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复这个人,在大部分人面前,还真的缺少一种威严和气势,但是偏偏他说话的时候眼神带着一种奇异的光芒,让人感觉到一种威武不屈的刚毅,如深陷泥沼但洁身自好的人一般有一股特别的气质。
赵云鹏靠在沙发靠背上,利落地抬起双腿架在床上,整个人靠后,双眼以一种极为好奇的探究神色看向齐复,口里却是特别倨傲地回答:“凭一个女人也敢摆布我?你未免看得起她。”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五章
齐复看向那个门洞,裸露的砖墙不整,朝东的一面是一排窗,暗色调的窗帘竟阳光驱赶在外,室内视线昏暗。他稍稍倾斜上半身,挺直脊梁。事到如今,这个人打定主意是冲孟信元来的,齐复又对他们之间的恩怨丝毫不知,他唯有闭嘴。只是他心里记挂着孟信元,怕他莽撞。
赵云鹏抱着手臂,冷冷地环顾这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地方,养尊处优的人,这半年活得狼狈不堪,他眉宇之间曾有的那股富家公子哥的影子早已消散得无影无踪。
齐复不着意地细细打量他,从他的角度望去,觉得这个人的眉眼十分的眼熟。再要细想后脑一重,疼痛感将他的神经剥离开去,只觉得天旋地转自己的身体堪堪要倒,奋力小心挪了半步这才让自己肩膀靠在墙上借了几分力气。
另一边孟信元虽已到家门口但是没进门,只拨了电话让孙笑萍和朗朗呆在家里半步不要离开,一切等他回来。
孙笑萍慌张地问他发生什么事,孟信元看着开阔的大马路,沉沉地道:“齐复出了点事儿。您把朗朗看好。我会派人守着家里的。爸那边我会支会。”
孙笑萍听他的口吻是前所未有过的冷,心头也是一刺,忙应下,搁下电话就往房间瞧孙子。
一路上孟信元风驰电掣,连超数个红灯。等车子驶入那个小区忽然间就减速缓行,他一只手撑着窗框,一只手搁在方向盘上,视线里是来来往往的行人和为数不多的几辆轿车。
这个小区是长锦的老城区,约莫二十年前,这里的繁花堪比现在的市中心。
时光荏苒,世事变迁,经济扩张,城建中心东移,这片区演变到如今,唯有九几年的旧楼房和步履蹒跚的老人,而年迈的老人们总爱在阳光不错的日子里,搬出老藤椅,坐在一起聊聊过去。
孟信元看着那些坐在老藤椅上大声说话的老人,他们脸上挂着祥和的笑,车子缓缓从他们跟前并不宽阔的马路上流淌过去,他的视线慢慢的模糊。
当他的第一颗眼泪顺着眼角淌过鼻翼滑入唇中的时候,孟信元在想,这辈子要是没有齐复,那日复一日的云卷云舒、夕阳西下又有什么意义?
而齐复出现了,若是再消失,那自己的下半辈子岂不是只能活在无穷无尽、无边无际的回忆中?
孟信元痛苦地看着前方,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阵一阵地颤抖。
他真切地体会到,他在害怕。
害怕失去。
*
路边已经停了一辆黑色的房车,衣冠齐整、面无表情的孟信元拉开车门就看见里面闭眸养神的苏顾。
这白生生的年轻人,身边放着一个黑色的近一米长箱,里面是他惯用的狙击枪。
孟信元勾了勾唇,对着苏顾道:“老叶肯把你借给我,真是让我意外。”
苏顾微微耷下的眼皮往上一掀,嘴角冷冷地泻出话来:“他说,赵云鹏事情是他没帮你摆平,出了这事儿,他应该担责任。”
孟信元勉为其难地笑了笑。
说话间,又有三五个人从外面陆续进到车里。
分别是孟信元惯常差遣的人,看见孟信元都是一点头不说话,仔细听安排。
这边正在合计一会儿进去如何带上齐复全身而退,那边孟信元和苏顾分别遣去勘察的侦察兵已经回来,将手上的高倍相机递给两人。
孟信元隐约看见齐复被绑着,简直要气炸了,恨不得现在就飚上去把赵云鹏撕碎了事。
照片是从多个角度拍摄,房间里只有赵云鹏和齐复。
苏顾稍稍一翻阅照片,对孟信元道:“我就在这栋楼的楼顶,一直关注窗口,有必要的话我会开枪。”
借苏顾一用是孟信元的后招,但是他心底隐约并不十分希望能用到苏顾。他点头,“不到万不得已……”
苏顾不等他的话说完,却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明白。”
孟信元抿唇一笑,眼中是一片感谢之情。
苏顾脑袋上扣着一定黑色鸭舌帽,身上穿着往常的灰白色运动套衫,手里提着狙击枪,头也不回地先走进小区。
孟信元接过递给自己的黑色手枪别在腰上,拉开车门,也下了车。
他并没有径直往小区走,而是站在车外的一个小路口,一个垃圾桶边,点了一支烟,眼瞅着车上几个兄弟都走进社区,缓缓地将烟头灭在垃圾桶上这才走过马路。他人高马大,相比较之前几人更加叫人觉得气势不凡,本就严肃凌厉的五官此时锋芒毕露,引得路过的人纷纷侧目。
齐复跪在地板上,初秋,天气还不凉,但是地板那种冷硬的感觉穿刺过他的膝盖直透肌骨,他有些不适地稍稍移动膝盖。
赵云鹏将烟头点燃,但是不拿起来抽,而是放在那张小书桌的一角,又仿佛置身事外地安宁地看着这烟头一点一点的燃烧殆尽。半晌,他才如梦初醒一般,问着齐复道:“你说,孟信元上你的时候?是觉得自己是在上女人呢还是上男人?”|
齐复微微垂着脑袋,咬咬牙忽略过这个问题。
赵云鹏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打火机,火苗高高窜起,然后一下又被晃灭。齐复不回答,他也不强求,只是冷眼瞧着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门上被人踹了一脚,很重的一脚,显然来人脾气不大好。
赵云鹏慢悠悠地将脚放下,站起身整了整衣摆,将手里的火机搁进裤袋,他开门前转头看着齐复。
齐复看见他脸上似有若无的奇诡笑容,紧接着他像见鬼一样脸色瞬间苍白。门洞那处,陈沐不带半点儿预兆地出现。虽然他是同党,但是此刻看见他,齐复还是觉得有些诧异。
陈沐手里拎着一柄水果刀,看着齐复就似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他悄无声息地走到齐复的身后,拿起刀在他的脖子下比了比,对着赵云鹏道:“赵哥,你开门吧。”说罢,嘴角浮起得意的笑。
从陈沐再次出现到此时此刻,齐复发现自己一点儿都看不清这个人。
曾经回忆中的人如镜花水月一般虚无缥缈,而这就是被自己深爱的人?
来人是孟信元,神情骇然地站在门口,要比门里的赵云鹏高上一个头,有极强的压迫感。
齐复怕牵动他的情绪,非但没有说话,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地控制着。
孟信元锐利的眼神扫过两人的脸庞,勾起的嘴角冷笑,“老赵,你就这么点儿本事?”他眼尾轻蔑地瞥向陈沐。
陈沐不言不语,只将刀锋往上一勒,齐复白净的脖子上立马现出一条红印子。
孟信元眉峰骤起,“老赵,我人来了,怎么办你说话吧。”
赵云鹏打开大门示意他进来,探头往外一看迅速地将门合上。他当然知道孟信元不会这么轻易地出现,穷途末路还是有点儿警惕心的。
孟信元和赵云鹏少说有两三个月没见面,虽赵云鹏一直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但是孟信元从来没把他放眼里,说来多少让他觉得不服。
现在得了机会,赵云鹏一把踹在孟信元腿弯处,孟信元整个人往前一扑差点儿跌倒,好在房间小,他扶住墙壁稳住身形,也不反抗只是看着齐复。
两个人的距离不过一米多,但颇有些遥不可及的意味。
“放开他。”孟信元冷冷地开口,“不管你要什么,现在放开他!”
这话像是寒冬的一场雪,笼罩在屋子里所有人的身上。
赵云鹏给陈沐一个眼色,陈沐不甘心地将刀子往旁边一撤,不过人还是一步不离地站在齐复身后的位置。从他的动作看,仿佛从来都待齐复如陌生人一般。
刀锋一晃,孟信元才又正眼看向赵云鹏,“老赵,我来了,什么条件你开口吧。”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埋伏了人对付我,我要是敢拿你怎么样,今天就走不出这房子,对吧?”赵云鹏掸了掸外套边缘,冷笑着道,“但是我不对你怎么样,就要你一条手臂。怎么样,这买卖,不过分吧。你毁了我们赵家父子,我只要你这么点儿东西。哈哈,不公平我也认了,谁让我姓赵的玩不过你姓孟的呢!”
“赵哥!”齐复身后的陈沐急了,提点了一句,惹得赵云鹏往地板上淬了口唾沫,“孟信元,这陈沐,给我很多方便,你看为了情人掏个百八十万的如何?”
孟信元看着印象中雅致彬彬的赵云鹏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觉得作呕。他索性转过去看着陈沐不咸不淡地问:“那陈先生,是想要要多少钱了?”
陈沐的手按在齐复的肩膀上,眼神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道:“柳家给齐复的遗产全部转到我名下,除此之外给我一张五百万的支票。”
齐复稍稍一抬肩膀,紧接着被他按下,他便乖乖不再动。
孟信元将这一幕看得很清楚,陈沐手中的水果刀冷硬而可怕。他早知道这两人挟持齐复就为将他吃得死死的。他点头,“我现在就可以开支票给你。但是齐复的遗产转让手续麻烦,或者你考虑一下,也以现金形式转给你?”
陈沐当然听懂了,那句话里,最后的那一个“你”字。
要是转让遗产,那他陈沐以什么名义独揽?还不是要和柳霖分而食之,要是拿现金……可是那部分遗产到底值多少钱还是个未知数。他不禁又觉得麻烦。
“这样吧,齐复之前那部分遗产已经让律师做过估算,价值四百多万,我再开一张五百万的支票。你觉得如何?”孟信元道。
陈沐看着孟信元,后者眼神坚定而语气笃定。再者,不管齐复的遗产究竟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