西之地?”
“是那地方,”黎绍点了点头,“当年世宗为了扩大黎国版图,曾想要吞掉析支国,太傅便提起了极西之地,有古籍为证,世宗也不敢轻举妄动,但又心有不甘,于是曾先后派出两支队伍绕过析支国前往极西之地,但最终却都断了联系,那两支队伍里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而两支队伍传回的最后一封密函之中,都提到了一座城镇。
有城镇的地方必然有人,虽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可世宗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留下析支国,世宗说在搞清极西之地的情况之前,析支国就是黎国的盾牌。当年世宗谨慎,如今的我们只能比世宗更谨慎。
而且比起析支国王室的其他人,上官盈还算是有情有义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也稍微有些复杂,但对两国的联盟合作来说,还是有帮助的。”
析支国只有后楚一半大小,因地处西北荒凉之地,人口也不是很多,析支国又不像丁灵国那样有一支令人闻风丧胆的白狼军,因此要跟析支国开战,后楚其实是不怕的。但后楚现在国库是空的,粮仓也是空的,正是急需攒家底的时候,这仗能不打还是不打了。
雍宁直接带着黎绍来到了麟德殿,从偏门进殿之后,黎绍就悄无声息地走到了长孙伯毅的背后,见长孙伯毅已经喝得耳朵红红的,黎绍就悄悄在长孙伯毅的身后蹲了下来。
可不等黎绍开口吓长孙伯毅一下,长孙伯毅就转了头,满眼笑意地看着黎绍:“你用的熏香都是专门调制的,味道独特,一走过来周围就都是你的味道。”
黎绍撇撇嘴,蹭到长孙伯毅身边坐下:“真没意思。”
长孙伯毅给黎绍倒了一杯酒递过去,低声问道:“上官盈说什么了?”
“说她一定会将那五座城讨回去的。”黎绍喝下口酒润润喉。
长孙伯毅哂笑道:“她先把命保住吧。”
黎绍又将长孙伯毅红扑扑的脸打量一遍,蹙眉问道:“你这是喝了多少酒?”
这宴会开始还没多久吧?
“都是巫宁和起的头!”巫宁和这一起头,外邦使团就都不老实了,上来敬酒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这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