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植起来的王好古就这样覆灭,必定会派骑兵来助战。两相夹功,也许能击败云昭,而以云昭军队的战斗力,亦可以给王好古和蒙军以重创,如此一来,马店的第三营将不得不前去驰援云昭,将不能再威胁到益州城,更重要的是,自己可以趁机夺取马店,占领广昌,甚至可以更进一步,将西部五县重新拿回来。
这样,就与云昭完全撕破脸了。
“是打,还是撤?”简述看着周广益,简单。
“撤!”简单毫不犹豫地道:“父亲,云昭包藏祸心,想渔翁得利的心思昭然若揭,他能做初一,我们便能做十五。”
“你知道我们一撤的后果么?”简述看着简单,问道。
简单冷笑道:“此事因云昭起,便应该由他来承担这一切,让他去与王好古,蒙骑火并吧,我们正好趁机拿下广昌,马店,如果云昭失败,亦可以顺势接收他的西部五县和榆林,父亲,西部五县我上次去看了,发展得极其不错。”
“你别忘了,我们一走,云昭极有可能失败,但他在安庆还有一万余军队,如果他断然放弃安庆,挥师入益州呢?那我们可就势同水火,再无回旋余地了!”简述沉声道。
“只要我们速度够快,拿下西部五县和榆林之后,立即派一支精锐堵在凤凰山,他放弃安庆又如何,巴颜喀拉小道就是他的军队的葬身之所,最好的结局亦是去巴颜喀拉山当流寇。”简单狠狠地道。
简述微微点头,心似有所动。
“此事只怕不妥!”周广益皱起了眉头。
“广益怎么看?”简述问道,周广益不仅是他的亲信将领,亦是简家军中重要支柱之一,他的意见不可不听。
“简将军,云昭此举虽然包藏祸心,但将军注意到没有,到目前为止,我们抓不到他一点把柄,在世人看来,云昭的安庆边军是在与我们一齐歼灭背叛大越的王好古,共内对抗蒙元,面临着如此大好局面,如果我们此时一撤,悠悠众口,我们如何担得起这份责难?便是益州百姓,恐怕亦会对我们离心离德吧!”周广益有些发愁地道。“不是局中人,如何看得清这里面的纠葛呢?”
“而且,我认为,我们目前共同的敌人是王好古与蒙军,王好古已是猛虎,万万不可放虎归山,蒙人势大,凭咱们与云昭两家,任何一家单独面对蒙人都不是对手,合则两利,分则两害。”周广益道。
“周叔此言差矣!”简单道:“我们这样想,云昭可曾这样想过,如果他当真有与我们共同抗蒙反王之心,他出兵破慈县,破照通,夺兴灵,下马店,抢广昌,可曾有一点先知会过我们?他既不仁,为何不许我不义?蒙人势大,我们简家军便是软柿子么?兵来将来,水来土淹,至不济,我们亦可以退回益州城去。”
周广益苦笑,“简将军,我以为,我们还是以大局为重,我们与云昭,怎么说大目标上是一致的,将军与其是结义兄弟,自家人大可以关起门来讨论,不必将事情做绝,我们一撤,可就是将云昭陷进绝路了。”
听着两的争论,简述闭目不语,周广益与简单对视一眼,都是闭上了嘴巴,该说的都说了,最后的决断权便在简述手中了。
“这个兄弟,只怕作不得准的。”简述没有睁眼,低沉着嗓子,慢慢地道:“如果两家一家势弱,便是兄弟,如果两家势均力敌,那便会成仇敌了。”
周广益叹了一口气,低下了头,他明白简述的意思了。
“便依简单的意思,全军准备撤退吧,我与简单先回益州城,但是广益,你率一万精锐后退五十里之后,便停下扎营,相信王好古看到我们撤军的迹象,便会明白我们的意思,他会放弃达县,前往兴灵。”
“是,将军,王好古一走,我便控制住达县。”
简述点点头,“你在达县,密世关注兴灵战事,如果云昭势危,你便出军救下他,护送他回西部五县。”
“我明白了!”
“父亲,这是为什么,既然已经撕破了脸,还留下他,岂不是养虎为患么?”简单急道:“要做便做得彻底一点。”
简单霍地睁开眼,“闭嘴,你懂什么,你周叔刚刚说得明白,凭我们与云昭任意一家,都无法对抗蒙军,那便需要两人合力,云昭如败,让他回西部五县,失去了绝大部分军队的云昭将再无力东来,于我们而言,将不再是危胁,但他的存在,却还是可以牵制住一部分蒙军。我们的压力会更小。”
“如果他投降蒙军呢?”
简述与周广益同时摇头,“这是不可能的。”
云昭与蒙人的仇恨如果说开始是一个简单的复仇的话,那到了今天,累积在成千上万人尸首之上的血仇已经无法清洗干净,无论是那一方,都不会和解。云昭已是一个抗蒙的标志,也许蒙人有几分想让这个标志倒下的心思,最好的办法就是此人投降,但以云昭现在所表现出来的谋略和才能来看,岂会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那里会投降蒙军?
“准备撤退吧!”简述摆摆手,“你们去准备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两人躬身一揖,退出大帐,空荡荡的大帐之内,只余下简述一人。
“我不会与他人作嫁衣裳!”他低声道。
达县县城,残破不堪,高达三十米的城墙有一截已去垮去大半截,现在是由沙袋,巨木等垒建起来,每一次简家军进攻之时,这里便是他们攻击的重点,一次次的倒塌,一次次的重垒,在这截断墙之下,双方遗下了堆集如山的尸体,但现在,垮掉了一半的城墙就这样丢在了那里,没有人再去修补。
兴灵丢失,对王好古所部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王好古坐在城头之上一把太师椅上,他的大刀就斜靠在他身边,从昨天得到安庆边军占领兴灵,霍震霆兵败投降,朴德猛兵败被俘,姚长坤兵败被,他就一直坐在这里,从夕阳西下坐到弯月高悬,再坐下月儿隐去,天边微露出曙光。
“王爷,您还是休息一下吧,天亮了,只怕又是一场苦战!”一名将军走到王好古跟前,低声道。
王好古缓缓摇头:“不会了,简述不会进攻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最后的战斗
远处的简述大营灯光点点,却是一片安静,浑没有击败自己即将到来的胜利的喜悦,看着对面,王好古不无恶意地想着,想必此时简述亦是与自己一样,有一种为他人作嫁衣的感觉吧!辛辛苦苦大半辈子,一梦醒来,却发现自己已即将回到原点,不,比原来更难受,那时的自己一无所有,而现在,自己却是从高处重重坠落。
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儿,两个历经苍桑自负老谋深算的家伙,被云昭这个娃娃无声无息地给阴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果此时益州仍是潘浩然当政,自己与简述一左一右,共镇益州,云昭想必如今还窝在安庆苦苦挣扎吧!
想着简述此时的难堪,王好古突地哈哈大笑起来,简述此时的两难境地他深有体会。
寂静的夜里,寂静的城头,王好古的狂笑声是那么的刺耳,或坐或躺或斜倚在城垛,墙角的士兵们一个个地站直了身子,看着那个在昏暗的灯光下挺立的高大身影,慢慢地汇聚到他的身边。
狂笑声中,两滴泪水慢慢地从王好古眼角滑落,他霍地转身,大步走下城楼。
“睡觉,传令全军,睡觉,今夜无战事,让弟兄们好好地睡一觉吧!”
王好古睡着了,自从投降蒙元,引蒙元入益州之后,他便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即便是他受封益州王,击败潘浩然,逼走简述。他也没有象今天这样一般,睡得如此安稳。
门外的卫兵听到房内入雷的鼾声,亦是放下心来,王爷定然是胸有成竹了。多少次来,他们经历过多少次绝境,但在王爷的带领下,不也是一步步地走了过来么?他们相信这一次亦然会同以往一样,转危为安。
急促的敲门声将王好古从大梦中惊醒,打开房门,一名军官带着惊喜的神色看着他。
“王爷,王爷。发现简述大军有撤兵的迹象。”军官的话让门外的卫兵轰的一声鼓噪起来,绝境之中突然发现了一条生路,让人不由惊喜万分。难怪王爷睡得安稳,原来是早已算清了这一切。看着王好古,他们的眼里都露出了佩服之极的神色。
“简述撤军?”王好古的神色却是有些古怪,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军官。
“是,王爷,哨探打探得清清楚楚。似乎对方也不在乎我们知道他们撤退的打算,倒像是有意让我更早一些知道一样,全然不避我们的哨探,亦没有派出哨骑来殂杀我军哨骑。”军官高兴地道:“王爷。我们可以率大军回撤,夺回兴灵了。”
王好古玩味地看着简述大军的方向。笑道:“好,很好。多少年了,我终于见着你狠毒的一面了,这才是我王好古相交了数十年的简述。传令,所有军官到大厅集中。”
“是,王爷!”
王好古嫡系军官们陆陆续续地从防区飞快地赶到,消息已经传开,所有军官们都兴奋地议论着,即将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稻草,不,这不是稻草,而是一块巨木,那有不死死抓着的道理,众人都明白,只要己部返回兴灵,与云昭的安庆边军展开争夺,驻扎在剑关的绝不会看着己部失败,他们一定会派兵前来助战,在蒙骑的助阵之下,击败云昭,夺回兴灵,再图后事,亦是可以想象的事情。
虽然不大了解简述突然撤军的具体情形,但众人也都明白,这必然是因为简述不愿意看到云昭捡个大便宜,而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之下,倒是便宜了自家了。
王好古此时神精气足,从天微明到此时已近晌午,他美美地睡了一个大觉,没有做一个梦,在他的记忆里,这好像是数十年来的第一次,看着麾下军官的兴奋,他嘴角微微露出笑容,不过怎么,这点笑容都有些诡异。
双手微微下压,堂内顿时一片安静,所有军官的目光都转向王好古。
“命令!”王好古站了起来,简洁地道。
“各部立即准备,一个时辰之后我军将向简述所部发起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