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等人,便连那贩夫走卒都不如。孙筑虽说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好歹是个朝廷官员,怎么会让自己妹妹操此贱业。
此时就听那孙筑道:“三年前,我初次见到她时,她在那街头都快被冻死了,我把她救回家去,才知道她原来是从几百里外一个大户人家跑出来的,她才十三岁那家的老爷就要纳她做妾,因此,她就假意答应,在那新婚之夜的前一天晚上偷跑了出来,身上没有银子,又是自小就被卖出来的,无处可去,她便四处乞讨为生。不知怎么就到了长安,此时天气冷了,她又恰巧得了场重病,连那要饭的力气都没有,便在街头动不了了,若不是我把她救下,她几乎冻饿至死。”
陈羽听到这里已然明白,这定是干兄妹了,只是,这刘宝儿才十三岁时就知道用计脱身,倒是个够聪明的姑娘,而且宁可要饭,也不会去给人做妾,倒也有一份风骨,让人不由得心中暗敬。
这时就听那孙筑继续说道:“我把她救了回去,她开始是害怕我也贪恋她的容貌,便坚持不肯洗脸,然后我的一房小妾猜出她的意思,便偷偷告诉给我,我便说,愿与她结为兄妹,她这才答应洗了澡,然后跟我们说了说是怎么落到这一步的。”
“要说这宝儿啊,真真是个要强的孩子。在我府上时,她最是个惹人疼爱的,无论我那夫人还是几房小妾,或者我那几个儿女,还有下人们,都是打心眼儿里喜欢她。我又见她比我那女儿大不了几岁,便口中叫着妹妹,实际是拿她当个女儿养着,谁知她却不肯受我这恩,说是要自己养活自己,可是这世上哪有女孩子能做的活儿?恰好那天她跟着我的夫人出去听戏,回来之后便嚷着要学唱戏,我实在是被她缠的没办法,最后便只好答应她,谁成想,不过一年,她就满师了,然后就轰动了整个儿长安城。”
陈羽听着这一段传奇,不由得心中烦闷都忘了几分,要真如这孙筑所说,这刘宝儿小小年纪,倒真真的是个奇女子了。
就在这时,下面突然静了下来,陈羽低头看去,那刘宝儿登场了。
一身的浅红罗绮,莲步款款,刘宝儿走到台子中央,水袖一甩对着台下福了一福,然后,就见她到那书案后坐下,跟着的小丫鬟站到她身后,随后,一个老学究迈着四平八稳步走了出来,《牡丹亭》便开始了。
陈羽耳中听着那甜糯中却偏有一丝清脆的靡靡之音,看着那婉转的流波,却怎么也无法将这么一个妩媚的女子同刚才那个娇憨可爱的小女孩联系起来。
真的是难以想象,那个唱着“却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桓”的怜春自伤的大家闺秀,那个“念郎郎不至,独自上高楼”的幽怨女子,那个流波婉转、清殇醉人的妖娆尤物,竟然就是刚才那个搂着孙筑的脖子甜甜地叫他哥哥的人。
眼里瞧着下面刘宝儿那醉人的眼神儿,耳中听着孙筑说起她那些让人哭笑不得小孩儿气,一时间,陈羽不由得痴了。可是,戏到最后,当刘宝儿偎在那人怀里的时候,陈羽不由得想起,要是绮霞也偎在自己怀里,这出人生的大戏,才算是圆满了。
此时,她是否又偷偷的哭了?
第二七章 私情
且说那孙筑自陪着刘宝儿回家去,陈羽便独自一人回了拢翠观。
天刚黑了不久,下人们也才刚吃过饭,陈羽把马交给小子走进门去的时候,就见几个人正坐在那儿闲聊,看见陈羽进来,大家都站起来,其中一个迎上来说:“羽爷,刚才府里来人传话儿,说是太太把她房里琥珀姑娘赏给您了,您是不是,得赶紧到府上谢恩去!”
陈羽闻言沉思半晌,说道:“现下天色已晚,太太说不定已经歇下了,明日再去吧!”
说着,他便进了屋里,留下下人们在那里窃窃不已。
且说第二日陈羽起了早出去,刚到角门那儿,就见周二迎上来拉住马缰绳,陈羽下得马来,另有人接过了去送往马厩,这里周二小声说道:“羽爷,你快些去吧,那绮霞姑娘昨儿晚上被关起来了!”
陈羽闻言大惊,忙问是怎么回事,周二道:“具体怎么回事,小的也不知道,只是听我那浑家说,姑娘她抵死不愿意跟大爷,太太很生气,就命人把她关了起来。”
陈羽闻言点点头,也不及多说话,便直接奔二少奶奶那里去找银屏儿。走到院门口,看见银屏儿正在那里对一群人吩咐什么,众人唯唯诺诺,银屏儿吩咐完了,一抬眼正看见陈羽,便摆手命众人散了,然后冲陈羽一招手,陈羽便忙走进去。
那银屏儿往里瞥了一眼道:“你有什么事儿就在这里说吧,二少奶奶正在里面歇乏儿呢,就不要打扰了。”
说完了也不等陈羽说话她就支使着身边的小丫鬟去外面叫夏婆子来,说是刚才有个事儿没说清楚,那小丫鬟依命去了,这里银屏儿才道:“你倒心里踏实,别人都快替你急死了,你这才松松垮垮的来。”
陈羽忙问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那银屏左右看看无人,便说道:“昨儿晚上,二姨奶奶到太太那里请安,说是大爷那里新房都准备好了,只等着接人过去呢。绮霞便突然说不愿意过去,太太当时就很生气,问是为什么。绮霞却什么都不肯说,太太便命人把她关起来了,不过你放心,只是关起来不许走动罢了,并不受罪的。”
陈羽闻言心里略安,却又问道:“你去看她了没有?她可有什么说的?”
银屏儿白了陈羽一眼才道:“怎么没去,太太命我们几个平日里和她走得近的去劝劝,我便瞅了个没人的功夫问她想怎样,她便说你有办法,我问她什么办法,她却不肯说,哼,我倒是觉得自己成了个瞎操心的了,忙东忙西吃不下睡不着的为你们操心,到头来什么都愿意跟我说!”
陈羽忙陪着笑说道:“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来,我岂会把你当作外人,只不过我想了一个主意,却是有些冒险,因此也就只是跟绮霞说了而已。其实也没什么,现如今我好歹是个朝廷官员,只要绮霞坚持不嫁过去,到时候我站出来愿意和她一块儿受罚,那么到时候老爷太太必不至于为这点子事儿责罚一个朝廷官员的,这件事也就拖过去了,等风头稍稍过去,我再托二少奶奶在太太面前求一求,这事儿便也约摸可以成了。”
银屏儿听得连连点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便也只有这样罢了。只是,现如今只怕你这个主意不好用了。”
陈羽闻言问道:“这是为何?”
银屏儿正想说话,却听见屋里二少奶奶说道:“银屏,你进来,我有话问你!”
银屏闻言忙冲陈羽打了个手势,然后说道:“你且到那门外稍等,我去去就来。”
说完她掀帘子进去了,陈羽被她刚才那句话弄得心里上不去下不来的,煞是难受,却又干盼着她就是不出来,好容易看见那帘子掀开了,走出来却是一个倒水的小丫鬟。
陈羽正自着急,却见那琥珀正走了过来,看见陈羽站在门口,她明显的一愣,然后脸上一红,走到他面前也不知道说什么,咬了咬嘴唇才小声说道:“绮霞姐姐现如今已经招认了,说是已然怀了孩子,现如今太太让我来叫二少奶奶过去一块儿料理这事儿呢,你快些想个主意吧。”
说完了,她连头都不抬,便径直的奔院子里面去了,陈羽听了她这番话,却是猛地一惊,怎么,倒把怀了孕的事儿给捅出来了。
陈羽正自想着,就见二少奶奶走出来了,身后跟着银屏儿和那琥珀,二少奶奶走到跟前,陈羽才醒过来,忙请了安,二少奶奶也没说话,只是轻轻的打量了他一眼,便自往前去了,那银屏儿却是停了下来,候着前面两人走远了,她才说道:“这下子比我刚才说的还糟了,刚才二少奶奶叫我进去,就是问我可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事儿。原本昨儿晚上太太只是怀疑绮霞跟你早就有了私情,可是不知是谁说了句什么闲话,太太就当真的审问起来,还派人给绮霞把了脉,确定了是怀孕不假,就在刚才,太太已经派人去抓那看园子的徐小寺去了,这件事,我竟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接着又说道:“你快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就用你说的那个也好,我这就得去了,到时候,我尽量的求二少奶奶帮你说几句转圜的话儿吧。”
说着她便迈步走了,这里陈羽心里像是着了火一般,最后他心里一狠,便干脆奔太太房里去了。
这里三厢对话,那傻乎乎的徐小寺只须被那管家郑海稍稍引领几句,便说出了不少事情,虽然他连话都说不清楚,但是太太二少奶奶等却都听明白了。
当下太太气得拍桌子,喝令人马上把陈羽抓来,却听二少奶奶劝道:“太太,只怕咱们去抓那陈羽有些不妥,他现在好歹也是朝廷的官儿,咱们不好私下里抓吧。”
太太却少见的说话厉害,只听她说道:“他纵是天大的官儿,现如今也还是咱们陈家的奴才呢,哼,真亏了他敢把卖身契送回来,也幸亏老爷收下了,今儿正好拿他!”
第二八章 恃宠
且说陈羽刚走到太太那院子的门口,正遇上派去拿他的人,陈羽也不用拿,自己就奔上房去了。
他进得房来,先是规规矩矩的给太太二少奶奶逐个请了安,然后便道:“小的不待太太抓拿,自己请罪来了。”
太太看着他冷笑两声,问道:“你倒是不急不慌的,敢情你是寻摸着我不敢拿你怎么样是吧?我告诉你,我不管你是什么从六品,什么羽林卫百户之类,既然你把那卖身契送还回来了,那就还是我陈家的奴才,你犯了我陈家家规,我就料理得!来人!”
“太太。”四下里站出来几个小厮,站在最前面的,却是那郑海。
好巧不巧的,陈羽抬头时,正好与他那笑吟吟的眼神对上,陈羽当即眼色一沉,眼神凌厉无比,那郑海倒也并不怵他,冷笑着也瞪着他。
两人以前尽管暗下里相斗,却也从未公开的翻脸,此刻陈羽却是什么都顾不得了。他没有什么大的志愿,只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