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她21岁的生日。
如果,她没有死的话。
阿残,季瑶她们不记得。
甚至她自己也未曾想起。
可是,他却记得。21岁。她21岁了。
深深上下牙打战,两只腿也禁不出哆嗦,手不知往哪放。
“生日快乐。”他琥珀色的眸子亮亮的。
她突然想哭。
还记得以前看过一个韩国的恐怖电影,《玩偶师》
。故事里的玩偶如果曾经得到许多的关怀,就会有感情。
被抛弃后,深重地怨恨着。她如今也一样。
她只是Christine的替身,如一个玩偶,在他面前扮演已故爱人的幻象。他任她自生自灭便好,偏偏总是害她无端端沾了光,受到宠爱和保护,习惯依赖,渐渐有了一颗心。
“深深,许愿吧。”暖黄色的烛光摇曳中,他的脸模糊而英俊,像只存在于梦境中。
她最讨厌许愿,这是骗小孩子的把戏。
她最讨厌楚墨琛,恨不能逃开他身边。
可这一刻,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个愿望在她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就钻进脑海里。
“让我们一直在一起。”
蜡烛“呼”地灭了。
整个餐厅的灯亮起来,衬得窗外的夜景暗了一些。
霓虹谱写成夜的序章,好像已经了解,这一夜会很长。
深深还在为刚才脑中存的那个愿而微微有些恼火。
“喏。生日礼物。”楚墨琛微微笑着,往日总是淡定自信的人,今天递礼物的手竟然微微颤抖,眼角突突地跳。
那是个包装精致的长方形盒子,上面的浅蓝色包装纸烫着“Happy Birthday”的字样,由蕾丝带子缠过打个漂亮的蝴蝶结。
深深犹疑着接过礼物,心情有点惴惴的。
“拆开来看看。”楚墨琛期待她的反应,上半身往前探着,笑容融化在光里。
撕开包装纸,是一本精装的童话集。深深莫名地抬头对上他的眼。
楚墨琛顿了一下,情话是他的拿手戏,这么多年以来,他说过的甜言蜜语不计其数。可今天这番话,却显得有些艰难。
原来难的不是情话,是动了真心。
他微微垂着眼,尽量把语气放轻放缓还是难掩激动,话也说不大利索。
“你不喜欢童话,说女孩子会变笨。大概,只有很幸福的女生才有笨的资格,也只有这样的女孩子才能活在童话里。
就算白雪公主吃了毒苹果,也有王子的真爱之吻,就算小红帽认不出狼外婆,也有猎人来救她。你知道自己没有这样的好运,因此不喜欢这样近乎幻想的故事。
可我想说的是,你不需要时时刻刻都那么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不需要时时刻刻都那么独立坚强,什么都靠自己,偶尔也可以犯犯傻,服服软。
没有关系,因为天塌下来,有我陪着你。
你说过嫁给我比嫁给王子还要辛苦,可是,我却一心希望能让你幸福。虽然过程可能艰辛,但结局总会美好。”
眼前的这个楚墨琛,卸下所有铠甲和伪装,冒着生命危险从他的骄傲、风流不可一世,以及漫不经心的壳里走出来,将最柔软最脆弱最易受伤的,旁人永远无法企及的那颗心双手奉上。
这是要怎样的爱,怎样的怕失去,才能为了一个女子,褪尽铅华,只留柔情一片。
她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掉眼泪。
觉得无法再面对眼前这个人。
“我想你再看看,不要怕变傻,因为我也可以给你童话。好么?”他试探着用右手捧起她的脸,尾音轻柔上扬,这一次,她没有躲,眼泪终于滑了一滴到嘴角,咸而苦。这滴泪仿佛治愈的药方,她被伤过的心,好似不再疼了。
相信童话,是很奢侈的事情。
因为那是没有写完的故事。
他们两个都有些微微激动,仿佛退回到情窦初开的青涩年纪,无比笨拙地说话,气氛里一直带着甜丝丝的小尴尬。
连楚墨琛这样在情海里淌过几个来回的人,事前准备好的话终于说完以后,竟然至此有意无意地目光闪烁,剩下的临场发挥全都颠三倒四乱七八糟,好在对面的人也应得语无伦次毫无逻辑。两个仿佛刚刚陷入爱情里的人心都甜蜜中泛着微酸,不受控制地扩张收缩,既想一直这样下去,又有种快要跳起来逃回家的冲动。
这一顿饭,各自傻乎乎地往嘴里送东西,也顾不上味道,也没注意吃的什么,可吃什么又仿佛都是甜的。
终于老老实实吃光了所有,楚墨琛自然地牵过深深手走到街上。
初秋的晚风习习,月色蒙昧,两颗过于饱胀的胃和心,都需要走路来散一散。
他转过头来,轻声对她说,“深深啊,回家来住吧,我……想你了。”
深深一直头都不敢抬,耷拉着小脑袋点了两下头。
于是楚墨琛伸长手臂,将她收入怀中,整个晚上终于心满意足无比踏实地长长出了一口气。
就这么各怀心事想着今天想着过去想着以后,被各种情绪填满到快要爆炸的两个人,默默无语地一路走着走着,竟然走了四站地到了阿残家。
“你怎么眼睛红红的?我告诉你啊,你的笔记本一直没关,我一直帮你看着呢!那个女人在你家偷用你的香水呢!”阿残一开门见到深深就激动地上来汇报。
“看着什么?”楚墨琛随即出现在深深身后。
深深和阿残同时噤声。
“哈哈,没什么没什么。”深深一边说一边拼命揉眼睛。
他早就知道她的这个习惯,说谎心虚的时候必定揉眼睛。初时怔忪,瞥到深深带着几分懊悔愧疚又强自镇静的脸,又看阿残一副惊魂未定的神情,联想刚才听到的话,再想到这一个多月来深深频繁往家里带女人的奇怪表现,心下已经了然几分。
楚墨琛面无表情地又瞥她深深一眼,大步往里走,深深本能地拉住他,被他狠狠地甩开了。
她两只手垂着愣在原地,恍惚间仿佛听到有什么东西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地。
不多时楚墨琛面无表情地从里面出来,他脸上那种倨傲和冰冷又回来了,此时阴沉地发话,“收拾收拾东西,跟我回去吧。”
一路上也没有什么话。
楚墨琛眼神冰冷直视前方,深深小心翼翼地说了几个笑话,见他无动于衷,于是呐呐地住了嘴,心里忐忑得七上八下。
车子停在地下车库,他冷冷地看看表,“三十分钟。”
“唉?”他首度开腔,深深本能地打了个激灵。
“给你三十分钟,让那个不明来路的女人离开我家。”楚墨琛如平日清冷的开口。
“可是她……”深深还想说什么,可楚墨琛转过脸来,眼睛里的深藏的愤怒和伤心让她闭了嘴。
那种彻骨的寒冷是她从未见到过的,甚至她对他说出自己身份的那天也没有这样过。她呆呆地看了他几秒,而后奔出车子。
To be continued……
终于失去你
楚墨琛目光一直死死盯着后视镜里跑远的身影,用力地扯开领带降下车窗一拳砸在车门上大口吸气。
摄像头这么卑鄙龌龊的事情不是没有女人干过。
而且不止一个两个,可她们那么做,都是为了留在他身边,只有这一个他死命掏出心去护着的人,居然不惜用这么下流的手段,为了离开他……
一个心高气傲了几十年的男人,第一次情动就被狠狠践踏,踩到泥土里,楚墨琛一下一下地捶着心口,眼睛为了忍泪,瞪得生疼。
拼命逼着自己快速整理情绪,他多年来一直擅长此道,从未像今天这么艰难过,也从未像今天,这么痛彻心扉……
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开车门的时候,他已经收起表情,淡漠地看向窗外。
“她走了。”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因急速奔跑而喘息,深深知道这一次自己做得太过分了,可是道歉到了嘴边,就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就算她一直讨厌他,就算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流氓,可是他也是人,也有感情,何况,他其实待她不薄。
他慢条斯理地举起左腕,讽刺地轻笑,“你超过了三分钟。”
深深忍不住哆嗦起来。
“干得很漂亮,赵深深,在伤人心这方面,你真的……很擅长。”缓了一口气,他依然看着窗外,慢慢地说出这句话。
“我……”深深攥紧拳头,努力显得理直气壮,“我也没做错什么,不过就是怕你在外面找的太累,干脆找到家里来嘛。Christine她已经不存在了,你早晚要向前看的呀,但又怕碍于我的面子不是么?”
他转过脸来,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分崩离析,那么失望和伤痛的神情,让她下意识地闭了嘴。
“这么说……我是该谢谢你了?”他下了车,一步步向上走。穿着剪裁极讲究的西装,背影却看上去格外落寞而萧索。
“谢谢……倒是不必了。”深深一路垂着头跟在他身后,声音低到不能再低。
“赵……深深……”他停下脚步,依然背对着她,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几个字。
“我承认这个长得不漂亮,你别生气嘛……我下次帮你找个好看点的……”
“你再敢说一句混蛋话试试!我敢保证让你三天三夜起不来床!”他转过头来恶狠狠地怒吼。
她第一次见他这么生气,吓吓地声音又降了八度,“我知道了,我不帮你找了……如果你愿意找,就自己……”
墨琛完全出离愤怒,恶狠狠地用手钳住她下巴,手劲大得她吃痛地皱眉。“赵深深,我现在明白了。”
他猛地松开,她不由得被力冲地向后退了两步。
深深刚才被他捏的生疼,这会儿也有点不明所以的生气,“你不明白!我这也是为我们两个人好,你走出Christine的阴霾,我也能获得自由。”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懂么?你知道我一心对你!竟然这么百般算计我!”墨琛急怒攻心,悲痛欲绝地眼睛发红。
“我没有算计你啊……”等等,他说什么?一心对她?赵深深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