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阿宝深深抽了一口雪茄,宛如龙吐息那般,朝天吐出一口又浓又长的白烟,缓缓的说道:“你们知道《三国演义》里的赵子龙吗?”“当然。”张其结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回答。郑阿宝冷笑道:“赵子龙厉害吗?”“厉害啊!”两个人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
郑阿宝点了点头,狞笑了一下说道:“赵子龙你们觉得他厉害,没错,我也觉得他厉害,所有人都觉得他厉害。但是你们别忘了,他精彩的一战是长坂坡单枪匹马杀进杀出曹军,这一仗对刘备阵营而言是不折不扣的败仗,但是赵子龙一样成名、名垂青史,我这一次就他妈的要做赵子龙。
老子的自由党被个混账给搅和了,其他两个白痴党派也别想好过,老子要把他们的候选人全他妈的给灭了。好让还活着坚持到投票的候选人都不超过4个。我得不到的,你们也别想拿到,我就要祸害他们。其中,必须要宰掉的就是皇恩的翁拳光,我一定要在10天内,弄死这个王八蛋。只要压过皇恩,我几乎就算赢了。真他妈的刺激,哈哈哈哈哈……”
说着说着郑阿宝索性对着天花板狂笑起来,范林辉吓得浑身哆嗦。但当郑阿宝把头仰起来的时候,脸却又是平常那种看不透的不动声色的表情了,彷佛那可怕的狂笑压根就不是他发出来了,他指着范林辉说道:“胖子,你回家睡觉去,我临睡前,有点事和辫子商量。”范林辉一愣,醒悟这是赶他了,赶紧躬身告辞。
在他拉房门把手的时候,后面郑阿宝彷佛借着劲头有点急不可耐的已经在说事情了,在门吱呀的声音中,郑阿宝刻意压低的嗓音还是传进了范林辉耳朵里:“……关键是治安局……姓欧的……你去搞定……”范林辉闪身出了门,在他带房门的时候,后那惊鸿般一瞥给他眼球留下的一幕是:一叠厚厚的海蓝色钞票重重的拍在了办公桌。
在纺织厂的前院里,坐在一辆地排车和别人抽烟聊天说笑的他小舅看到范林辉擦着汗从楼里出来了,赶紧跑去,关切的询问姐夫,“怎么样?你说服张长老了吗?”范林辉看也不看小舅直着朝前走,只是摆了摆手,说道:“管不了,别管了。”
小舅扭头看了看灯火通亮的二楼,不甘心又跟范林辉,继续问道:“姐夫,你和他们聊了?他们打算干什么啊?别介,张长老气疯了出昏招,王长老也算咱们县数得着的好人,别给瞎了,都这么多年的弟兄了,为了个选举有点……”
范林辉终于停住了脚步,扭头看着小舅,彷佛在看着一个不知天高地厚想去探鳄鱼洞窟的年轻人,他沉重的说了这么一句:“有些人、有些事,千万不要掺和,都不是省油的。”
230、退后
选举第六周】周四10点。
龙川城里再次乱哄哄的,中心的三一长街,人群三五成群的全往一个方向跑,宛如整个县城突然来了一群迁徙的羚羊,有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的路人看到这种情形,也立刻挎着菜篮、提着鱼甚至扛着麻袋掉了个头跟着大流跑开了,因为从每个人表情就肯定又发生了大事,这种情形,对于选举进行了5周的龙川人来言已经非常熟悉了。
而逆着人流跑来一个中年汉,他身材短小、黄色脸皮、满脸褶子,有点未老先衰的面相,穿着一身短打对襟粗布衣服,穿着木拖鞋竟然大步前奔,甩开一路的咔咔咔的大响。凡看清这个人的,都扭头用视线追着满头大汗的他。脚步缓了,脸上出现犹豫之状,彷佛是面对龙肝和凤胆只能选一个时候的难以取舍。
原因无他:即便是要去看热闹的事情也是关于这个人的,这两天每个人嘴都在念叨的那个人………王鱼家。王鱼家一路狂奔三一广场,在教堂门口,那贴出来浆糊都没干的那告示,阻住了他的脚步,让他吓了一跳,差点没倒退着从教堂台阶摔下来。然而他重重的跺了一下脚,沉重的叹了口气,再次回复了刚刚风风火火的劲头,冲进了教堂。
教堂门里的小厅现在人满满的,但是他们都围着店对面的虚掩房门,静静的站着,如同信徒在看着的神器那般。那房门就是教会办公室,王鱼家一进去教堂,就听到里面传来争吵声。有席向道的声音,声音很大,作为一个很安静的弟兄,他平时绝不会发出这么大的声音,但此刻他的声音不仅从门缝里传出来、越过外面一群人还能让门口的王鱼家听得清楚无比。
席向道在大叫:“……谁给你权力直接提交事工会?你告诉过我们讨论了吗?你对王鱼家进行二访了吗……”但是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和席向道一样大:“我昨天已经和执委会多数弟兄达成共识,他也执迷不悟,根本不必讨论和二访了,所以我要周日就提交事工会投票。”是张其结的声音,他也很少这么大吼大叫,所以听到这腔调高到啸叫一般的大喊,外面的人都打了个哆嗦。
王鱼家挤开人群,在身后满是敌意的视线里,摸到门口,推门进去,一眼看到张其结和席向道两人在办公桌前站着,人人脸都是血压升引起的红晕。依旧一身板正西装衬衣的张其结看到是王鱼家,惊异了一下,接着转过头去不去看他。
王鱼家朝前走一步,对着把耳朵卖给的张其结,苦笑道:“老张,我来了之后看到你贴的告示,居然要发起事工会投票开除我教籍?在昨天开除我商业协会会籍之后,连教籍你都惦记着?”席向道看着别着头不吭声的张其结,连连跺脚道:“就算你们选举,但都是弟兄,老张你还破坏规矩,劝你也不听,你这是在干嘛?”
说罢,席向道看看满头是汗呼呼直喘的王鱼家,问道:“老王,你是听说老张要开除你教籍来的吗?”王鱼家怒极反笑,笑了一声后,指着张其结的后背对席向道说道:“老席,你真是低估老张的本事了。我怎么会未卜先知他要开除我教籍呢?我来是找老张,因为他们把我的工厂给封了。治安官把我工人全赶出来了,正到处给我厂贴封条呢?”
“怎么会?真的吗?”席向道目瞪口呆的摊开了手。张其结这时候转回一半脸来,用一只眼的眼角吊着看王鱼家,冷冷的说道:“那是银行怀疑你经营不善、无法还款,你自找的,找我也没用了。”王鱼家直视着张其结,好一会,他突然叹了口气,静静的说道:“我来找你,不是为了我的厂,我是为了你。”
张其结愣了一下,嗤之以鼻的笑了。王鱼家摊开手很无奈的说道:“不就是你和潘近星的良心债吗?你可以好好的待人家,好好谈谈,他也不是坏人,会通情达理。但是你都要干什么呢?先是要绑架人家,后要灭口证人……”
“你闭嘴。”张其结猛地转过身指着王鱼家鼻狂吼起来,接着他扭头看着席向道大叫道:“看到没有?为什么我提议要开除他教籍?他已经疯了,为了诋毁我的声誉,满嘴谎言。”
王鱼家摇了摇头,重重叹气,说道:“好,我换个说法。你不仅不想补偿人家,你反而想不利于人家,在大法官面前作伪证。现在你又指使银行查我经营状况、封我厂,你还要开除我教籍………
老张啊,咱们这么多年的主内弟兄,我不是要恨你,要骂你,只是要告诉你:你为了掩盖一个真相,现在短短几天已经说了多少谎言?难道你真的不懂圣经吗?老张啊,圣经讲,知法犯法是罪过很重的。你作为一个资深教会领袖,你一只脚已经踩进火湖了啊!”
“闭嘴!”张其结面红耳赤的再次大吼,他对着王鱼家握拳吼道:“我没有罪,有罪是你,你妒忌、你说谎骗我和宝少爷、你和那清国骗子做伪证诋毁我的声誉,你藐视对自由党的承诺、藐视法律和大法官的权威主啊,主,求你宽恕这个可怜的弟兄。”说到这里,张其结怒视着王鱼家,喝问道:“你到底愿不愿意认错悔改?我和宝少爷会原谅你的。”
王鱼家张大了嘴巴,惊异的反问道:“我认错?你原谅我?”一看就谈不拢,张其结转身朝着门走去,和王鱼家擦身而过。在手碰住门把手的刹那,张其结猛地转回身来,对着王鱼家大吼起来:“鱼家,我说句自大的话,咱们整个县所有关于西学的生意都是我、广西和杰仁教给你们的,记得吗?
还在李医生四合院做教会的时候,是我给你讲玻璃的事,是我借给你第一笔钱,是我写信给惠州龙川老乡会替你张罗机器,是我第一个买你第一批凹凸不平坑坑洼洼的毛玻璃来帮衬你。我真的把你当主内弟兄来看待啊!我对我族弟都没这么好过啊!前年,没有我当保人,洋人银行会贷款给你呢?那可是几万啊!”
说到这里,张其结眼圈已经红了,脸也是红的,但已经不是刚愤怒的赤红,而是一种伤心到崩溃的的暗红,他对着王鱼家伸出两手,又把两手慢慢的往胸前拉,彷佛想收回宝贵的那样,他说道:
“就算我以前是个赌徒、是个败类、是个可耻的骗子,但是我回国这十年来,我真的是个基督徒啊,我做到了啊!就算你不感念我对你的好,但你何必非得帮着外人揭我的老疤瘌呢?我在全国人面前被你搞得身败名裂到底对你有好处啊?啊,我的鱼家啊!”
说到后来,张其结声音已经哽咽了,眼眶里也泪水充盈,但是他说完之后,立刻转身背对二人,鼻里重重的抽了一下泪水,片刻之后却哼了一声,再也不理王鱼家,大力的拉开门,走了出去,对围在外面的他的手下和支持者说道:“事情完了,走。”一群人簇拥着他扬长而去。
王鱼家和席向道在办公室怔怔的看着这伙人离开,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席向道喃喃道:“要是李医生不走就好了,说不定可以说服他,我和你是没他那么有能力的。”王鱼家答道:“我没有老张有才能,肯定说不服他,但我也不会退缩,因为这涉及到他的灵魂………”
王鱼家去教堂是跑着去的,但回城外工厂的时候,却是慢悠悠的走着的,等他到了江边的工厂时候,看热闹的已经人山人海了。人群中间,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