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同上电梯的人事部女同事撞见,不出半小时,公司里面传的就是:古秘书今天脸色‘白里透红’相当好,今天这么晚来,想必昨天晚上一定很‘幸’福。
虽不全对,亦不远矣。这两人昨天晚上的关系虽然也没有完全实质性地突破,可是到底是更上了一层的。
这天下午时郭竞寒一个人躲进了剪片房,一个是为了把这两天拍好的东西先剪一剪,看看整体效果,还有一个是为了得到一个隐秘的私人空间,他也好打一个电话,清理一下之前的关系,他不想让那人听见自己竟然现在还要打电话清理关系。他其实也不是有意拖到现在才来做这件事,而是到了眼下这会儿才恍然想起还有这么一桩事情,之前那一个月里和古志贤之间的关系,几次浮浮沉沉,让他几乎都忘了有那么一件事情在,也没有心思去处理那件事。和古志贤之间一直有些不好不坏,从来没像昨天晚上那么亲密过,等亲密完了后一早上醒来,他脑袋里就有这桩事情浮了上来,当时想起来时他正好在咬着古志贤煎的健康油条,背后还细微泌出点汗,倒不是这个事有多么棘手难摆平,而是他怕出现任何不好的波动会影响到他和那人间的关系。
清理关系这种事情也完全是看他单方面的意向,他要清理的时候,对方是不敢粘吝缴绕、纠缠不休的,除非不想再在这一行做下去了,更何况也有足够的好处。那么纵使有再多不情愿与不甘心,纵使有再多疑问,也只能往自己肚子里面吞,能真正做的也只有见好就收。
郭竞寒在心里面一直认为像古志贤那样的人总归是嫌弃他的,然而古志贤却是一个在那方面并没有太多情结的人。像古秘书这个人的心态其实是有些难以一言以概之的,他倒也并不是说就非喜欢刻板、洁身自好的,也并不是说就非喜欢经验丰富、能一上来就带给他很多快乐的,他并没有这方面特定的情结在,老天给他一个什么样的人,只要人没有什么大奸大恶的问题,两个人又能相处出感情来的,他就觉得是好的。以前帮郭竞寒洗条内裤都要嫌上半天,那是因为那个时候这个人还不是他的,要挑拣毛病,总能随意挑拣出来两样摆在心里面嫌弃一下的,可是一但这个人都变成是他的了,他就又开始觉得这人什么都好,这种就有些像是那些做了妈妈的人,总也觉得自己家的小孩是天底下最好的、最出色的。这么形容好像也不大妥贴,但大致讲来也就是这么一番心情了。
自周三这天早上古志贤接到了老家那边的来电之后,这一整周直到周六晚上,他晚晚都回他在老东门那边的老房子里面打扫卫生。其实也没有什么卫生好打扫,他没在这房子里面住的时间也不过就是一个月这么短的一段日子,他之前一直保持得很好,房子里面到处也都是整洁的,但是他还是把地拖了三遍,郭竞寒看他有恨不得拿棉签去把墙角缝里的灰都抠一遍的劲头,就有点被这种“洁癖”吓到,忙止住在那里一头热、拼命打扫的古志贤,拉过来:“来来来,休息休息,真地够干净了,你家的地板都快被你擦出大理石的效果了,都能当镜子照,够了,你可别忙活了,不累啊?”古志贤这才停了下来。
两个人就在这个家里洗了澡,再然后就在古志贤床上盖着被子聊天。古志贤这几天陆陆续续将之前收拾去郭竞寒家里的衣物用品再又搬回了自己这处家里,也包括现在正躺着的这张床单与现在正盖着的这床被子。之前那回郭竞寒在他床上不干好事,弄脏了他的床,他将那床单被套清洗过后就塞给了郭竞寒他自己用,而他则发狠由自己家里拿了床单被套去郭竞寒家里用。自以为安全,他哪里晓得郭竞寒在他这被子里也还是有那么一回不干好事的,只是那次谨慎小心了,没留下痕迹罢了,也没跟他提起过。
本来其实古志贤应该是不敢让郭竞寒留宿的,因为虽然这一区里的人根本不知道他的事,但是如果万一别人讲起什么他带男人回家,半夜三更了也不走之类的,万一传到他爸耳朵里,又会引致不快。可是他也知道其实这五六年里周围这一片的老住户都走了很多,有钱的早也不住在这里了,都跑到别的新一点的区里面买房子去了,而在这一区的老房子都被以前那些老住户用来放租。也因此,这周围几乎就没有老住户,都是一些租客,今天租明天走的,根本就都不熟,应该也是说不了几句他的闲话的。而且住这一区的租客多是这个城里的较为底层一点的打工族,生活已经很不易,哪里还有闲情在下班回来后关注身边这些根本就做不长久的邻里间的那些闲事呢,满脑子也只有吃饭、洗澡、看电视、睡觉这些事情。
所以基于这种情形,古志贤才敢让郭竞寒留宿,也才敢和他这么晚了在自己床上盖着一条被子说话。睡前他又不放心地查了一下手机上设的闹钟——八点半,虽然说他妈妈跟他说明天他们俩是下午才会到,可是他怕万一有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发生,像是郭竞寒起晚了,而他们又来早了,那撞个正着,就什么好事都能给搅和了。
第二天早上,准时八点半把郭竞寒叫了起来,然后摧着他快点洗漱走人,郭竞寒本该为这事有一万分的不痛快的,可是却也没见他表露出来些什么,倒反而心情还不错地容忍着古志贤的各种催促,叫他快点洗漱他就快点洗漱,叫他快点吃东西他就快点吃东西。他一边快速地嚼着昨天下午买的、这会儿给热过一遍的包子,一边心里面想笑自己就完全像是一个摆不上台面、见不了老丈人丈母娘的女婿一样。
他吃完早饭,就自己开车回去了。而古志贤这头就跟他自己妈妈联系上了,非再问一遍要不要去火车站接他们,他妈妈就说不要忙活,他们自己打的过来就行了,可能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就能到家了,让他实在想忙的话,就忙活着煮晚饭,他们到了后再收拾收拾行李、放放东西,就能直接吃上饭了。古志贤就说好的,说他等会就去超市买点菜肉回来准备晚上煮。他这头跟自己妈妈挂了电话后,又给自己弟弟打了一个电话,他弟也一早知道爸妈要回老东门那边住的事,这一周里也通过一两回电话了,这次就又关照了一下他哥哥做事情小心点,别又有什么不到的地方惹父母不快,而古志贤就光说他知道了,肯定事事都会小心的。
这下午四点半那会儿,古志贤父母就进门来了。向来都是走在自己老伴后面的古志贤妈妈这一回反倒是走在了前面,先一脚踏进门来,身后头才是依旧黑着脸、神情不大自在的古爸爸。古爸爸人很高,都已经快六十的人了,就算身高在老了后缩了几公分,这会儿看着也还是有一米八的样子。他名字倒也有意思,叫古小桐,小桐,小童,叫起来总是让人想到可爱的小孩子,与他那个人的那种气势相当不般配。他大致也知道这个名字与自己很不相符,所以也忌别人叫他名字,多数时候就让人叫他老古就行了。而古妈妈是相当弱小的一个人,这年纪了估摸着看也才一五九,连一米六都没到的样子,一往老古身边一站,就有种要被淹没了的感觉。北方人有句话叫“爹挫挫一个,娘挫挫一窝。”说的是爸爸如果身高不高,那生出来的小孩或许只有一个、两个是不高的,不会每个都不高;而如果妈妈不高,那生出来的小孩就可能个个都不高了。但是好在这一家里,虽然老古与古妈妈结合生出的古志贤并没有多高,才一七八公分半,远不如古爸爸当年那种一八几的高大感觉,但还好古志贤的弟弟古志诚并没有像他哥哥似的,而是怎么地也长到一米八向上了。
古志贤一见爸爸黑着脸站在妈妈身后,马上就有了一种小强见到人的感觉,很想找条缝躲起来。他其实都不是很明白自己爸爸是怎么成功地做到这么多年下来都能一直将他自己这种森然可怖的威严气势保持得这么好。真地,自打一见到他起,古志贤的后背就开始发凉,再一想到他当年说的那些戳心灌髓的刻薄训斥话,他的心就有一种坠在了胸腔里的沉重感。仿佛这老古只要利起眼来,哼一声,他马上就能应声向后倒了厥过去一样。
古妈妈看到了这副不尴不尬的情形,马上向自己儿子说:“志贤?发呆干什么?”她不向自己老公说,反倒向儿子说,可见她平时还是很忌惮自己老伴的,可见老古的家长威严在这个家里是有十足的份量,以至于她打圆场时也不敢向自己老伴那里下手,也只敢由自己儿子这边下手。
古志贤一听自己妈妈这么说,马上就想起了叫人:“爸、妈。”叫完了人就上前把行李都接了下来,给他们放到他们房里去。他妈妈跟在他身后高兴地随意说了两句热络话:“呦,这家里面可真干净。你平时上班也忙,我们回来而已,哪里用到收拾得这么干净。”这话也是说给她老伴听的,想说看看儿子多重视他们回来住这件事,别一天到晚黑着脸也不讲话,吓死人了。这话她也只敢侧面地说,也不敢明白地跟老伴指出来。这个妈妈做得也真是委屈,老公不敢惹,儿子也不敢疼,就只能由得他们父子俩僵着。
做晚饭时,古妈妈想帮忙的,可是古志贤不让,说她那手,还是少干点活吧。他妈妈说着哪里有那么矜贵,就跟进了厨房。而事实上她跟进了厨房,也是知道古志贤不会让她做什么的,只是她想进去和儿子单独处一会,那个老伴日对夜对,这会儿儿子就在身边了,她哪里还想对着一个整天黑着脸的老伴,当然是多找些机会跟儿子处在一起。于是他们娘俩就在厨房里,一个在煮饭烧菜,一个站在那里和他说着话。而客厅里头的古爸爸就独自一人看着电视。
大概是快六点那会儿,古家的门铃响了,老古去开门,见到门外站着一个年轻人。这个老古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一块心病在,这会儿看到上门来的年轻男人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