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楼上的蒋丰两手扒着栏杆,震惊地看着场中的格斗,他早年当过兵,而且还是一名低级军官,当然看得出来,在外面没有动手的那批后来者都是杀人的积年老手,而现在正在场中格斗与蒙人死拼的则是一些看起来虽然训练有素,但实则还是一些从未上过战场的菜鸟,与自己村子里的那些青壮比起来,他们唯一的优点就是悍不畏死。
走在最前面的两个大汉挥舞着马刀,只是将蒙军打散,其实并没有对他们造成杀伤,而是放任这些蒙军与身后的那些新兵蛋子们去搏杀。
他们在拿蒙军练手。蒋丰突然明白过来。那个骑着大黑马的年青人明显便是这伙的头领,看着那个年纪比自己孙儿大不了多少的年青人脸色沉静,似乎眼前的搏杀与他无关一般,蒋丰不由大是感叹,即便是自己,易地而处,恐怕也没有这个决心去做这件事情,以那伙人的实力,想要杀死这群蒙人,是易如反掌,但他们却在用敌人的临死顽抗来磨练新兵,哪怕为此付出代价也在所不惜,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假以时日,前途只怕不可限量。
肩上剧痛阵阵传来,先前只道死亡在即,根本不觉得痛,现在突然放松下来,一把老骨头终于撑不住了,慢慢地盘膝坐在哨楼之上,一手按住肩上伤口,两只眼睛却是瞪得大大的盯着下面的搏杀。
没有比这更好的练兵机会了!云昭盯着场中的搏杀,对手不多,而且大都身上有伤,几个最为抢眼的,已经被自己抢前一步射伤,人数上占着优势,心理上占着优势,此时,可谓天时地利人和,尽在我手,这样的机会不是每次都能撞上的。
垂在一侧的手紧紧地握着易水寒,手上青筋毕lù,每一个兄弟受伤倒下,云昭的心都痛得抽搐一下,但脸上却仍是丝毫不动声色,这样的场景,如果还不能获得胜利而让自己活下来的话,那么,在以后的征战中,还是会死去,此时心软,去帮他们轻易获胜,那是在害他们,他们以后还是会死去的。
只有让他们自己去体会,体验,自己在生死搏杀之中获得经验,那才是最好的。队列已经被冲散,一百多人绞杀在一起,仗着人数上,心理上,身体上的巨大优势,这群初上战场的菜鸟一步步地占据了优势,从开始的乱战,慢慢地变成了有组织的猎杀,从开始的孤军奋战,到最后的互相配合,随着对手的人数一个个减少,他们也愈发地娴熟起来。
阿丘绝望地单腿跪在地上,此时他的身上,已经挨了好几刀,身边的士兵已经死绝,看着十数把明晃晃的马刀一齐砍将下来,他只来得及大叫了一声“阿娘”,便被砍成了十好几截,血水喷得满地都是。
一百多蒙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院内院外,场中再无一个活着的蒙人,云昭缓缓地吐出一口长气。燕小乙郝仁脸上慢慢地露出了笑容。
七十多个新兵,阵亡七人,伤了二十几个,此时伤者在同伴的搀扶之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一边观战的三十余名马匪赶紧奔了过去,掏出金创药,为他们包扎裹伤。
看着满地的尸体,看着自己砍崩了刃的马刀,有些新兵再也忍不出,奔到了边,翻江倒海地吐了起来。
屠虎屠熊大笑着,“吐吧,吐吧,吐过这一回你就会习惯了,以后再杀起来蒙人来,你就会觉得跟杀个小鸡没什么两样。”
“屠虎屠熊,干得不错,这些家伙,你们只操练了短短的上十天,便有这个成果,很了不起!”云昭冲着屠虎屠熊竖起了大拇指。
两个门板一样的汉子呵呵笑着:“老大可别夸我们,今天这样的战事,难得一遇,即便这样,我们还死了七个,伤了二十好几,老大再夸,我们的脸都没地儿搁了,不过这些家伙着实不错,再练上几个月,好好地打上几仗,就成老兵了。”
“我会找机会让他们再历练的。”云昭翻身下马,“老兵都是杀出来的。”
院内,蒋丰被扶了下来,裹好了伤,在两个汉子的搀扶之下,走了出来,径直走到云昭面前,蒋丰深深地鞠了一躬,“老汉雾渡河村长蒋丰,多谢好汉相救,敢问好汉们是从那里来的?”
看着眼前这个顶盔带甲的老汉,云昭将缰绳甩给一边的屠虎,伸出双手扶住蒋丰,“老爷子可别折杀我了,我们这一伙人也都是这安庆附近的人,蒙人肆掠,烧杀抢掠,我等这些劫后余生之人便聚集在一起奋起反抗,今天我们来晚了,村子里死了不少人,真正对不起!”
蒋丰微微一笑,眼前这个年青人说话不尽不实,安庆附近的确遭到了劫掠,但这伙人一看就不是附近的,附近那有他们这样装备精良的农民,而且他们的气质,特别是最先出现的那几十个人,一看就是精锐之极的战士,不过对方是救命恩人,既然不愿吐实,他也不好多问。
看着对方的神色,云昭也知道对方看出了些门道。
“壮士救了我雾渡河一村数千人,老汉感激莫名,请,请,老汉略备薄酒,以表谢意!”
“恭敬不如从命,我等也正饿了,那就多谢老村长了!”云昭笑着抱拳一揖。!。
第一百五十一章:壮大
夜深人静,白天宛如修罗场的雾渡河村已经基本陷入了平静,战死的村民都以极快的速度被安葬,老村长已经晓喻所有村民,蒙人一定会再来的,这一拨如果不回去,下一拨很快便会再次寻上门来,雾渡河这片乡土是呆不下去了,准备收拾东西逃命吧。死者已矣,活着的却还要继续生活下去,村民们强压着满心的悲愤,默默地打点着行装,偶尔会有几声嚎哭起传来,那是白天有人战死的家庭。这年代,家中顶梁柱的死亡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是一清二楚。
云昭坐在方桌边,在他的上首,是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脸色青白的雾渡河村老太爷,蒋丰。他的孙子蒋旭此时正坐在屋角,把玩着一柄缴获得蒙人马刀。
“云兄弟,你实话实说,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蒋丰看着云昭,一字一顿地问道。
云昭微微一笑,“老太爷,云昭就是一个杀蒙狗子的,如果您非得知道我的底细的话,我也不妨告诉你,我是马匪,一个被蒙人杀光了族人,烧毁了村子,无家可归,满腹仇恨的马匪。”
“马匪?”蒋丰的眼角收缩。
“不错,鹰嘴岩马匪!”云昭坦然道。
哗拉一声,蒋丰两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倒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蒋丰脸色潮红,瞪圆了眼睛,看着云昭,屋角的蒋旭看到爷爷激动的模样,忽地一下冲上来,手里的马刀指着云昭,怒目瞪视着对方。
“鹰嘴岩?你说你是鹰嘴岩的马匪?”蒋丰嘴chún哆嗦着。
看到对方的模样,云昭也是站了起来,“老太爷也知道鹰嘴岩马匪?”
蒋丰慢慢地坐下来。“我怎么能不知道鹰嘴岩马匪,我岂会不知道鹰嘴岩马匪。沈将军。他还好么?”
沈将军?云昭先是一楞神,接着便反应过来,对方说得是老当家沈风。
“您认识沈老当家的?”云昭惊问道。
蒋丰神色慢慢恢复了正常,拍拍蒋旭。“旭儿,去一边玩去。”
“您怎么会认识我们老当家的?”云昭追问道。
蒋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二十年前,我也在卢城啊!那件案子。可谓是惊天动地。沈将军率部反出卢城的那一天,我正在城门担任值守,那时,我还是大楚的一名校尉呢!”
云昭顿时想起沈风曾对他说过,当年若不是军中的一些朋友仗义相助,他是绝无可能逃出卢城的。其中便提到过出城之时,本应紧闭的城门却是敞开。让他们毫无阻碍地穿过了这道本应是他们最大障碍的城门,沈风没有说是谁放走了他们,但这位老人既然能说出当年之事,那便绝对差不了。
立席而起,云昭单膝下跪,“云昭替老当家谢过老太爷当年相助之恩。”
蒋丰笑着扶起云昭,“当年为了此事,军中有血性的汉子那个不是义愤填膺,只是可惜,老头子当年有家有室,否则也随着沈将军们反出去了。现在沈将军怎么样?想来也是早已须发皆白了吧?”
云昭黯然垂下头来,“老当家的已经不在了?”
蒋丰一惊,“怎么会?沈将军比我还年轻几岁呢?”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云昭将沈风过世的来龙去脉详细地讲了一遍,“老当家的顾全大局,舍生忘死,单身入卢城边军报信,却被司马瑞那个狗贼杀了,云昭总有一天,会将这个王八蛋逮住,剖腹挖心,祭奠老当家的。”云昭咬得牙齿格格作响。
蒋丰低头垂泪,“想不到过去了二十年,沈将军还是死在这些王八蛋手中。”
两人唏嘘半晌,蒋丰抹抹眼泪,看着云昭,“鹰嘴岩这些年来威震大漠,我虽僻居乡野,远离大漠,却也是偶有耳闻,沈老将军既已故去,你们这些人?”
云昭苦笑:“我们中了敌人的诡计,数千弟兄连番拼杀,一路摆脱蒙人的追踪,逃到巴颜喀拉山之后,便只剩下了这些弟兄,如今在山中找了一个隐秘的所在,休养生息,这些日子发现蒙狗子出来劫掠,每一拨的人数都不多,便盯上了他们,这一段时间,加上今天,我们已经截少了数百蒙狗。”
“只有这点人手了啊?”蒋丰叹了一口气,若有所失,“那你们现在是怎么打算的呢?”
云昭捏着拳头,“休养生息,招兵买马,积聚力量,然后再去打蒙狗子,总之,我们与蒙人是不死不休,只要我们还有一人活着,便会与他们干到底。”
蒋丰点点头,“想法很不错,可是你们必竟势单力孤,蒙人大举入侵,你们这一点人手,杯水车薪,根本无助于大局啊。”
云昭想了想,看着蒋老太爷,“我有一个想法,老太爷既然不是外人,我便说给您听听,也帮我参详参详。”
“你说!”蒋丰点点头。
“我准备积蓄一定的力量之后,便带着这些弟兄去安庆投军,正如您所说,现在的我们的确力量太弱,根本做不了什么事,抵抗蒙人,恐怕还得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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