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对上那双好看的眼眸,宋娴尚在生气中,正欲挣扎时却发现他已及时收紧双臂,将她彻底的禁锢在怀里,再不能动弹。
几番逃脱无果,宋娴只好认了,索性趴在他的胸前,听着那有规律的心跳。
李容褀则低头吻了吻她的额首,在她耳畔轻言安慰:“人无完人,谁又没个缺憾,你不过是比她们多些,可我不在乎,还偏生喜欢你这样。再说你也不是一无是处,比如在面对敌人的时候,虽然功夫不怎么样,可是看起来比普通的女子凶悍,也就可以震慑敌人,争取时机,再比如你用饭时不挑食,吃什么都很香,所以和你一起用饭,我也不由得跟着有胃口,可以多用两碗,你看,这些都是很好的。”
素来偏于寡言的他,薄唇贴着她的耳侧,絮絮叨叨的说了这些。
宋娴仔细听来,他虽表面上在为她开脱,弥补刚才的话,可说了这许多,连夸赞她的也仍然不是什么好话。
她原想愤然同他争辩的,可不知为何,这样枕着他的胸膛,听着轻柔的话语,鬓边垂落的乌丝还被他携了一撮在手上把玩,发丝绕着指尖缓缓摩挲着,竟让人觉得格外的受用,于是她也就不忍打断,竟听着他将这些话说完。
说到最后,李容褀却是真的来了倦意,声音渐渐低沉下去,越来越轻,索性化作含糊的呓语,消失在薄唇间。
他挪了挪身子,又将宋娴抱紧了些,似乎怕她会逃走一般,而后则逐渐的呼吸绵长,又再度阖上双眸,彻底进入梦乡。
宋娴待了好一会儿,等到李容褀彻底睡沉了才敢动。
她忖着李容褀这样拥着她,一时半儿的倒还好,可若是时间久了,她脑袋枕在他的心口,身子又压着他的胳膊,唯恐他会受不了,便是受得了,明日醒来也免不了闹得双臂酸麻的。
如此在他怀中入眠,她自己倒是舒服了,可他却要受罪,她到底舍不得,于是小心翼翼的挪开他的手臂,退开身子在他身侧躺下。
因满怀心事,今夜宋娴丝毫睡意也没有,便索性撑着一只胳膊凝视李容褀的睡颜。
这样她竟是越看越受用,不由的抬起手来探向那俊美眉眼。
及至跟前,她却又怕扰了他的清梦,故而不敢触碰,只悬在半空中,用指尖勾勒那熟悉的眉眼。
方才和他说话纠缠,倒把先前的诸般心事都抛到了脑后,眼下重又安静下来,那些事情便又一股脑儿的回到她心里,注定逃也逃不开,到底还是要她面对。
事到如今,父母至亲还是李容褀,她必须做个抉择。
雪笙所说之事她断然不能放任不管,可如果此时离开他身边,再回到那济川王府之中,无论生死都意味着此生再与他无缘。
若是她从始至今对他丝毫没有情意,又或者那缱绻的心绪深埋在心里不曾发现,又或者只是暗藏起来不曾言明,她却也都能割舍,毕竟至亲的安危她不能不顾。
可偏生就是在这个时候,李容褀对她表白了那些话,偏生她又看清了自己的心,且莫论他那片赤诚之心摆在她面前叫她无法忽视,便是让她生生的割舍于他,怎生不似从她心上剜下植根深重的藤蔓,血淋淋的叫她肉疼。
可如果让她两耳不闻窗外事,只一心留在他的身边,那一头她父母兄长的性命却堪忧。
梦境里前世的情形还历历在目,纵使重来一世躲过了那一劫,又如何知晓命运不会再绕回去。
或许凭着她的力量,即便回到济川王府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劝父兄莫要与李容锦同流合污,可哪怕有分毫的希望,她也不能不尽全力。
纵使宋娴的肉身已死,如今的她唤作阿宁,可是对于这个灵魂来说,那终究是骨肉至亲,她说什么也无法眼睁睁看着宋府瓦解没落。
两样都让她不舍,两样都让她牵挂,如今的宋娴就像是被生生撕扯着魂魄,痛苦难当。
感受着身边人熟悉的气悉,她莫名的生出依恋。
人就是这样,一旦拥有就会越来越贪婪,什么也舍不得放下,偏生命运要捉弄的,是如何也抓不住。
她便这般一再的叹息,整整一个晚上都不曾入眠,恨不能连眼睛都不眨的看着他,将他看进心里,刻进眸子里,这样即便真的分别了,也可以时常拿出来回想。
纵使她不断祈祷着时光定格,将一切停留在此刻,可要溜走的终究抓不住。
当第一缕阳光滑过窗棂,在他低垂的睫羽上流转出辉光,她眼中盈满晶莹,却还是不得不做出抉择。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如果你们是宋娴,会怎么选?
☆、离别
一夜无眠,宋娴睁着眼,将那副睡颜凝视了一整晚。
直到朝阳略作馥郁之象,李容褀才在她的目光中醒转。
他微掀睫羽,现出仍携着睡意的眼眸与她的触碰,想来昨夜睡得极好,眼下薄唇边浮起浅笑,翻身将她笼入怀中。
转眼那被她的视线勾勒了一遍又一遍的面容已近在咫尺。
她原本羞赧欲垂下眼帘,却又心中不忍,便强忍着局促与他相视,因怕他看出自己的异样,便努力收拾好心事,朝他现出笑意。
可李容褀还是看出来些许,见她面上并无惺忪之意,便蹙了眉道:“怎么了,可是昨夜不曾睡好,可是我压着你了?”
闻得此话,宋娴再挨不住羞赧垂下眸去,脸上也浮起两抹绯红。
她睡觉甚是不老实,也正因为不老实,每当与李容褀同床共枕时,他就会以己身将她手脚都制住,叫她动弹不得了自然也就不能闹腾。
偏生是这样,他还是如在沁竹园里一样,逮着机会就要央她一起歇下,虽说不成体统,可到底也不曾有什么越矩的举动。
一开始宋娴只当他是个孩子,也就由着,渐渐的成了习惯,却竟是改不了。
昨夜宋娴不曾成眠,自然也就不会闹得他睡不好,如今醒来见她这样,李容褀还当是自己将她锢得狠了,可回想起初醒时,她并不在他怀里,这才携着疑惑的神色问她。
宋娴自然不能将事情道来,只得搪塞道:“白天趁着你不在躲懒,不留神睡多了,夜里反而睡不着了。”
“如此……”李容褀喃喃应着,忙托着她躺好,自己却坐起身道:“既如此,你且再眯会儿。”
宋娴知道他忙着起身,必是要去同太子殿下及众朝臣商量要事,又恐他无人服侍不能收拾妥帖,自然不能放着他不管自己歇息,于是也跟着坐起身来。
“索性是睡不着的,待到午后歇个觉就罢了,我先起来助你梳洗。”不等李容褀开口阻拦,她就先掀了被衾起身,继而拉了李容褀去更衣。
因昨夜便不曾好生梳洗,忖着挑剔如他眼下必定十分难捱,宋娴于是先披了件衣裳出去,央服侍他们的仆从打了水来,让他简单沐浴,再换上新的衣衫。
做着这些事,今日的宋娴格外用心妥帖,仿佛怀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不舍。
待李容褀穿戴齐整,她则又引了他在妆台前坐下,执起玉梳道:“且让我来为殿下束发吧。”
“好。”李容褀轻应一声,自铜镜中凝视她的面容,薄唇微弯又浮起浅笑。
宋娴握起那一把如墨染般的乌发,顺滑的触感如流水一般易逝去,虽说是每天都做的是,已经熟稔的无需忐忑,可今日触碰他发丝的心绪却甚是不同。
她亦冲着铜镜中的他弯了弯唇,而后低下头去,以玉梳一下又一下轻柔的顺着发丝。
李容褀久久的凝视着她映在镜中的倩影,似觉察到她今日的异样,又或是想起别的什么事情,那浮在唇边的浅笑逐渐敛起,就那么静静的看了她许久,方才启唇道:“奉皇后之命,今日我便要去禁军营地,由于舅父着手准备攻城,我且得率领禁军以作后备之应,故而此去怕是有数日不能回来。”
宋娴手上顿了顿,似刻意维持面上的平静道:“竟如此突然,你这一去可是要等攻城一战后才能回?”
不过短短一句之间,她的声音已有一丝微颤。
李容褀当她是为自己担忧,便以安慰的语调道:“你不必担忧,我虽身在营中,可此战并不需赶赴前线,故而没有丝毫危险。”
怎料他话音刚落,宋娴竟失手将那玉梳的齿尖刺到了自己的手上,突如其来的刺痛让她下意识的轻呼出声,将梳子也掉落在地。
李容褀见状,连忙起身,握住她的手细瞧,紧张道:“可是伤着了,疼不疼?”
宋娴略醒转过来,却还是一脸的失魂落魄,虽摇着头说无妨,可分明指尖已经冒出血豆。
“我昨日不急于和你说就是怕你担忧。”李容褀边说着边将她的手引至近前。
伴着宋娴惊诧的目光,他竟将她的指尖含入了唇间。
温暖而又潮湿的触感让宋娴心猿意马,想要躲避却又被他拿住而不能推拒。
李容褀吮着她的指尖,将血豆轻舔去,直叫她满面通红了,才将那柔荑松开。
宋娴立在他面前,已然是不知所措,然则羞赧却又很快被心底的伤怀替代。
原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竟来得这样快。
她昨日见过雪笙,又经过这一夜的思虑,到底还是做出了决定。
对于李容褀,她便是心里再放不下,了不得长长久久的存在心里,再不对人提起,而李容褀或许眼前不舍,但他是将来的王爷,何患遇不到更好的红颜知己,日子久了,自然再深的念想也都淡了。
可是宋氏一族的名誉,父母至亲的性命却只有这一遭,若是梦中的情景当真在现实中上演,她既然重生了这一遭却放任不管,便是苟且偷生、一辈子锦衣玉食也心下难安。
孰轻孰重,她再是糊涂,也不能由着性子胡来。
只是这些她不能和李容褀说,若是他知道,断然不会放她离开。
昨夜她已打定注意,且将此事按捺下来,好生的陪他最后这几日,也许自己几日,等到了时机,她再一声不吭的离开,如此一来,即便他要闹起来,这战乱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