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可还记得大小姐?」
夏儿抬头不答反问。
「小姐在问妳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和大小姐有什么关系。」
秋儿适时插话。
「二小姐难道忘记大小姐为什么过世了吗?」
夏儿不理会秋儿,只对着姚平昕再问。
「如果皇上依照约定接了大小姐,宫里御医这么多,京城里这么多大夫,大小姐就不会因为难产而过世了。」
夏儿低声控诉,秋儿瞄了一眼外头,确认桂珣听不见她们说话才松了口气,暗自庆幸此时屋里只有她们三人,这话里话外明明白白都在指责慕容睿,若传了出去就是大不敬之罪。
「就算皇上接了大小姐进京,大小姐未必就不会难产。」
收回目光,秋儿反驳,夏儿沉默。
「再说了,这和妳千方百计要爬上皇上的床有什么干系。」
夏儿的手法相当高明,在糕点里放了让人容易动情的食材,因份量是一点一点慢慢增加,又不是毒物,且用的都是常见的食材,让人压根就不会连想到点心被动了手脚。
那日,夏儿照旧做了点心,慕容睿不设防的吃下,因身体过度亢奋燥热造成辗转难眠,夏儿借机泡了蜂蜜水,再加上身上的熏香,多管齐下才让慕容睿不知不觉着了道。
「奴婢不求和二小姐一样的受宠,奴婢只想着能成为皇上的嫔妃之一,唯有如此,奴婢才能为大小姐报仇。」
「妳想怎么报仇?杀了皇上?妳杀了皇上会让瑞瑞和璇儿没了父亲。」
姚平昕终于开口,夏儿摇头。
「奴婢没想过杀了皇上,要杀了一国之君岂是容易之事,奴婢只想搅乱后宫,让皇上不得安宁。」
那日连兑一杯蜂蜜水,苏允都不放心让她去做,她便更加明白要慕容睿的命对她而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她也不想让慕容念瑞和慕容璇这么小就没了父亲。
姚平昕轻叹口气。
「妳搅乱了后宫又如何,不过是给皇上增添烦扰,让他无法将全部心力放在国政,届时受苦的是那些从小在街头巷尾看着妳长大的平民百姓。」
夏儿语塞,她没想到这些。
「姐姐的死不能怪皇上一人,当年的事皇上也是身不由己。」
姚平晴的死是姚平昕心里一个抹不去的伤痛,对慕容睿她不是不怨,只是在宫里这些日子她也没白待,对于慕容睿未依约前去接姚平晴回京,姚平昕早已弄明真相,太上皇突然禅位,即便到了现在,慕容睿仍无法事事顺心,更何况甫登基那时,明白了这些,才让她心中的怨气渐渐消散了去。
「妳可知,妳这样做,险些害惨了我。」
姚平昕话锋一转,再度将话题带回临幸一事。
「小姐月事来,身边刚自家里带来的丫鬟就上了皇上的床,这话若传出去,妳让人怎么看小姐。」
接收到姚平昕的眼神,秋儿机灵的接口。
「再说了,小姐在这宫里凭仗的除了皇上的宠爱,更重要的就是皇后娘娘的爱护,妳这么做若让皇后娘娘误会小姐,进而和小姐生份,岂不是让小姐在这宫里少了最有力的盟友。」
夏儿恍然大悟。
「妳起来吧,这次的事念着妳一心为了姐姐,我不与妳计较,但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妳自己擅作主张。」
夏儿连忙点头。
「夏儿,宫里和外头最大的不同,就是不管启祥宫里谁做了什么,哪怕只是外头洒扫的小宫女,只要有丁一点错处,都会变成小姐的错处,更会被那些对小姐恨之入骨的人揪着不放。」
秋儿轻声说。
「换言之,若是小姐不好了,启祥宫里上上下下谁也别想好。」
夏儿点点头,她总算是明白了皇宫和内宅后院真的不一样。
「我已向皇上说了,请他当作没这回事。」
既已明白事情严重性,也明白只有姚平昕好过她才能有好日子过,夏儿毫不质疑姚平昕的决定。
「至于妳,就还是一样在小厨房里待着吧,只一点,这段时间没事就别出来晃悠了。」
夏儿点头接受,踌躇了一会,终是忍不住开口。
「大小姐的事情,二小姐就这么算了吗?」
姚平昕淡笑着摇头。
「平日里明明见妳就是个机灵的,怎么这时反倒胡涂了。」
夏儿疑惑。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是下下策。」
秋儿提点,夏儿似懂非懂,从前在家里姚平昕和她们说过这个典故,她隐约明白秋儿的意思是若伤了慕容睿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但她不明白那该怎么做才能伤了敌人又不让自身受伤。
「妳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去山里玩,遇到一个很会抓蛇的老伯伯?」
夏儿点头,从前她们四人常陪着姚平晴和姚平昕跟着贺秋娘到庙里上香,用过午斋后,贺秋娘往往独自待在寺里听师父讲经或是小歇,姚平晴和姚平昕则带着她们几个到后山玩耍,山里常有村人出入,贺秋娘倒也放心让她们自在去玩。
「那妳还记不记得,老伯伯说过抓蛇的诀窍是什么。」
「打蛇要打七寸。」
夏儿下意识就回答了出来。
「奴婢好像有些明白了。」
夏儿对着姚平昕说,看她神情,姚平昕便明白夏儿并未完全明白她的意思。
「趁着这段时间,妳自己想想,若是还想不明了,妳再让秋儿跟妳说分明。」
夏儿点头应是,见姚平昕面露倦意,福身行礼退出。
「小姐可要到床上去歇会?」
姚平昕摆手。
「我在这榻上歪一会。」
秋儿扶着姚平昕调整姿势,让她更舒适些。
「妳说,夏儿真是一心为了姐姐,还是存了那攀龙附凤的心思?」
「奴婢不知。」
姚平昕重重叹了口气。
「也不过就这几年没见,怎么夏儿就变得让人这么看不透。」
「小姐,依奴婢看,不管夏儿怎么想,现下最重要的是不能让皇后娘娘信了别人的挑拨。」
即使慕容睿和唐映涵总是四两拨千斤的让徐琬萓碰钉子,徐琬萓却始终不屈不挠,此次若让她找到机会见缝插针,姚平昕和唐映涵的友谊难保不会生变。
姚平昕无声点头,这也是她目前最在乎的,才会想到让慕容睿装作没这回事,又变相禁足了夏儿让唐映涵明白这一切都不是她安排的。
「小姐这几日夜里都没睡好,您还是好好歇会吧?」
见姚平昕的脸上满是倦意,秋儿止了话头,反倒说起让姚平昕先休息。
姚平昕也不勉强,就这样阖眼休息,秋儿寻了个薄毯子轻轻替姚平昕盖上,见她一时半会也不会醒,才走到门口和桂珣说起话来。
「娘娘睡了?」
「在榻上歪一会。」
「夏儿的事,娘娘怎么处置?」
秋儿说到仍是回小厨房做吃的时,桂珣一方面感念姚平昕是个念旧情的主,另一方面却也佩服起姚平昕的胆量,竟是不怕夏儿在吃食里放了什么不该放的。
「娘娘既已决定,那我便吩咐下去,让人暗地里看着她。」
秋儿皱眉摇头。
「不用让人看着夏儿,夏儿不会毒害娘娘的。」
桂珣虽不大赞同,但姚平昕既已决定让夏儿继续在小厨房里帮忙,她也不便多说什么。
☆、隔阂
虽夏儿仍只是名宫女,姚平昕也亲自向唐映涵解释,那日是因慕容睿吃多动情的食物,才会一时把持不住冲动要了夏儿,她已经罚了夏儿。
慕容睿也是这么告诉唐映涵,唐映涵心里无法仍是避免地留下了芥蒂。
她就不信事情这么凑巧,若不是慕容睿没给夏儿位份,且姚平昕将夏儿打发到厨房去,还令她不得任意外出,她绝不会选择默默咽下心中的疑虑,而是会暗中的将事情查清楚,只是如今慕容睿都摆明了当作没这回事,她若再查就是在打慕容睿的脸,所以她只能默默接受。
连着几日都推说身子不适,免了嫔妃的晨昏定省,慕容睿和姚平昕心知唐映涵是心里不痛快,又不知该如何宽慰她,慕容睿每日也不翻牌子了,就宿在坤宁宫,姚平昕则日日让人变着花样送些易入口的吃食过去,夏儿为了弥补过错也挖空心思制作精巧的点心,只是唐映涵收是收了,却未必真入了她的口。
姚平昕也明白她和唐映涵这次的结难解,但至少唐映涵还愿意收下,那便表明并未打算和姚平昕撕破脸,那就还有化解的机会。
也有消息较灵通的嫔妃暗地里拿这当笑话看,乐得见唐映涵和姚平昕生份,像是徐琬萓,但若论起最开心的,莫过于叶聆棻,虽不受宠,却是慕容睿身边的老人,位份也摆在那,自有她的消息来源。
「让人去和那位叫夏儿的连系上,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丫鬟有那本事无声无息就爬上龙床。」
叶聆棻满是幸灾乐祸的口吻。
「娘娘是要?」
挽晴问。
「被皇上宠幸却又不得位份的宫女,妳可知会有什么出路?」
「奴婢知道。」
一辈子老死在宫中。
一般而言,不管是妃嫔家里带进宫的,或是选秀进来的,年纪到了或早或晚都会被放出宫去,这是皇家的恩典,但若被皇上宠幸过,虽无嫔妃之名却有嫔妃之实,那是绝不可能再出宫的。
被皇上宠幸过的宫女,若是想在宫中过得好一点,一是设法让皇上封她位份,二是成为宫中有头脸的女官。但依夏儿的情形,第一条路已经被姚平昕堵住,第二条路对目前只是三等宫女的她又仿若遥不可及
「也是本宫慈心,让人指她一条明路,免得她一辈子当个三等宫女就这样老死宫中,死了也只得一草席。」
小小的宫人殁了,内务府往往草席一卷就丢往乱葬岗去,若是家里头有人的,内务府会让人通知一声,勉强还能有人来收尸,要想有一口棺材,那得上头的主子发话才行。
「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办。」
挽晴说完就要退下。
「慢着,妳可别自个儿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