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还没打,……”她忽然抓住他的衣襟,颤声说,“我对不起你,哥,你快走吧,他们看来是盯上你了。”
“我……我,我还没打,……”她忽然抓住他的衣襟,颤声说,“我对不起你,哥,你快走吧,他们看来是盯上你了。”
岳程也想催陆劲快走,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如果现在不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局面就会变得越来越难以控制,越来越尴尬,至少对于他来说,就是这样,于是他边朝屋外走,边拉拉陆劲的袖子,急促地说:“我们快走吧。”
陆劲没搭理他。
“小月,你跟我妈在一起那么多年了,你也照顾了她那么多年。我知道你对她是有感情的,”看见小月拼命点头,陆劲接着说,“你跟她最亲,也最熟悉她的生活习惯,所以我想,既然你对她的死有疑问,你一定去到处打听过,我说的对吗?”
岳程又被这问题吸引住了,他停下脚步,想听听小月是怎么回答的,但她却答非所问。
“我一直把阿姨当亲生妈的,哥,要不是孩子生病,我不会……”
“你打听到了什么?”陆劲显然不想听她的解释。
她迟疑了一下,道:“我,我是追着老王问过这事,可,可是……”她没说下去,粗壮的手指搅在了一起。
“是不是有人看见我妈家里来了什么人?”陆劲进一步问道。
岳程不明白,陆劲为什么还要继续刨根问底,即便这女人开了口,她的话能信吗?自从这女人被揭穿克扣老人的钱后,岳程对她的信任就消失殆尽,他觉得现在最明智的做法就是立刻走人,因为这女人说没打过电话,这很可能也是句谎话。如果对方那个什么老王来了,他又没证件,他怎么证明自己?就算有电话,但现在这种情形,局里会给出干脆的证明吗?他们会不会玩踢皮球的游戏?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回去跟领导当面解释最为妥善。
“老王跟你说了什么?”陆劲又问。
小月再次沉默了下来,好像非常为难。
“小月!你想叫我死是不是?!你想看着我妈死得不明不白是不是!”陆劲终于爆发了,他怒目圆睁地朝小月大吼了起来,她被吓得连着后退了好几步。
“不,不,不,不是的,哥,你别发火,我一直把阿姨当亲妈的,你相信我。”她好像快朝他跪下了,又踌躇了一会儿,才抽抽搭搭地说,“哥,不是我不肯说,是老王让我,让我不要瞎说。”
“快说!”陆劲不耐烦地催促道。
小月抹了下眼泪,终于开口说道:
“你说的对,哥,我是打听过,因为阿姨那天睡得那么晚,我觉得怪得很,我认识她多少年了,她从来不会睡得那么晚,更不会点那么亮的灯,她怕费电,再说,那张高脚凳平时就放在她床边,那凳子重得很,她自己根本拿不动,我刚刚说过了,她腰不好,拿什么都费力,所以我觉得,她没法拿那个凳子去厨房,要是她真有那个心,她应该白天就让我给她拿过去呀……”
这个村妇的脸对岳程来说,就像条变色龙,一开始是愚蠢,后来是善良温柔,接着是卑劣无耻,现在却显得精明能干。
“接着说。”陆劲坐了下来,他示意她也坐下。
小月依言在他旁边坐了下来,现在的她似乎已经渐渐消除了戒心,她打开了话匣子。
“我觉得这事挺奇怪,而且老王跟我说,在阿姨的屋子里,警察还找到了红烧肉和鱼,我当时就说,这根本不可能是阿姨的,她自己也不吃荤菜,老王说,可能是她买了放在冰箱里了,我说她虽然有冰箱,可自从我哥买了给她后,她还没用过,就我哥回来那几天才打开,因为她怕费电,再说,我一直在她家,都没见过鱼和肉,她腿脚不好,又没去买菜,哪儿来的这些东西呀。我说这一大堆,结果老王根本听不进去,他让我不要瞎说,还问我,你怎么知道她没偷偷准备些肉送自己上路?我答不上来了。”
“你有没有找别人问过?”陆劲问。
“我找过赵家的小四。”小月说起自己的发现,微微有些兴奋,“不是小四看见的,是他的媳妇看见的。那天晚上7点左右,她吃完晚饭骑车回娘家,路过阿姨家的时候,被门口的一辆车绊倒了。事后,她跟她婆婆说那是辆助力车,好像是比自行车快的那种,我不知道,她说她本来想骂人的,可朝院子里一看,有个警察在屋子里,她听到阿姨在招呼他,很高兴的样子,还一直说‘感谢政府’,‘感谢政府’。”
警察?有警察在陆家?岳程心里一凛。
陆劲倒很冷静,他问道:
“后来呢?”
“后来小四媳妇就回去了,阿姨出事后,她也没跟警察说。我也问过她,她说她不想惹麻烦,还说……”小月瞥了一眼陆劲,“谁让她生了个杀人犯的儿子。”
“那你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警方?”岳程插嘴道。
小月羞愧地低下来了头,但随后又争辩道:“我说了有什么用,他们都不听我的。”
“助力车?什么助力车?是不是电瓶车?”陆劲盯着小月的脸问道
“嗯,对,是电瓶车。这我不懂。”
“车上有什么标记吗?”岳程问道。
小月摇头:“天黑了,看不清。但是……”
“但是什么?”陆劲道。
“但她说,两天前,她也看见过这样的电瓶车,她说很像,就停在农场入口的那个小卖部旁边,但是她不记得是上午还是下午了。”
“小卖部?”岳程完全没有印象。
“我们走的是另一条路。”陆劲对他说。
“他肯定是在问路,你家这么偏僻,不问明白,肯定找不到。看来这人是有预谋的,很可能在正式开工前,先来了趟彩排。”岳程分析道。
“我觉得就是这样。”陆劲道,随后又问小月,“你有没有去问过小卖部的人?”
“我问过了,小卖部不就是我男人他姐姐的婆家开的吗?可她们说,那时候是五一长假,进出农场的人特多,每天都有人来问路,都不记得了。我后来问,有没有人来问怎么去陆劲家里呀?她说她记得有两个人来问过,一个是女人,另一个好像是送货的,她也不记得是哪一天了。”
岳程忽然想起,陆劲母亲的死亡时间是2004年5月4日,的确是长假期间。
“送货的,是送什么货?”他问道。
“不知道。”小月摇头。
“那女的是什么样子?年轻的还是年纪偏大的?”岳程又问。
“不老,年纪说不上来。”小月回头看了眼沉默下来的陆劲,岳程总觉得她看他的眼光中有点害怕,又有点想亲近的意味。
“哥,就这些了,”小月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说,“就这些了。”
陆劲站起身来。
“我知道了。”他冷淡地说。
“其实我把我知道的这些都告诉老王他们了,但他们不管,说那案子已经定了,叫我不要管闲事。我男人也不让我管,说我要管了,就跟我离婚。”她望着他,哽咽了,“再说,你又不在了,我以为你没命了……再去说,还有什么意思?要是知道你还活着,我一定来看你!你相信我。我是什么人,哥,你应该是最清楚的!”
她几乎像在表白,但陆劲却只是轻松地一笑,说:
“是的,小月,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跟我相比,你才是真正的好人。谢谢你一直以来照顾我妈。这给你孩子买点吃的吧。”他从口袋里掏出200块钱来塞在她手心里,接着朝门边走去。
捏着那钱,她呆了半秒钟,然后忽然像被人从后面猛推了一把似的直冲到陆劲的身后,她拉住他的滑雪衫下摆,用近乎哀求的口吻说:
“哥,你能告诉我一件事吗?”
陆劲回头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当初,当初你为啥非要跟我解除婚约?是因为你知道我偷,偷了别人的东西?还是因为看不起我是个乡下人?”她望着他,眼神无比焦灼却又充满渴望,仿佛这问题困扰了她大半生,她问不出口,却如此想知道答案。
他们还有婚约?岳程竖起耳朵专心听下去。
“你爸本来就反对,你忘了?”陆劲把目光投向别处。
“我知道,可是……”
“这些陈年旧事,就别再问了,小月。”陆劲有点不耐烦。
“我知道,我不该问,可,可我总想有个答案,”她声音颤抖地说,“那时候,我一直坚持着。”
“你坚持有什么用!”陆劲厉声道,却没说下去。
“你瞧不上我,嫌我长得丑,那也是个理由,你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让我糊涂一辈子,哥,我求你告诉我吧,就算让我安个心!我求你了,看在我服侍阿姨这么多年的份上,今天,你就给我个明话吧!”小月扯着他的衣服,哀求道。
陆劲扫了她一眼。
“哥,我那时候都差点上吊了!你连句话都没有,连封信都没有!”她愤怒地叫了起来,眼睛里迸出了泪花,她扯着陆劲的袖子像撒泼似的,摇晃着,被陆劲一把推开。他说:
“你爸说如果我不解除婚约,就把我妈的事都抖出来!他那时候已经给你找了另一个人家。”
她没听明白,岳程也是。
“哥,你在说什么?你说阿姨有什么事让我爸抓了把柄?”她问。
“对。”
“你,你说阿姨她……”她没问下去,只是像被吓到了一般茫然地盯着陆劲的脸,她的表情告诉岳程,她已经猜到了答案。
“你知道我上高中以后的学费都是哪儿来的吗!你知道我妈为供我上学干了什么嘛!一次又一次,她也不想的,可是干了一次就有第二次,每个人都威胁她!每个人都这样!但是她还是很高兴,因为她的目的达到了,儿子有了路费!学费、!买油画颜料的钱!现在你满意了!都知道了!你爸就是用这件事威胁我!”陆劲说不下去了,他闭上眼睛,沉默良久,岳程看见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