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乘风的连败纪录正在急速的累积之中。
也因为如此,一肚子的火气没处发泄,也正在火速地膨胀……
而公孙龙却是个标准的好战份子,一个个的古怪论题连珠炮地打出来,打得王
乘风头昏脑胀。
纵然已经如此,他还是不肯轻易将这「学究天人」的王老师放过。
「那麽……」公孙龙说道:「我还要再次请教王老师……」
王乘风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请问,白马是不是马?」
「白马当然是马!」王乘风大声说道:「不是马,难道还是老鼠吗?真不晓得
你有什麽毛病!」
「不,」按照往例,公孙龙果然又摇摇头。「白马不是马!」
听了他这样的回答,王乘风不知道是什麽地方来的一口气,登时大怒起来,正
要发作的时候,却看见一旁的「鬼谷子」王力一脸促狭,身後的学院众人也是一副
忍俊不禁的神情,想起刚才王力的提醒,这才勉强将怒气压了下去。
「好好好,」他咬牙说道:「白马不是马,白马是老鼠,是唐老鸭,什麽都是
,白马就偏偏不是马,这样你爽了吗?」说著说著,想起自己刚才差点发狂失控的
情形也不禁觉得好笑。
「你老兄就行行好说了吧!为什麽『白马不是马」?」
「人们说到『白』,是用来形容颜色的,」公孙龙神色自若,侃侃而谈地说道
:「说到马,是用来称呼形体的。但是颜色不是形体,形体不是颜色,两者不能混
在一起,那麽说『颜色』就不该提『形体』,说『形体』,就不要提到颜色。
因此,将颜色和形体结合一起,称之为『白马』本就是不对的做法。
今天你要到马棚中去找一头『白马』,但是马棚中只有黑马黄马,因此你便找
不到『白马』。但是给你黑马黄马,你又不要。黑马黄马是马。如果『白马是马』
,那我给你黑马黄马,你就应该满足了。但是我给你黑马黄马,并不是你原先想要
的。
你想要的,是『白马』。黑马黄马是马,却不是你想得到的。所以白马不是马
,所以说:『白马非马』。」
公孙龙这一长串大道理说了出来还不稀奇,最难得的是他说得流利顺畅,一个
字也没有打结。
王乘风目瞪口呆地看著这少年说出来这种古怪道理,瞪视了他许久,这才很佩
服地点点头。
「厉害!」
这一场古怪的辩论比赛,就在公孙龙大获全胜的结果下圆满结束,只是王乘风
望著公孙龙的背影,却很由衷地摇摇头。
「这小子肯定有毛病,」他坚定地说道:「一定有毛病,任他这样下去的话,
有天一定要进精神病院。」
他自顾自想著方才这场辩论大战,想了一会,这才警觉地一回头,想要找「鬼
谷子」王力,却发现众人早已无声无息地离去,连王力也已经看不见踪影。
这一个「不见踪影」,居然便是好几天过去。
这一次再次回到「学院」,王乘风发现整个学院并没有任何的异状。
没有异状,才是最惊人的事。
还记得所有人是在什麽情况下,才不得不进入山海经时空吧?
排山倒海而来的黑雾。
吞噬一切的狂野。
当时情况如此急迫,眼见得整个「学院」就要全数毁灭,怎麽现在一回来,所
有的空间却像是没事一样?
而且,为什麽自己和达多、庄周游遍了天涯海角,走到世界的最尽头处,却变
成了「学院」的第二层?
到底「学院」的奥秘是什麽?
事实上,这一次再次回来,整个「学院」虽然看似一如往昔,但毕竟还是和往
日已经大为不同。
首先,整个学院很明显地,在人气上便已然稀落了许多,纵然这是多名学生被
「接引」後必然的後果,但是这种空寂之感却有著比「人数变少」更微妙的感觉。
彷佛是整个「学院」的热闹程度已然降低,在以往,即使是没有人的地方,总
也会在空气中感受到无穷的活跃之感,即使没有看到人影,空气中仍会有多种不知
名的活动正在进行的感觉。
但是那种感觉已经沉寂下来,就连走到第二层的时候,那长廊上的许多扇门似
乎也已经失去了功能,彷佛在门後的东西已经全数移走,只是个空盪盪的空间。
如果硬要以二十世纪的语言来形容,有点像是一个放了寒暑假的学校,校园里
依稀有著人声,但是和往日上课时的热闹相比,自然不可以道里计。
不过这一切当然都只是王乘风自己微妙的感觉,并没有实例来佐证。这几日以
来,他百无聊赖地在「学院」的第一层、第二层东摸摸西摸摸,想找点好玩的东西
来玩,但是第二层的许多扇门果然已经出现了异常的状况,有几扇王乘风还算熟悉
的门已经打不开,有几扇打得开的,却只是个小小的空房间。
至於那个「鬼谷子」王力常常进去的房间「鬼谷」倒还进得去,要进去时也会
经过那个葛雷新的虚幻身影,只是此刻葛雷新的身影却已经凝住不动,也不再说话
,王乘风经过他的时候,每次都会试著开口和他说话,但是葛雷新却始终带著微笑
,凝立不动。
而「鬼谷」之内,总也是空山寂寂,草木扶疏,但就是找不到「鬼谷子」王力
的人影。
【第八章天下的男人都是负心的】
这样的无聊日子过了几天,王乘风在「学院」第二层找到了一个进得去的房间
:「星夜」.在那里面有著媲美旷野草原的星空,既然很难找得到「鬼谷子」王力
,按照从前的经验,王力应该又去做他那些神秘不可告人的事了,反正他每次做这
种事只会花上几天,过不多久便会无声无息出现,因此王乘风倒也不急,便悠然地
常跑到这个地方叼根草看星星。
这个「星夜」的房间很可能是个教人认识星座天文的虚拟环境,躺在里面仰望
星空,只要心念一动,你注意到的星座便会出现解说,解释它们的来历,神话传说
,和天文物理上的特性。
对於星空之美,王乘风倒是颇有兴趣的,因此算算已经在这儿待了好些天,却
仍然听那些解说听得津津有味。
某一日的星夜中,王乘风看见了一片颜色鲜丽的星云,听了解说知道叫做「蔷
薇星云」,对这片美丽如花朵的天文景观大是好奇,於是便躺下身来,开始聆听解
说。
便在此时,一旁的模拟长草区却传来了窸窸索索的声音,王乘风好奇地侧头一
看却看见了一个飘著长发的颀长身影。
那美丽的容颜映著星光,隐隐然让人有著看见仙子的错觉。
公孙紫园静静地看他,眼神似笑非笑。
「我就知道你会往这里。」
面对这个大美女,王乘风其实相当手足无措的。在他十七年的生命历程中,不
要说是大美女了,便是不大不小中美女、普普通通「还可以」美女,或是「一点也
不美」之女,一个也没有接触过,对於异性的互动经验,呈现的是完美的一大片空
白。
看见他不安的神情,公孙紫园嫣然一笑,静静地走过来,也在他的身边缓缓躺
下。
这样的动作,带来的是一阵女性的幽香,传入王乘风的鼻端,更让他有些晕沉
起来。
两人就这样并著肩,躺在星空之下仰望。
气氛古怪,但是却相当的温暖。
沉默的气息持续了一会之後,王乘风转著眼珠,想了一下,便低声说道:「你
……」
他有些困难地说道:「你想问我庄周的事吧?」
公孙紫园没有回答,只是保持原来的姿势仰望天空,彷佛对王乘风所说的事情
毫不关心。
「其实,庄周和达多都领悟到了很多东西,」王乘风说道:「我们见到了藐姑
射神山的神人,她告诉我们许多自然的道理,不过庄周和达多领悟得比较多,听得
比较用心……」
还是没有回答,公孙紫园静静地枕著手臂不动,望著星空的晶莹眼睛也似乎对
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
只是,为什麽她的眼睛里有著淡淡的水雾之气?
「……庄周的『梦蝶』原来还有更深的哲学含义呢!」王乘风悠然地说道:「
到後来,他都有点弄糊涂了,说:『不知道我的梦是蝴蝶,还是蝴蝶的梦是我……
』,还有啊……」
突然间,公孙紫园静静地开口,语声却坚定似磐石。
「我们不要谈那个人的事了好不好?很烦呢!」出乎意料,公孙紫园说出这样
的话语。「那种人已经没有什麽值得谈了,不是吗?」
「啊?」王乘风奇道,一时间不晓得她是什麽意思。
公孙紫园睁著明亮的眼睛,瞳孔深处有著很晶莹的星光。
「很奇怪是吗?」她耐人寻味地笑道:「你一定觉得我想听到庄周的事,是吗
?」
「嗯!」王乘风点点头。「不是这样吗?」
「好啊……」公孙紫园轻轻地说道:「那我问你,你和庄周在一起的时候,他
提过我的事情吗?」
王乘风想了一下,摇摇头:「没有。」
「那麽……他要被『接引』,回到他原来地方的时候,曾经要你转告我什麽吗
?」
「没有。」
「那不就对了?」公孙紫园有些解嘲地笑笑。「一个没将你放在心上的男人,
你想他做什麽?」
王乘风默然不语,说老实话,面对这样的状况,他便是再聪明上十倍,人生历
练再成熟上十倍,也不见得能够回答出来。
情爱之际,男女之间,本就是人生中最难解的谜题。
「这世上的男人,总是负心的多,真心的少,」公孙紫园悠然地说道,彷佛是
在说一件和她全然无关的事。「如果没有先这样想,我看我大概在很多年前就已经
自杀了吧?」
王乘风看著这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孩,想想她说的话,却有点不太搭调的
感觉。
这麽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