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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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流年-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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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要那样想,请您作为一名正常的二十岁女生,在受到伤害和惊吓之后,哭泣着奔跑到未婚夫的怀抱里去寻找安慰。”

我无言地看着她,Sissy也稍稍转过头去:“好吧,这样的要求似乎过火了一点,不过您就算沉默不言也比道歉来的好。虽然事情的责任在我与Dieter大人,被责备是无可厚非的,主人强势的态度和严厉的词语也会让我心跳微微加速,可是Lavin大人的火气还是让人有些吃不消。您只要不再激怒他就可以了。”

这么说着她就要把我往外面推,可是我被她说了这么一通话之后,对于出浴室的门有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抓住墙壁的边缘不放手:“你说的这么如临大敌,我根本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说什么话了。”

她来掰我的手指:“您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希望您有正常少女一般的反应,这并不是过分的请求。”

我摇头:“你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正常,我怎么会知道你们所谓的正常是什么。”

Sissy根本不吃我这套,立刻上前把门拉开了,然后站在门口说:“来小姐,请往这边。”

我郁郁地放手走出来,立刻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柳下站起来向我这边走,旁边的Sissy一礼:“那么请容我告退。”

视线还没来得及跟上她,就被柳下拉了过去,一手按在额头上,然后抬起脸来细细地看。

说实话我的脸可经不起这么仔细地看,于是连连要推开他:“那个,我已经没事了,完全没事了。”

这话完全不是骗人,劫后余生的那一点点小忧郁小情调小感慨,被Sissy冲刷地一点不剩,现在浑身就只有疲惫的感觉而已了。

要推开他的身子却推不动,抬头看,他一双眸子深黑,并不像Sissy所说的那样有暴怒的颜色。只是一扫平时的温柔或者冷淡,皱着眉头那么直接地看着我,好像看穿我这一层安然无事的外表,看到我那还是一副狼狈瑟瑟发抖的样子。

他垂下眼去说了声:“抱歉。”然后坐回了沙发里。

我连连摆手:“已经没有关系了,真的。并不是需要你特别道歉的事情。”

他把旁边的杯子端给我:“热可可是么?”

我点点头,也在沙发上坐下,端起来喝。

柳下喝的还是和平常一样的清咖,一种浓郁醇苦的香味。曾经多少次被这种香味吸引了去尝试,我那被甜食惯坏的味蕾却实在受不了咖啡的味道。可是过不了多久,当大脑遗忘了那种苦涩,再次闻到这种香味的时候却又会被勾引而跃跃欲试。

只是一杯小小的咖啡而已,就经常能让我纠结,然后不论是喝还是不喝,似乎都会让我后悔。

而像Obelia那样的感情呢?那样的勇气、牺牲和付出都无法得到回报的感情,连自己也非常清楚地知道是无法挽回的事情,为什么能够孤注一掷地抱着我跳下海去。

不能理解,我完全不能理解。

五十六

足够的糖分下去弥补了身体的空虚,神经刚要放松下来,转头就看到柳下那样子地看着我,面上既没有笑也没有不满,仿佛在思索的样子。

我被看得有点毛,往沙发里面缩了缩:“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不对么?”

他把咖啡的杯子放下来,专心致志地看着我:“虽然这件事情也必须要和你说清楚,但是我感觉问题的根本还不在这个地方。去看红叶的时候我曾经对你说过,我并不是以随便的心情来对待这场婚约的,你还记得么?”

这种时候就算不记得也不能说出来,我很乖地点了点头。

他笑了笑看着我,有一点那种熟悉的味道回来了:“虽然不能指望你用同样的心情来回应,只是希望坦诚相待,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吧?”

的确,我又点了点头。

他接着说:“那么首先从沟通开始,我感觉似乎有必要帮助你认识清楚你现在的立场。”

我微微有些不安了:“怎么,是我什么事情做的不对么?”

“不,恰恰相反,是我没有做到位。”他微微向后靠在沙发里,依旧还是直直地看着我,有一种开诚布公的意味,“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能让你意识到我需要对你负责,不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我的失职不是么。”

“负责?对我?”完全意料之外的对话让我傻了,继续重复了一遍,“对我负责?我所理解的是你的那种意思么?”

他的手伸过来拨开我额前的发:“强硬地把你从你原来的生活里剥离,几乎是拖着你进入了这个圈子,掀翻了你原来世界的所有常理,给你安上未婚妻的名号,还让你遇到了这种事情。你觉得这世界上如果我不该对你负责的话,谁该对你负责?”

这种公正而公开的谈话,像突然触动了我警觉的开关一样,给我危险的感觉。特别是当他的脸就在离我咫尺的地方,而他的手指还在拨弄着我的头发。

一切只要未被戳穿,只要没有被挑明,不管再怎么离谱而不合常规,面子上都还可以过得去。

这是维系着我和我原来世界的唯一纽带,以一个外来者的身份,从一个格格不入局外人的立场,来看待这一切。

只要这样,不管怎么离奇,也不管怎么过分,对我的触动都是少而无力的。

只要这样,我还能维系我原来的身份,我自己的立场,我的观念,还有我对未来的打算。这整个的一切,我的人生。

然而他现在在这里想要告诉我,不是这样的,我把自己看待成这样独立的个体,这样置身事外,是不对的。因为我早已经陷入这一场闹剧,现在想要全身而退,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不可以,这是我唯一一条不能被触碰的底线。

于是我忘记了Sissy的忠告:“是在说今天我掉下海的事情么?那个也不能说完全不是我的责任,毕竟被Sissy警告在先,没有注意到危险是我的不对。当时如果我再小心一点,这种事情是完全不会发生的,所以说真的没有什么特别需要道歉的事……”

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他眉头一皱,坐回到沙发里:“我在说的就是这个。”

“是指什么?”

“你认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都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也只需要自己负责。对他人完全没有期待,也没有信任。”

像是在和占尽了上风的心理导师谈话,话题已经被诱导着朝我完全不愿意的地方飞奔过去了。而我真的没有心力在这时候来做这种攻防战一样的事情,更何况已经被戳到了几块痛处,现在即使是做出失礼的事情我也不愿意再让这种话题延续下去了。

我扶着沙发站起来:“抱歉,我现在实在没有谈论这种话题的力气,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先去睡一觉,理一下脑子。”

他微微一笑,像是预料到我这种反应一样,也站起身来:“没有关系,我也并没有指望能连夜之间的改变,而只是想借此机会告诉你一些东西而已。”

我站住身看着他,连自己都知道现在肯定是一副防备的样子。明明没有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过这种样子,然而他看到了却是淡然而全不在意:“我只想告诉你,这次的事情责任全部在我,而我非常抱歉,你并没有任何做错的地方。只是希望你能注意到我对你的责任,并且不要那么冷淡,如果对事情和对你的感觉一无所知的话,我是无法履行我的义务的。”

我抓着沙发的背,感觉不自然地微微缩起肩膀,小心地遵循着他的逻辑回答:“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认为我已经有能够对自己的事情负责的能力。”

“那是在你原来的生活里面。”柳下一下子戳到了我最不愿意谈的地方,“的确相对于同龄人来说,你的乖巧、懂事和独立值得称赞,甚至让你引以为傲,这是我可以理解的。然而你也该意识到现在的情形已经和你原来的生活差了太远了不是么?应该意识到,你人生的一部分重量,已经转到了我的身上,而我有着保护你的义务和责任。你的懂事和体贴在这里,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今天Obelia的事情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我能够理解你在这种环境里自然产生的排斥和自我保护,但是一成不变是行不通的,也该是时候稍微尝试着相信我了。因为我是这里,和你完全没有利益冲突的唯一一个人。”

他走过来抚过我的头发:“我实在不该在这种时候还对你说这种话不是么。可是换了个时间地点的话,恐怕连让你听完都不可能,从刚才的事情你也因该知道了,我所说的是正确的。好好想一下罢,就像我说的,我并不期望着连夜之间的变化,你不需要有什么压力。”

我没有能给他回复,顿了半晌,也只能礼节性地说了句:“抱歉。”

他在额上轻轻地印下一个吻,就像个优秀而满怀宠爱的兄长:“我已经说过了,你完全没有道歉的必要。而真正需要的东西,我是不会接受道歉这两个字的。现在暂时就到这里,你也一定很累了,先睡一会儿,我晚些再来看你。”

看着他走出去,在身后轻轻地带上了门。

我知道他是对的。这样的情况和趋势,我这样固步自封的形式是维持不了多久的,因为我很清楚自己没有坚强到能够独自面对他们这个圈子的光怪陆离,也没有手段来保证自己的周全。而他不论是从立场、头衔还是道义上来说,都应该对我负责。

然而就如我知道他所说的是对的一样,Obelia那双绝望的蓝色的眼睛像鬼魂一样在我的脑里挥之不去。而这一刻我终于体会到了,我对她的感情既不是怜悯也不是憎恶,而是恐惧,对那简直是自己可以预见的未来的恐惧。

曾经沧海、除却巫山,这些都不是空穴来风的话。我是憧憬着优越的工作和张力的生活,并在此上有着些微野心的人。或许幸运的话能够碰上一段感情,然后是家庭。我对人生的规划向来是充满了条理和可行性,那种一步一步努力和付出,就能确实地—即使是打个折扣—得到回报。

柳下不是这样的,他来势汹汹,而且毫不留情。

而我已经看到过了,卸下防备任他的温柔冲刷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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