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跟执事君打了声招呼,“那么回见了。”
“是,请玩得尽兴。”
一出车厢就是清冽的空气沁到肺里,只是呼吸了几口就好像把整个人的里面都拉出来清理过了一样,轻盈爽快。虽说不是节假日,刚才在车站的时候也不感觉人多,此时大家一起下车,还是让山上狭窄的休息区和道路显得有些拥挤,特别是景区指示牌前面都围满了人。
我还在动着小心思想能不能碰上Denes和那个破小孩,在墨镜后面偷偷地往人群里瞄,却只看到无数大方或者躲闪地投过来的视线,然后随着他们的视线转过头去,看到的是竖起了领子迎风站着的柳下,手插在口袋里面,戴着墨镜微微仰起头看着地图指示板,头发和衣摆被吹得微微凌乱,身后一片红叶如霜如火。
这一幕要是拍下来投到杂志,应该能拿去做拉页吧。
他看完了后走过来:“有一条往山顶去的路,不是很远只有一英里,要走走看么?”
我点点头:“嗯,好啊,从哪里开始的?”
柳下转头开始找远足起始点,然后就看到了周围大群人投过来的目光,推了下墨镜,然后拉着我的手:“往这边。”
并不是那种,非常温暖干燥的手指。只比我的体温微微高了一点,依附着也不能感觉温暖,却让人有些舍不得放开,又是那种不温不火的暧昧。
一直拉着我到了人比较少的旅道上面,才慢下来等我走到和他齐肩的地方,拉着我的手却没有放开。
还没走了几步路,他就开口说:“这几天抱歉了。”
我正拢着领子喜滋滋地看着山上一层一层下去渐变的红叶,突然听他这么一说有些反应不过来:“嗳?”
路上来往的人有些多,他将我拉着更靠近他身边:“Obelia的事情刚才听Dieter说了吧?”
“阿,是的。”我点点头,然后想起来执事君强调的,这种事情在这个圈子里是司空见惯的,“那个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我没有……”
他却没有等我说完:“本来订婚之后,我就已经说得很清楚要结束这种关系,拖了这么久闹得这么大,是我大意了。这些天一直烦恼着这个事情,有些冷淡,是不是让你多想了?抱歉。”
“不,没有。”完全没有想到他会主动说这个话题,我连连摇头,“并不是什么需要特意道歉的事情。”
他微微地笑了笑,有一丝我熟悉的温柔。手伸过来穿过我的头发,将我稍稍拉向他,然后在脸颊上轻轻印了一个吻:“的确。不过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并不是以随便的心情来对待这个婚约的。”
手指的温度,唇柔软的触感,还有轻轻的话语间的吐息。像是情人间亲昵而旁若无人的举动,一瞬间心动神摇。
可是微微抬起眼来,就看到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站着那个蓝眼睛笔直黑发的女孩子。高系带的靴子踏在如火一般的落叶上,面上苍白而没有表情,只有一双眸子,像碎了一地的蓝琉璃。
风起来吹下无数细小金黄的落叶,像是黄金急雨,模糊了这一幕。我稍稍没有站稳往走道崖边退了一步,立刻就被他拉过去护在怀里:“当心。”
动不了,逃不开,这致命的温柔。
仿佛被人熨贴仔细地收藏好,再也不用经世事颠簸,不用受分别流离。被那么小心而爱怜地,与一切悲伤苦痛分开,只要安心地、永远地沉溺在这一片温柔之中。
我抬头从他的肩膀上看过去,已及深秋的天空高而遥远,如同那个女孩子的眼眸,是一片纯粹到让人心碎的蓝。
四十六
日子不管是荡漾还是悲摧,定下心来还是一样地过。反正事情多了也管不了,索性不管了,就照着柳下的要求做了几天的报表,吃得好睡得香,直到执事君来通知说已经到了订婚宴的时间了。
当天夜里吃完饭坐下来,看着执事君从包里掏出来两份装订精美成册的流程宣传,我就顿时噎住了。
原来满打满算,一顿订婚宴顶多就是折腾上一天。谁知道执事君拿出来的规划是一百二十名宾客,整整三天的游轮行程。加上之前的准备和之后的事情,差不多要一整个礼拜。
这只是订婚阿订婚,有必要做到这么夸张么口牙!
我捏着那铜版纸又厚又精美的册子不好说什么话,只能期待地看着之前说过嫌订婚宴麻烦的柳下,说点什么吧拜托你对这豪华过头的设定说点什么吧。
谁知道柳下册子翻过一遍之后一合,居然开始问随行的餐组人员及乐队,是什么规格的船用谁的码头走哪条航线。
有几个不太清楚的问题执事君记了下来,表示会问清楚了再来答复。
看到我有些奇怪的表情,他笑着说:“婚宴策划并不是在下的专长,自然是请了人的。”
我费了好大的劲儿忍住没问他们是给了人多大的预算能搞出来这么华丽的策划。
执事君就把大致的流程再给说了遍,他怕我被吓到还一直强调说到时候会有人引导,可以放心绝对不会出问题。于是我放心的结果就是听了一遍也没记住什么,就感觉我并不是重头基本上只要跟在柳下边上就可以了,然后彻底放心下来。
基本说完之后,我看他收拾东西就要起身相送,谁知道看着Sissy拖着个小行李箱出来,有些奇怪地问:“Sissy你要出去么?吃晚饭就没看见你,是去整理行李去了?”
Sissy一副既开心又期待的样子:“游轮哦游轮,我也要跟着一起去的。”
“现在?”我没反应过来,转头看柳下已经披上了外套,并把我的衣服递了给我,一边说:“嗯,现在。”
我对他们这种说风就是雨的模式完全不适应,连接过了外套还有点迷糊:“马上?可是我东西还没有收拾……”
执事君已经站在玄关打开了门:“请您什么都不必操心,船上已经都准备好了。”
到现在为止他们说过不需要我操心的事情,的确没要我操过一点点心。我就这么听话地披了外套就上车,本来以为是很近的地方,可是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过去后我连眼睛都不大睁得开了,还没有要到的迹象,就忍不住问:“是去什么地方?为什么要这种时候出发?”
坐在副驾驶的执事君回答我:“是,Lavin订婚的消息传出去,有很多麻烦的人感兴趣呢。这次的宴会安排在游轮上,也是出于这个考虑,还请您忍耐一下。”
本来在闭目养神的柳下听我这么问,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头:“累了么?要不要先睡一会儿?”
我点点头:“有些撑不住了。”
他一手将我拉着靠在他身上,一手把车内的温度调高了一点:“睡吧,到了的话我会喊你起来的。”
已经快早上两点了,前一阶段过得太规律,现在我连跟他客气的余裕都没有,只是轻微地嗯了声,合上眼睛就迅速地睡了过去。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房间里了。一样是被连衣服放在床上,盖上了毯子。
下床来伸了个懒腰,揉揉眼睛去洗澡。洗了澡抱着浴巾出来,想着不知道有没有衣服换,结果拉开衣橱一看,满满当当从晚礼服到牛仔裤全部都有。
一边换衣服一边想,虽然不靠谱,执事君说的话却没有哪次口胡过。说过不用我操心就果然全部安排好了,那这次的宴会应该也能这么指望吧。
感觉气温比原来的地方要稍微高一点,换了牛仔t恤推门出去,结果看到的是铺了红毯的走道,有些巴洛克风,从窗户看出去是碧蓝如洗的大海,白色的海鸥鸣叫着在空中划过,海浪拍打着船身,刷刷刷的声音让人感觉特别的清爽。
我伸头往走廊里看,边上全部都是房间,往左往右都看不到头。出来稍微走了两步,就看到个通向甲板的门,打开出去微咸湿润的海风扑面而来,吹得人神清气爽。
走出来才发现船原来在开,能够听到引擎嗡嗡的声音。可能是因为船大的缘故,完全不感觉颠簸,但是走在边上窄窄的甲板上,还是小心地扶着扶手,太阳晒得人有些眼花,我还在想着是不是提前了几天过来船上除了我们就完全没有人的,突然就听到前面的声音传过来:“阿~游远了看不见了,让他们把船开过去!”
那是十三四岁的小女孩特有的,甜腻而骄纵的声音,腔调拉得非常高,像是提琴最细的琴弦紧绷颤抖着,一种尖刻的华丽。
“小姐,就算您这么说,航线是早就定好了的。”回答她的要求的,是清澈的少年的声音,像是钢琴的音符在阳光下缓缓流淌的那种温柔。
“哼,真是没用。Lavin呢,我要借快艇去看海豚。”小姐的声音不满地拔尖起来,我转过拐角就看到了,立在船头的甲板上的,是个穿着洋装打着阳伞的纤细小女孩,细致而繁复的蓬蓬花边和长长的缎带都在随着海风飘。高系带的靴子,露出的皮肤是瓷器一样的白。从后面只能看到金色柔软的头发打着华丽的大卷垂下来。
毕恭毕敬地立在她一旁的,是个执事打扮的少年,大概只有伯爵那个年纪,非常得高了,但还是有些瘦。柔软的淡金色的头发,面孔清俊,一双黑色的眸子温柔地转瞬不瞬地看着那个女孩。
少年面上有些困扰:“小姐您的身体是受不了快艇的颠簸的。”
女孩像是不耐烦一样打断了他的话:“我不需要听你这些推托。只是要看海豚而已,这点事情都办不好么?我自己去跟Lavin说。”
女孩说着就要转身走过来,少年急急地追着她:“小姐,请不要在甲板上随意走动。如果您真的想要的话在下会去和Lavin大人交涉。”
女孩带着手套的手将阳伞微微向后架在了肩上,让我看到她雪白精致,如同娃娃一般似曾相识的面庞。一双湛蓝的眼睛微微地眯起,高傲和骄纵之外,还有一丝冰冷漆黑的感觉。
四十七
小女孩和少年转过身来的时候,一起看到了竖在那里的我。
少年的下意识动作非常有爱,身手迅捷地挡在了小女孩面前,警惕地看着我。
我看上去像不良分子么?赶紧出声打招呼:“抱歉,打搅到你们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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