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顿时想起了自己和郝德拉姆之间的协议,信变得烫手,从手上落到了地板上。
郝德拉姆说,他终于打听到了阿兰的妹妹在哪里,如果阿兰去海军报道,并且听从军队的命令,就把妹妹的下落告诉他。
阿兰第一个反应是一口拒绝,他真不敢相信,一个如此有原则的人,会提出这么下作的条件。
郝德拉姆平静地说,他的妹妹如今过的很好,并不在水深火热中需要谁去解救。只不过,他妹妹一家都是虔诚的伊斯兰,未必能接受阿兰和洛佩斯两个人。
负罪感开始折磨阿兰。
郝德拉姆又补充,洛佩斯少爷脾气,未必能受得住委屈。把肥沃土壤中成长的树苗连根拔起,挪到贫瘠的土地里,哪怕一刻不停地盯着,结果会怎样大家都清楚。
况且,找到妹妹不是你最大的愿望之一吗?
这句话阿兰不记得到底是郝德拉姆说的,还是自己对自己说的。他像中了魔法一样,点头答应了郝德拉姆的条件。
看着郝德拉姆如释重负的笑容,阿兰心底有个声音在为自己开脱,他是洛佩斯的堂哥,伯格斯统的家主,他有能力,也有心照顾好洛佩斯。洛佩斯以后,会过的很好。
阿兰的心中一阵不安,究竟什么是“很好”?
他看着枫树下向自己招手的纯净少年,匆匆压住心底的不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低像素爱情——番外
阿兰在空空荡荡,干净整洁的办公室里,愣了一个下午。
塞尔维亚的秋天,金黄色的阳光,一点一点,挪出房间。湿润的海风吹动窗帘。
在天色暗的快要看不清信上的字迹时,阿兰咬着嘴唇打开信封。
信确实是郝德拉姆写的,告诉阿兰,他的妹妹在巴士拉。
他还告诉阿兰,洛佩斯不见了。可能混在某商船队里,去巴士拉找阿兰的妹妹。
郝德拉姆的字迹很匆忙,还有好几个拼写错误,阿兰能想像他写这封信的时候有多么慌乱。
郝德拉姆求阿兰立刻在来往的船队中寻找洛佩斯,然后迅速赶往巴士拉找到妹妹,留在巴士拉等洛佩斯。瑞典海军最近正在剿灭海盗,郝德拉姆无法抽身赶来。
阿兰傻傻地看着信,反复看了好几遍才理解信中的意思。
外面天色已晚,雾气朦胧,路灯,发出橙黄色微弱的光芒。
阿兰疯了一样冲出大门。
洛佩斯虽然身体并不强壮,却到底年轻,体质也不错,过了三天就完全恢复了健康。
对阿兰的离去,洛佩斯全无反应,还是每天写诗作画,吹笛子。夏天就要过去,气温一天天降低,洛佩斯的胃口好像也比以往好了许多,除了一日三餐,不停地吃甜饼干。
一天,郝德拉姆和洛佩斯一起在花园里喝下午茶,他微笑着看弟弟一块接着一块向嘴里扔饼干。
“洛佩斯,你喝口茶。”郝德拉姆给弟弟倒了一杯茶水。
“嗯,哥,你也吃啊。”洛佩斯含混不清地回答,低头,喝茶。
郝德拉姆也拿起一块饼干,小口小口地咀嚼。他一向搞不懂这些甜的发腻的东西,有什么好吃。
“对了,哥,”洛佩斯咽下满嘴的饼干:“你上次答应我帮忙打听阿兰妹妹的下落,有消息吗?”
郝德拉姆猝不及防,猛然被饼干呛住,拼命咳嗽。
洛佩斯体贴地为哥哥拍背,还倒了杯茶递给他。
郝德拉姆感激地看了一眼洛佩斯,他想好了答案。
“打听到了,阿兰的妹妹,早死了。”
郝德拉姆在咳嗽拖延住的时间里,下定了决心。以后阿兰的来信,统统先检查过再给洛佩斯看。必要的时候可以作出修改。
一个卑鄙的谎言,只能用另一个更卑鄙的谎言来弥补。
这个谎言不需要维持很久,七,八十年足矣。或许更短,阿兰就会忘记洛佩斯,洛佩斯会忘记阿兰。
郝德拉姆无法描述,他看到洛佩斯留言时的感受。
“哥,我去巴士拉找阿兰的妹妹,以后我们三个,每年圣诞节都回来看你。”
洛佩斯甚至没有搞清楚伊斯兰不过圣诞节。
他不知道洛佩斯从什么地方知道了阿兰的妹妹在巴士拉,也许这个弟弟没有看上去那么笨。
郝德拉姆立即亲自去港口寻找洛佩斯的下落,最后得知洛佩斯大概登上了去波尔多的商船。
大男人经受一点磨难没什么,反而是一件好事情。郝德拉姆反复安慰自己,一边心乱如麻地给阿兰写信。
暴风雨,礁石,鼠疫,坏血病,海盗……这些可怕的词一直盘旋在郝德拉姆的脑海里,怎么都不愿意消失。
他高贵的弟弟,单纯的弟弟,脆弱的弟弟,死心眼的弟弟,这下会第一次知道神秘的大海有多么可怕。航行并不是一场游戏,即使是,也是一场只有一次失败机会的游戏。
郝德拉姆用自己巨大的毅力和军人的责任心,压制住去巴士拉的冲动,带领瑞典海军去剿灭北欧海盗。看到海盗攻击下破碎的商船,他努力不去联想自己的弟弟洛佩斯。
瑞典海军的骄傲,战无不胜的郝德拉姆上将,终究为自己的决定后悔了。
等洛佩斯回来,他想对洛佩斯说,伯格斯统家族在乡下有一个隐蔽的农场……阿兰和洛佩斯……可以一起……还能带上阿兰妹妹一家,如果他们愿意的话。
他不敢想自己可能再也没有机会,把这句话说出口了。
西班牙军官一边安慰快要崩溃的阿兰,一边帮助他检查了来往的商船,却没有任何白发少年的踪迹。
波尔多每天都有无数的商船,运送葡萄酒到地中海的各港口,一般来说都会在里斯本或塞尔维亚休整。
阿兰恳求同事帮自己留意过往的商船,看到一名叫洛佩斯的北欧少年,一定把他留下来,并设法通知自己。
他立刻出发前往巴士拉,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妹妹萨莉。
时隔10余年,兄妹二人终于见面。不禁抱头痛哭。
萨莉和阿兰想像的一样漂亮,她已经嫁人,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丈夫是一名伊斯兰商人。
和郝德拉姆说的一样,萨莉现在过的很好,很幸福。
在妹妹和洛佩斯之间,自己终究是选择了妹妹……
从对郝德拉姆点头的那一刻开始,这个想法一直执着地盘旋在阿兰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自己,背叛了洛佩斯,背叛了两个人的爱情……或者说,这样的自己,根本不配提“爱情”两个字。
现在,固执的洛佩斯,为了阿兰,登上了陌生的商船,踏入了未知的世界。他甚至不知道,表面上看起来平静温和的大海,有多么琢磨不透,危机四伏。
阿兰不敢去想洛佩斯会在海上有怎样的经历,他日夜祈求安拉,看在自己多年来从未背叛安拉的份上,把洛佩斯还回来。
他愿意,和洛佩斯一起回斯德哥尔摩,兄弟也好,主仆也好,永远不再离开他。
妹妹生活的很好,看过也就放心了。
帆船研究方面人才济济,不差自己一个。
阿兰只想,再一次看到白发少年,慵懒而纯净的微笑。
低像素爱情——番外
2010年7月8日,中国,上海
助力车,在马路上飞驰。
尤力透过汗水浸湿的睫毛,向前方张望。一个破旧的小面包车,隐约能看到XX空调XXX维修几个红色油漆字。
“阮鹏飞,我看到了,就在前面。”尤力激动地拍打阮鹏飞的肩膀。
“知道了阿力弟弟,我也看到了,你坐稳喽不要乱动。”阮鹏飞一个加速,小小的助力车箭一般向前窜去。
“师傅……师……傅……停一下!”尤力向面包车里挥舞手臂,高声喊着。
“悟空,别追了。”面包车的驾驶员大叔伸出汗津津的头,冲助力车上的两个小伙子笑。
尤力哭笑不得:”师傅啊,你们搬的不是空调,是我们的服务器!“
“啊,怪不得,我说这个空调外机怎么没见过呢!”副驾驶上的大叔大喝一声,一巴掌拍在驾驶员的背上:“快,停车,回去。”
“你轻点啊,手不痛啊。”五大三粗的驾驶员师傅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速度慢了下来,车子开始调头。
尤力也对阮鹏飞说:“我们也回去吧。”
阮鹏飞在路边把车停下,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尤力:“这次我立大功了,怎么,不请哥吃个冷饮?”
他这么一说,尤力不好意思了起来,本来阮鹏飞是要出门办正事的,为了追回服务器,大热天汗流浃背地跑了一趟。
他上路边的小店,去买了两盒冰激淋,两个人站在树荫下开始吃。
阮鹏飞吃着吃着突然把勺子伸进尤力的杯子里舀了一勺:“我尝尝你的,嘿嘿,还是阿力的比较好吃。”
“我明明买的一个口味!”尤力愤然反驳,一边大口大口地向嘴里塞冰激淋:“快点吃,要化了,吃完还要赶快回去上班呢。”
“领旨。”阮鹏飞三两口解决了自己那份,笑吟吟地看着尤力吃。
尤力被他盯的不自在了:“你,看什么看,不准看!”他也迅速吃完了自己的冰激淋,找了个垃圾箱,把两个空盒子都丢了进去。
“走吧。”尤力走到阮鹏飞的助力车旁:“一会要开服,肯定很忙,我要赶快回去。”
阮鹏飞掏出纸巾,擦了擦尤力嘴边的奶油,又擦了擦自己的嘴巴。
这之间,阮鹏飞连纸巾的面都没有换一下。想到这茬尤力的脸刷的一下又红透了,阮鹏飞的动作总是这样,随意中带着挑衅。
阮鹏飞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发动了助力车。
到了单位楼下,尤力有些不敢看阮鹏飞:“那……我上班去了,你……自己还有事情,不好意思为了我们服务器……。”
“嘻嘻,”阮鹏飞的笑声在尤力的正上方响起:“终于知道我好了吧,赶快,以身相许啊。”
“滚,”尤力再一次气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