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症侵吞的是人类的身体，抑郁症吞食的却是人类的灵魂。
尤其是重度患者。几乎可以感受到世间所有最悲惨的事情全部集于他一身后的痛苦。它可以把人折磨得精神失常、狂躁暴虐，也可以让你无法动弹如临死般的瘫痪。而当你恢复神智后却又清醒地知道：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不知何时还会再度侵袭你！
今年的深秋特别冷。
宋曜隆重肃穆的葬礼后，程峰穿了一季的黑衣。
“今天是邹龙出院的日子。你没忘记吧？”
幸好护士长提醒，程峰捞起病历就往病房跑。
还是应该跟他说些道别的话，顺便叮嘱他以后少吸烟——刷、刷刷——突如其来的闪光灯闪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不知是哪个电台正在采访邹龙。把病房整得像直播间般的气派。
老白比他先到一步，甩着尾巴面无表情地坐在门侧，瞥到程峰来了，便向他靠近几步。
“邹教授，您住院的这段日子娱乐圈发生了许多大事……”
“我身在医院，心在社会！”邹龙一本正经，看来他非常享受在医院接受采访的感觉，“不就是宋曜跳楼自杀吗？”
年轻漂亮的女主持人、摄影师，包括门口的程峰和围观的所有人，听到他这种轻蔑的口气无不倒抽一口冷气。
“我有确切可靠的消息告诉你们。是我在这家医院的朋友告诉我的。”邹龙做出一副神秘状，“什么抑郁症，都是骗人的！宋曜自杀的真正原因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患了很不光彩的不治之症！”
程峰心底顿时泛起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不治之症？”主持人同样一头雾水，“什么不治之症？”
邹龙得意洋洋地转着他的黄豆眼：“艾滋病！”
刹那间程峰全身的血液都往大脑冲，拔脚就要冲进病房拎出男人把他揍到半死！
“喵呜！”裤角被绊住。程峰低头一看，竟是老白咬着他裤管！它碧蓝冰冷的眼仿佛在劝他说：“冷静点！”
程峰低头吼道：“别拦我！他就是个人渣！”
老白死死地咬着他裤管一动不动：程峰，你再吵再闹也没有用！这个人渣留给我！
采访室内早就乱成一团。
“快切！刚才那段播出去了吗？”主持人急喊，“什么？已经播了？该死！”
嘴唇都咬出血来，程峰怨怒愤恨至极的目光如果化作刀影，早就一片片地把男人削成肉片儿涮汤喂狗了！
男人丝毫没觉得自己已经犯下众怒。翘着腿显然非常满意的看着自己引发起的这场骚乱：相信他的新书一定会卖得很火吧！
“邹教授！”主持人极快地冷静，但气红了眼睛，口气非常冲，“说话是需要负责任的！”
“负责？我绝对负责！”邹龙笑嘻嘻，凑向主持人极低声的说，“你们尽管播，保准你们的收视率一路狂飙！”
主持人怒极，砰的声砸掉话筒：“无耻！”拂袖而去。
没了主持人，这档子节目自然草草结束，大部队收工回家。临走前，摄影师冷冷地回头瞥了眼洋洋得意的邹龙。
可想而知，这段没有来得及切断的画面播出后引发了轩然大波。
邹龙的粉丝依然态度坚硬地挺他，众口一词：宋曜就是生活作风不好才染上艾滋病自杀的！邹教授的话就是真理！没人有资格反驳邹教授，驳斥邹教授的人都是白痴！秉着这种顽强的精神继而与宋曜的FANS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口水战。
事情愈演愈烈，有人怀疑有人深信有人不屑有人持观望态度。直到网上突然爆出邹龙的一段录象视频，情况才急转而下！
那段视频正是邹龙接受电视台采访时凑近主持人对她说“你们尽管播，保准你们的收视率一路狂飙”及后主持人摔话筒而去的片段。
完了。
民心从未有过的一致，所有矛头直指邹龙。
“他的这种行径已经触动了法律，受害人的家属完全可以诉求法律！”
“简直比鞭尸更没道德更加残忍！”
“为了出名竟然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什么学者文人？流氓都不如！”
随即，安华医院的赵院长接受了电视台的特别采访以澄清邹龙的诬陷。
“宋曜先生的遗体是在安华医院接受的尸检。如果死者感染AIDS，仅血液分析这一项就无法通过。但据我及各位所知，宋先生的血检报告、健康证明一应俱全。绝对不可能感染AIDS。”院长顿了顿，露出鄙夷的神情，语带嘲讽，“如果邹龙认为医院串通家属隐瞒真相。很简单，请他指定医院指定地点，我们再做一次血液分析！安华医院奉陪到底！”
邹龙终于体验了玩火自焚后的绝望。
新书的销售量只能用惨烈来形容，再也没有媒体对他进行专访，同行对他避而远之，民众则把它当成过街老鼠。在他自以为会热烈到爆的签名售书上被人唾弃扔垃圾，冲着他喊：“流氓也会写书？写给鬼看吧！”
立刻有人买了十本。签完名后冲着邹龙说：“回去我一张张撕了折成纸钱烧。烧给宋曜！”邹龙狼狈不堪，落荒而逃。
他主动找上媒体报社：“我说的话都是有根据的。他们对我进行学术封杀是极其不道德的事情……”
他话未说完，人们已经争相捂着鼻子如鸟飞散。能逃多远就有多远。
“你们到哪儿去？”邹龙急忙追了几步，气急败坏，“我还没说完哪！”
然而他从众人捂着鼻子的动作和惊讶的眼神中领略到了什么。他呆滞的空捂住嘴巴哈了口气，闻了闻。
“我这辈子没闻过这么严重的口臭！”五官科的医生直摇头，“太臭了。简直让人作呕！”
“你说谁哪？”程峰端着饭盘子脚后跟着老白，坐到他对面。
“还有谁？邹龙呗！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那就是恶气熏天！”
程峰拣了块鱼肉挑给老白，听到这儿竟然呆住了。
“真的？”
“还有假吗？我也查不出是什么原因。那股子的味道啊，是我这辈子闻过的最臭最恶心的味道，比腐尸还要难闻上百倍！”
程峰的眼神与老白通透诡异的眼神对个正着。
他笑了。
“很好。”笑得欢畅至极，“从今以后，我相信再也没有人愿意听他讲一句话一个字了！”
音像店门口。
“这是宋曜的FANS和经纪公司携手为他制作的绝版纪念册。”沈晖艰难地抢到两本，“留念吧。”
抚摸着封面上俊美的人，程峰听到路过自己身侧的几个学生模样的女生发出赞叹声：好漂亮的人！
嗯。他的歌也很好听。演的戏都好棒。是个天才啊，太可惜了。
女生们渐渐走远，程峰却面露微笑：真正的美丽，是死亡和时光都无法减灭和阻挡的。
第十章 暗示
凄迷的月色中，少女的脸仿佛一朵绽放的幽兰，暗香四溢清纯皎洁。
阿五不禁伸出手拂过她柔亮的长发，刹那间触电般的感觉流窜全身。他张开嘴，万般温柔地讲，“我说你该换家牌子的洗发水了，咋这么多静电啊？”
“哈哈！”沈晖拍床大笑，“程峰，这本书你一定要看看！作者太有才了！”
天气渐冷，程峰抱着笔记本半躺在床上搜索资料，他可不像小警察那么有空看小说，翻翻原版的医学杂志就够他受累的！眼皮都没抬：“你的房间在隔壁。”
“谁让你只有一条电热毯！”沈晖动了动好不容易捂热的腿，“我那房间又是朝北向，晚上冻得要死！”说着话就往程峰那边又挤了挤，“你在看些啥？”
“日本最新研发了一种抗癌药物。据说是从中国某种古老的植物中提取出来的……”瞥了他一眼，程峰低头淡淡声的讲，“明天去超市买只热水袋给你。”
“我就要电热毯！”沈晖不乐意，“热水袋会变得冰凉，半夜冻醒我还爬你床上来！”
合上笔记本，程峰叹口气：“那就帮你买条电热毯行不行沈大少爷？”
沈晖嘿嘿一笑。想了想，问：“你那师兄……”刚刚讲出四个字，程峰用眼角瞥他。
“呵！呵呵！”沈晖干笑，“他对你挺好啊！”
程峰随手捞过他的书，看了眼封面书名和作者《让我为你洗头吧》，作者是周心墨，笑了笑，小警察尽看这种无聊的东西。
“我跟欧阳是在大学认识的。”程峰翻开小说第一页，“他一直都很照顾我。”
沈晖呃了声，瞅瞅程峰不像生气的模样，又问：“他是个咋样的人？”
程峰想了一会儿，才说：“他是个很要强的人。因为是名门之后，父母都是有名的医生，所以他对自己的要求也就更高。加上他的家境非常好，人也有些傲气。对当时的我来讲，他是类似于太子那样的人物。高不可攀。”
少年心中的高岭之花遥不可及的梦——沈晖蓦然间想到《让我为你洗头吧》这本书中的一句话。忍不住自己也寒了下。
“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学校分配宿舍，”程峰的回忆很愉快，“竟然把我给漏了。结果害我没地方住。好在学生公寓有个空铺，所以就临时把我安排进去了。学校的学生公寓是两人房的，我的室友就是欧阳。”
“那后来你们……”
“我说这本书……”程峰拧紧眉头若有所思，“我以前好像看过。”
“耶？”沈晖拍他肩膀笑道，“怎么可能！这可是周心墨的最新力作！出版才两个多月——你也看通俗小说？”
程峰有些茫然：“周心墨？他很有名吗？”
“她可是现在最红的美女作家！”沈晖如数家珍，“去年参加SINY网络小说大赛获得冠军！十四岁就开始写小说了。这部《让我为你洗头吧》是她第二部小说，狂卖！”热情的沈晖还翻出小说扉页上作者的照片，竟是个大美人儿！
“听说她的新作正在酝酿中……连郭敬明、韩寒都现在都要让她三分呢！程峰？程峰！你怎么睡着啦？”
程峰穿着白大褂坐在就诊室，瞅到外边晴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