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长孙伯毅还是没忍住,凑上去给了黎绍一个深吻。
邓义几人立刻垂下头,默默地退出西屋。
吻罢退开,长孙伯毅抬手抹去了黎绍嘴角的水渍:“少喝酒。”
“你好啰嗦。”黎绍皱皱鼻子,调笑一句。
长孙伯毅又在黎绍的鼻尖轻咬一口,这才牵起黎绍的手向外走去。
黎绍跟在长孙伯毅身侧,温柔地笑着。
踏出天策上将府,长孙伯毅在看到门口停着的那辆马车时就抽了抽嘴角:“你到底是多有钱?”
今日黎绍亲自去应酬,排场自然要做足。商人不是政客,又多散居在全国各地,各家当家的要见一次面是极不容易的,因此第一次见面时行事讲求快准狠,用最简单直观的方法迅速看清彼此的实力,准确判断其中真假,果断决定是否压下大价钱合作,至于相互之间的试探和算计,那就都是日后可以慢慢来的事情了。
于是栾启就特地找了长安城里最好的绣娘给黎绍量身定做了一套衣裳,连这马车都是特别制作。
不同于寻常马车四四方方的模样,这马车的车厢特地选用上等的紫檀木做成了四角亭的模样,因为天气已经渐渐热了起来,所以车门以外的三面都嵌着镂空雕花的屏门,同样是紫檀木的,内里则用青纱遮挡,朦朦胧胧的似能看到车内的景象,却又看不真切,就连车内的熏香摆设都是精挑细选的上等物件,每一个细节都充分展现出了其主人的财力雄厚。而最显富贵的,是亭顶翘起的四边翼角上挂着的白玉铃铛,玲珑剔透,这要是一不小心撞碎了可不得了了。
栾启是想着反正这马车也只是在长安城内跑跑,门面做足了就好,他们也不缺钱。
黎绍淡笑道:“若只养你,富富有余,可若再想做点儿别的,恐怕就不够了。若不是你两袖清风,我也不必亲自出马了。”
“恩,我就靠你养了。”长孙伯毅满眼笑意地看着黎绍。
黎绍嗔瞪长孙伯毅一眼:“脸皮越来越厚,我原本还指着你养我,这下可好。”
这话说完,黎绍就挣开长孙伯毅的手,往马车那边走去,由栾启扶着踩上马车,车身一晃,四个铃铛就叮当作响。
黎绍的动作一顿,兴趣盎然地看着翼角上摇摇晃晃的小铃铛。
见黎绍对这铃铛感兴趣,栾启立刻说道:“公子若是喜欢,我便让人送几个过来。”
黎绍笑笑:“不必了。”
话音落,黎绍就钻进了车里。
关好车门,栾启就坐在车辕上充当车夫,卫泽和卫峰一左一右地护在马车两侧,稳健地随车步行。
长孙伯毅一直站在天策上将府门前望着,直到再也看不到马车的影子,才转身回府,只是这一夜,长孙伯毅也不可能安分地待在府里就是了。
马车的车门一关上,黎绍就敛了笑容,闭目养神,待车门再一次打开时,黎绍的脸上就只剩下淡漠。
“公子当心。”卫峰上前一步,向马车里伸出了手。
黎绍抬手搭在卫峰的手上,然后才不紧不慢地探身而出,稳稳地走下马车。
栾启已经走到乐坊门前,那模样是要替黎绍引路:“公子,这边请。”
黎绍先转头往人声鼎沸的乐坊里看了一眼,然后才松开卫峰的手,转身走了过去。
卫泽和卫峰两人一个似笑非笑一个面无表情,警惕的视线快速游走在乐坊的每一处。
乐坊的管事不认得黎绍,却对栾启极为熟悉,因为早就得了栾启的嘱咐,所以这会儿即便是看到了黎绍这个行走的金山,也没人敢上前搭话,一个个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淡漠的黎绍从喧闹的人群中穿过,一路往乐坊最顶层走去。
乐坊的最顶层只有唯一的一个雅间,栾启敲了敲门,便推开门,引黎绍入内,而在看到已经安坐在雅间里的人时,黎绍突然觉得有些头疼。
“公子!怎么是你?这可真是太巧了!”
原本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杜天在听到开门声的瞬间就转头看向门口,原本是想抱怨几句,可一瞧见出现在门口的黎绍,杜天弹跳而起,那一肚子的不满顿时不翼而飞,反而喜出望外。
眉开眼笑地跑到黎绍眼前,杜飞兴奋地问道:“今日就是公子约我?”
前几日在人群中见到这位公子,他就觉得这人美极了,今日这公子打扮过的模样更是叫人移不开眼,气度风华更是惊艳。以前怎么没听说后楚商界还有这样的人物?
“没想到杜公子竟就是荆州杜家人,这还真是……巧了。”
荆州地处江水中段,水系四通八达,那里又算是后楚的中心,因此也是陆运的重要中转站,荆州杜家便是由水路运输发家的行商,两年前才花了大价钱买通黎征的户部,独揽漕运一事,只可惜被伯毅搅局,如今正重新与后楚的户部交涉。
而黎绍让栾启做的都是些南货北卖或者北物南售的生意,然而实际上栾启既不开作坊生产商品,也不组织商队运送货物,他就只是个中间人,以低价从作坊那里买下大批货物后,联络行商运送,等到了目的地,栾启再将货物高价卖给当地的商铺。因此黎绍手下的商人不多,赚的钱却不少。
荆州杜家作为占据有利运输位置的商户,自然就成了黎绍想要与之合作的人,只是黎绍怎么也没想到杜天竟就是杜家人,这下可当真是麻烦了。
“巧!可不是巧了嘛!”杜天兴奋极了,看着黎绍时双眼都在发光,“公子快别站在门口了,里面坐,里面坐。”
勉强维持住脸上淡漠的神情,黎绍硬着头皮走进了雅间,在杜天对面坐下。
杜天也忙坐下,乐呵呵地给黎绍倒了一杯酒:“老天垂怜,知我这几日一直在寻公子,竟就将公子送到了我面前,为这命运的重逢,我敬公子一杯!”
命运的重逢……黎绍端起酒杯送到嘴边,又抬起另一只手用宽大的衣袖遮面,理所当然地将那一杯酒都洒在了衣袖上,随即放下手,将衣袖被酒浸湿的那一面扣在下面。
真是可惜了栾启特地做的衣裳,虽然颜色重了些,可他还挺喜欢的。
杜天目不转睛地看着黎绍,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叫黎绍觉得有些晃眼。
垂下眼,黎绍问道:“杜公子是第一次来长安吗?”
“的确是第一次来,”杜天依旧笑眯眯、直勾勾地看着黎绍,“原本这一趟也不该是我来的,家父总是怕我坏事,可幸好我有努力争取这一次机会,不然就要与公子错过了。”
“承蒙杜公子错爱,今日我做东,杜公子可千万要尽兴。”说着,黎绍就给栾启使了个眼色,“听说这间乐坊里的歌舞是长安城中最好的,希望能合杜公子心意。”
栾启会意,出门去让乐坊的管事将他事先选好的姑娘带进来。
杜天有些不满地蹙眉,随即又笑道:“公子真是客气了,何必如此破费?能与公子对饮畅谈,我便心满意足了。”
“这怎么行?”黎绍抬眼瞄了杜天一眼,“杜公子难得来一趟长安,于情于理我都该尽地主之谊,让杜公子领略长安风情。这平康坊一直都是长安城内让人趋之若鹜的一处圣地,各家乐坊里的歌舞也是各有特色,妙不可言,怎么能错过?”
杜天一愣,表情微妙地看着黎绍:“公子喜欢这些?”
黎绍不答反问:“杜公子不喜欢吗?”
杜天干笑两声,总觉得回答喜欢不对,回答不喜欢也不对。
“对了,还不知公子贵姓,这一次公子可得告诉我了吧?”
黎绍眉心一跳:“蔽姓易,单名一个绍。”
杜天眨眨眼,又问道:“表字呢?你我今日相识,结为友人,日后也是要经常来往的,总称呼易公子,未免有些生疏。”
“……叔缭。”
“叔缭……心心念念许多日,总算是叫我知道了,”杜天赧然一笑,“那叔缭叫我秋旻便好。”
“好,”好烦,“杜公子会在长安待多久?”
“我不急着回,”杜天不假思索道,“荆州有父兄主持大局,倒也不差我一个,我也是打算借着一次机会四处走动走动,拜访一下这些年对杜家颇为照顾的友人。”
杜天这话刚说完,坐在他身后的随从就凑上前提醒杜天道:“公子,家主可是要咱们月末之前回荆州,您能在长安待的日子不多了。”
杜天立刻屈肘在那随从胸口狠撞一下:“你闭嘴!”
黎绍的眼底有笑意闪过,却还绷着一张淡漠的脸,语气也极为冷淡,却还算客气:“那杜公子还能在长安游玩些时日,我本该作陪,奈何事务缠身,实在是分身乏术,杜公子若不嫌弃,就让栾启陪杜公子四处走走,长安城郊可也有不少好地方,不去看一看实在可惜。”
杜天打量着黎绍,狐疑地问道:“叔缭很忙?我瞧叔缭的年纪不大,想来也是给家里帮忙吧?前几日在曲江偶遇时,叔缭还是笑着的,今日却一脸疲惫,叔缭也该注意休息才是。”
黎绍抬眼看着杜天,淡然道:“家中只我一人,便是想休息也没有那个空闲。”
并不是疲惫,他只是不想笑,看到杜天之后就更笑不出来了。
“家中无人?”杜天不解地看着黎绍,一时之间没想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黎绍语气平缓道:“父母早逝,我又是家中独子,因此父亲留下的家业就只有我一人打理。”
“抱歉,”杜天顿时就觉得尴尬了,一脸歉意地看着黎绍,“即便如此,叔缭也要注意身体。”
“多谢杜公子关心。”
发觉黎绍不太爱说话,杜天只能拼命找话题:“叔缭家住哪里?我自打来到长安之后就住在崇仁坊的客栈里,叔缭哪时若是路过,可以去找我。”
瞥了杜天一眼,黎绍道:“我在长安没有住所,暂时借住在未婚夫家里。”
“未、未婚夫?”杜天撑着下巴的手一滑,愕然地看着黎绍,“叔缭许了人家?”
“恩,”黎绍点头,“年少时便订了亲。”
杜天灌了杯酒冷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