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姬君漓叫上的几十余名马车夫已经在外边等候了,一车里面十坛老酒,足足十几个车,前呼后拥的一行人,在停在府门口之后,安静严肃待命而动。乐湮正奇怪姬君漓上哪儿找来这么多人,一看到碧珑绿衣摇曳笑靥如花的模样,登时明白了这群车夫“非人”的身份。
碧珑来给姬君漓温顺行礼,“族长,事已具备。”
这样办事绩效惊人的碧珑,乐湮也不想矮了她一截显得自己没本事,毕竟她是要做碧珑的主母的人,当下哼了声,随着碧珑出门,跨上了马车。
临行前,乐湮掀了帘子外望,石阶之上,姬君漓安静若有所思的目光也转了过来,这样临风而立的姬君漓俊美之中姿仪风度又多了几分出尘之味,乐湮突然想到:白衣吧,她回头让溯时裁一袭魏晋名士穿的白衣给他。
车帘放下之咒缓缓驶动起来,乐湮把扣在手心里的油纸包打开,一看果然是上次所用的粉末,她没想太多,因为今日斗酒的场面有点大,她怕到时候出乱子,被人看出猫腻,于是心思一横,把白色的药粉统统灌入了嘴里。
掺酒里不觉得,一入口只觉得犹如火烧,乐湮嗓子干涸,抱住身边的一个略小的酒坛,开了封抿了一口也才咽下去。
这时候药力上涌,脸色潮红,她顾不得许多,拿身上携带的绿色丝绸小帕蘸了酒水,敷在自己燥热的脸颊上,酒香清冽,乐湮嗅着嗅着,一颗心才渐渐安定下来。
直到马车骤然停下,外头的人催促了一声,乐湮方如梦初醒地坐起来,紧跟着她跳下马车,正见昨日相聚的酒楼此刻已经堆了不少人,因为她和李白说话一直声音挺大的,昨日许约约莫被人听去了,所以现在聚了一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看客。
乐湮没理会这群人,她跳下马车之后,首先看到了一群人之中轩昂而立的李白,他今日腰间并未随身携带对月剑,白衣飒然,只是看着便自有一份豪情轩朗。
乐湮会心一笑,她踩着小步上前,李白犹疑地看了眼乐湮微红的脸色,乐湮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尴尬地衣袖掩面,咳嗽了一声,想到李白可能不太喜欢矜持的女子,又干脆果决地把手放下来,掩饰住那份不自然,她惭愧地笑:“东西太多,让李兄久等了!”
李白看着她摇头,“也不久,来了便进来吧。”
两个一同迈入店中,看客盯着那十几车好酒看了良久,才随着这两位正主进入店中。
这时候乐湮惊奇地发现,李白已让人拼了四张方桌,看着这架势,果然高调,难怪今日看热闹的如此之多。
李白这次是认真的。
他其实也不想输了对月剑吧?
乐湮这么一想,陡然觉得如临大敌,她与李白相视一笑,李白客气地招手道:“坐。”
乐湮微怔,还是依着李白的意思坐下来,酒保拆了一坛烈酒,乐湮眼拙不懂欣赏,不知道是什么酒,但酒香四溢,比之她带来的好酒只逊了那么点。不过,乐湮在酒道上是个白痴,她也分不清好坏韵味,只是单从香味上来说事的。
倒了两大碗,李白与乐湮各执一碗。
李白含笑,身后一剑僮捧着用蓝布包封好的对月剑上来,将剑放置在桌上,乐湮看了眼,不想表现得太过狂热如狼,轻轻点了下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这时候李白不再客气,“李白先干为敬!”
他一饮而尽。如此烈性的烧刀子,他跟吃馒头喝水一样没甚区别,一时间诸看客目瞪口呆,直等着乐湮这一瘦弱娇美的小娘子如何回应。
乐湮对姬君漓给的药粉极有信心,她也不推辞,端着一碗烈酒也是一饮而尽。
这一碗下肚之后,乐湮感觉整个胃都要烧起来了……
不舒服,很不舒服!
酒意一下子冲到脑子里,瞬时间天旋地转,仿佛一万颗星星在脑袋周遭乱转,她打了个嗝,借着药粉最后一丝效力忍下这不适,甩了甩头。
残余的一点意识让她心里犯疑。
上次明明不是这样的?
这么回事儿?
诸人只道这小娘子还是过于托大了,她一个女子,怎么喝得过刚到长安便已经以酒量远近驰名的李白?看着她脸色爆红眼神晕醉的模样,一时间大家都在为乐湮即将输掉的一百多坛好酒惋惜。
第79章 被撞破
脸颊上薄红隐约,香汗淋漓,乐湮眼晕最后看了眼白衣如雪的李白,仰面便倒。
李白没料到“酒量不错”的乐湮今日如此不济,他抢人不及,只做了半个动作,幸得姬君漓即使赶到,把人纤腰一把箍住,圈入了自己怀中。
乐湮晕乎乎地抓住了一片玄袂,紧跟着意识混沌……
姬君漓把人抱着,歉然对李白一礼,“李兄,愿赌服输,这一百坛佳酿,姬某即刻令人送至府上。”
看这亲昵无间的两人相处模式,李白饶有兴味地笑道:“姬公子,原来乐湮小娘子,是你的……?”
“是在下未过门的妻子。”他赧然低眉,“实在顽劣,李兄见笑。”
赌酒之约才始发就戛然而止,听他们一言一语打太极,诸人索然无味,早早挥袖散尽,姬君漓抱着乐湮对李白问道:“李兄府邸何处?”
李白方执起桌上包裹严实的对月剑,执剑作揖:“姬公子果然豪爽,李白虽嗜酒,但也不能因为这一戏言般的赌约占了公子便宜,公子若有意,李白愿与姬公子结为朋友,这百来坛好酒,待李白登门与公子不醉不归!”
果然是广交天下名士豪杰的李青莲!
姬君漓朗声道:“好!姬某不才,愿结李兄这个朋友!”
两人四目相对,俱是一般的欣赏鼓舞之意。
醉倒的乐湮醒来之时,正睡在姬君漓的大腿上,两人身处动荡不休的马车之中,随着地势起伏颠簸上下,晃身之间,姬君漓未免她从腿上滑下去,把她搂紧了些,温香软玉在怀,姬君漓满意舒服地“唔”了声,看着乐湮青丝如墨的后脑勺,眸中尽是温柔怜惜。
他还不知道乐湮此刻已经醒了。
乐湮睁着乌圆如点漆的眼睛,还残留一丝酒后的不清醒,懒趴趴的不想动弹。
姬君漓抱着乐湮,右手食指点在她的鼻尖,摸着乐湮的瑶鼻微笑,“阿湮,你醒过来,会不会怪我利用你?”
利用?
晕乎乎的乐湮突然明白过来了,原来他是故意的!他知道那东西不能解酒,跟上次的不一样,他故意让她醉的!他利用她结交李太白!他让她出丑,落尽颜面了!
乐湮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跳起来撕破了这人伪善的假面皮!
“阿湮……”他似乎在笑?
乐湮简直快被气得爆体而亡了。
转眼他又是一声“阿湮”,亲昵,恍如呢喃,婉转沉吟,暧昧迷人,优雅如琴。
乐湮彻底臣服在声音之下,酒意突然又有上头的迹象。
她感受到他慢慢地把脸贴下来,贴在了她的后脑勺上,温暖的轻柔的,如柳飘絮,风飘雪,随意却固执地把她罩在身下一方世界,予她最安全舒适的安逸窝。
乐湮努了努嘴,最终愉快又不甘心地决定——原谅他!
“阿湮,我爱你。”他愈发放肆。
乐湮听这露骨的表白,忍不住娇躯巨颤,她猛地起身,后脑撞在姬君漓的下巴上,姬君漓吃痛地“嘶”了声,没想到自己难得表白会有如此待遇,强制地把乐湮抱起来箍进,不给她任何逃脱的机会。
居然醒了,醒了多久了?他细细地想着,疑惑的眸光安静地锁着她。
乐湮傻兮兮地笑,最后返身抱住姬君漓,“嘿嘿,我听到了。”
听到了?听到了那句“我爱你”?姬君漓面色一红,直红到了耳根,乐湮难得看到这样害羞的男人,她狡黠地眯眼,坐直身体凑上他的下巴亲吻了一下,羽毛委地的轻盈触觉,比幻觉还不真实。
可它是真实的。
姬君漓不舍她的唇离开,抚着乐湮的脑袋深吻下去……
于是溯时大人今日惊奇地发现了:咦,乐湮的嘴怎么肿了?还肿得那么厉害?看这要滴出血的样子……再看看镇定从容却衣衫稍显凌乱的主人……哦,看来是打野战去了。
溯时大人丝毫不怀疑自家主人办事的高效性,虽然这并非事实,但偶尔溯时看着乐湮的肚子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想从里面看出个娃娃来。
面对溯时毫不避讳直勾勾探来的目光,乐湮羞窘地低着头,任由姬君漓抱她回房,把脸深深地埋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了。
姬君漓现在……嗯,很放肆。
为了杜绝他这种越来越放肆的迹象,乐湮决意使个招小小地打压他一下。
在姬君漓将她放入床褥之间起身后,她小力怯怯地扯住姬君漓的广袖,他诧异俯身凝着她,乐湮小心地问他:“上次……我看到白哥哥了,他为什么突然要回东汉了?之前我跟他说了那么多次,他一次都没答应过。”
白秀隽这个名字……姬君漓本以为繁华事散,情敌已去,看如今乐湮这意思,还惦念着想着?
心里头突然有点窝火。他冷哼一声,一张俊朗如镌的脸暗沉下来,乐湮装作委屈不安,小心再问:“你是不是……跟他说了什么?”
姬君漓听出了她的一份责怪之意。
当下他轻轻一呻,“我能跟他说什么?乐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卑鄙?是我逼着你的白哥哥离开的?”
乐湮没有回答。
姬君漓与她冷静对峙了片刻,见她丝毫没有反应,几乎是默认的意思,他心寒地瞳孔一缩,拂袖而去。
室内终于空寂下来,乐湮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明明不该是这样的啊,为什么适得其反呢?”她对姬君漓的反应想了很久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来了睡意要躺下的时候,却在那一瞬间脑海之中白光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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