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 作者: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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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 作者:府天- 第6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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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得当得。”刘瑾眉开眼笑地亲自给张彩斟了一杯,随即又笑道,“这先帝爷尚且可以称刘健谢迁李东阳一声先生,咱家称你一声西麓先生有什么使不得的?西麓先生,咱家可是对你慕名已久了。若非你此次鼎力相助一把,怎能断李东阳一臂?”

听刘瑾竟是直呼李东阳之名,张彩眉间闪过一丝异彩,随即方才笑容可掬地说道:“公公言重了。杨石斋原本职司不过五品,乃是皇上登基之后年年岁岁次次加恩,方才得以詹事进位正三品。可毕竟是不曾有过外任实职和部院的经历,如今这一外调,也是重用前该当的。纵使是元辅和杨石斋有些交情,也挑不出错处来绯梵囵坍。”

“对对对,正是这个道理,就是这个道理!”刘瑾只觉得喜上眉梢,一时连连点头,“有西麓先生这话,异日就算谁有二话,咱家也能驳得他哑口无言。”

“这是吏部选官之法,当然不容别人指手画脚。”

张彩又正色说了这么一句,等到刘瑾再次殷勤劝酒的时候,他丝毫拖泥带水也没有,大大方方地直接饮了,又和刘瑾谈天说地,谈吐风雅举止自如,不知不觉刘瑾就越发打定主意,一定要把人收到麾下――哪怕和徐勋立时翻脸也在所不惜。

因而,当张彩提出官员因病过期不去赴任者,立时斥退为民,考察官员应更加严格,治贪腐当用重典等等数条,刘瑾全部满口答应的时候,他终于站起身深深一揖到地道:“下官正是因为这些条陈被平北侯所斥,倘若公公真的能用这几条,下官必然竭尽全力!”

徐勋真的是脑子发昏了,这几条算什么,就是十条一百条,他也必然全都答应下来!

刘瑾暗自冷笑了一声,当即站起身来双手把张彩扶了起来:“西麓先生这些都是治国良策,咱家本就和你不谋而合,自然一定采纳!来来来,咱家敬你一杯!”

当刘瑾在私宅亲自执壶给张彩敬酒劝酒的时候,林瀚的私宅之中,中暑养病的林瀚额头上搭着一块用井水湃过的软巾躺在湘妃竹榻上,见徐勋若有所思地坐在那里,他终于忍不住一把揭开那块东西翻身坐了起来,怒喝一声道;“世贞你知不知道,这是败坏人的名声!”

“林大人以为我没反对过吗?”徐勋苦笑一声,见林瀚依旧怒不可遏,他索性上前硬是把人扶着躺下了,捡起软巾在盆子里替人拧了一把重新敷在额头上,这才无可奈何地说道,“我不妨老实告诉林大人,那天在书房中那番争执,便是因此事而起,结果张西麓拂袖而去,随后人人都知道我和他生了龃龉,以至于刘瑾乘虚而入。”

“这个张西麓……这个张西麓!”

林瀚连着嘟囔了好几声,最后长长叹了一口气:“用这样的法子屈身侍贼,他竟是真的不要自己的名声了……你当初问我和公实愿不愿意丢下名声到京城来力挽狂澜,我们还犹豫过,还曾经觉得自己这就算是忍辱负重,却不料还有人比咱们两个老头子更能忍辱负重……张西麓这样一个年富力强的尚且敢于如此,更何况咱们?林待用那儿我亲自修书一封,让我家老大亲自去请他,他要是还不肯出山,我就是拖着这把老骨头亲自去,也一定要说得他复出!大局如此,容不得他撂挑子!”

徐勋看着形容憔悴的林瀚,踌躇片刻便开口说道:“林大人的病,我已经问过太医,倒是年迈体弱需要休养,而吏部事务繁忙,若是再操劳下去,恐怕会更伤身体……林大人您先别瞪我,且听我说。如今事已至此,不若……”

当林瀚听完徐勋那低低一番话之后,一时间竟是再次躺了下去,许久才斩钉截铁地说:“好,就依你此计!”

ps:研究好几个月被归入刘瑾党羽而遭殃的那批人,发觉冤枉的人真心不少。康海就不说了,倒霉催的真心帮人还不受待见,但最可惜的真心是张彩,牛人啊……

第五百七十九章 二桃杀三士

李梦阳不在,七子诗社之中便是以何景明为首。然而,这位前内阁行走的中书舍人却不是像李梦阳那样事事争先的个性,虽然对有些事情有不肯放下的坚持,但大多数时候却随和得很。因而,从前李梦阳排斥在外的那些不够格和他们同列的年轻一辈,在他的默许下也有不少人加入了进来。哪怕明知道不少人是冲着他们是兴安侯府徐家的座上嘉宾,何景明也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复古两个字原本就不是靠他们区区这些人能倡导起来的,哪怕能让一小撮人渐渐接受他们的理念,那也是好事。

因而这一日的闲园诗会,恰是热闹十分。领头的何景明,再加上康海王九思等五个人之外,尚有弘治十八年那一科的好几位庶吉士,例如被徐祯卿硬拉来的湛若水和严嵩,还有好几个和七子有着同乡抑或同门之谊,明年等着应会试的举子,还有就是早年科举得意,这些年在朝堂却郁郁不得志的人物。

于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咏落花的主题,一时间变成了尚不得志的才子们一抒胸中苦闷的吐槽大集合。何景明起初一面听一面誊抄,面色倒还悠然自得,可不知不觉就生出了几许怅然。等到听众人一个个都以落红自比,他不知不觉就脱口吟了出来。

“陨叶辞旧枝,飘尘就歧路。迟徊决绝意,言念平生故。泥泥行间泥,零零蔓草露。岂不畏沾污,为子无晨暮。”

这话音刚落,他就只听一边的墙后传来了一个笑声:“仲默这首诗好生哀怨。就是李空同贬谪在外,做出来的诗还是铿锵有力,你这首若是给他听见了,少不得要讥刺的!”

何景明如今回了翰林院,顶着赫赫文名,再加上又是徐府座上嘉宾。纵使才二十出头,可已经是文坛名流,以李东阳为首的那些文坛老夫子知道这帮年轻人不好招惹,索性根本不理会他们,因而这般指摘的话语,和七子诗社混了有一阵子的几个士子都是头一次听见,不免为之色变。然而,还不等他们寻思着是否要帮一帮何景明。就只见何景明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来,对着墙后拱了拱手道:“侯爷既然来了,怎么隐身墙后?”

这一声侯爷既然出口,纵使再迟钝的人也知道那是谁了,一时间自然是纷纷翘首盼望。不消一会儿,看到一个身穿灰褐色布衣。看上去仿佛只是一个邻家少年的年轻人笑吟吟走了过来,不少士子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直到何景明康海徐祯卿等人率先上前见过,他们方才相信这便是那位赫赫有名的平北侯,一时都慌忙见礼不迭。

徐祯卿和徐勋又是同姓,又都是江南人,再加上相识最早,此刻少不得打趣道:“侯爷这布衣芒履,刚刚又隐身墙后听仲默吟诗,莫非今日是有意在闲园四处听人壁角?”

“听什么壁角。四处闲逛罢了。横竖这闲园不是别的地方,鲜衣怒马也罢,布衣芒履也罢,不会有人拦着。如今这炎炎夏日,一身丝绸又不透风又不吸汗,穿着要多难受有多难受,我何必给自己找别扭?这松江标布又不比绸缎便宜,我这人可是会享福得很。”

徐勋说着这话,扫了一眼四周人。又颔首对相识的湛若水和严嵩打了个招呼。随即方才拿起了何景明刚刚抄录的那些诗。一一看到底之后,他就哂然笑道:“如今正值夏日。阳光明媚万物郁郁葱葱,咏什么残枝落红,也未免太伤春悲秋了。岂不知落红本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此话一出,见何景明第一个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徐勋方才隐隐约约记起仿佛又用了龚自珍的名句。对于有意无意借鉴了众多的他来说,这不算什么大问题,因而他丝毫没有开口解释抑或补全这首诗的意思,而是笑眯眯地对何景明勾了勾手指说:“仲默,我本打算过几日找你说话,今天既然碰巧撞上,那是再好不过了。诸位继续起诸位的诗社,把仲默让给我一会儿就行。”

当初在内阁当着中书舍人的何景明原本已经有了辞官的念头,可在徐勋的安排下转调翰林院,再加上徐勋相救李梦阳,又让他这些志同道合的友人个个都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位子,因而此刻听到徐勋竟是特意来找自己的,他一愣之下不禁有些诧异,但仍是笑着答应了。等到在众人殷羡的目光之中跟着徐勋走出了一段距离,他方才笑道:“侯爷刚刚若放出招揽之意,恐怕有的是人纳头便拜。”

徐勋闻言顿时哑然失笑,却不理会何景明的戏谑,收起笑脸正色说道:“仲默,你这段时日在翰林院呆得清闲自在,若是让你挪个地方,你愿不愿意?”

“挪地方?”何景明顿时一愣,略一沉吟便直截了当地问道,“不知是什么地方?”

“国子监司业。”

“国子监司业?倘若我记得没错……仿佛元辅的门生鲁铎鲁振之,便是刚转了国子监司业。侯爷怎想我去国子监。”

“鲁振之嘛,去南监就行了。礼部谢尚书如今不提点北监了,但他在任良久,总难免心中记挂北监不得良师。你虽年轻却才华横溢,若是能在北监提拔几个良材出来,这储才之功便在其一;其二,我知道你素来提倡文宗秦汉,古诗宗汉魏,近体诗则是宗盛唐,既如此,且看看国子监中能否有志同道合之辈,总比你在翰林院一群老夫子中打交道的好;至于其三……在国子监中呆几年,将来你主考一科会试,也不是难事。”

纵使何景明对于名利都不是最看重,但徐勋这一番话都打在了他的心坎上,他忍不住大为心动。沉吟了好一会儿,他便爽利地点了点头道:“既然侯爷如此说,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只不知道这北监新任大司成,容不容得下我这离经叛道的人。”

“你只管放心。”徐勋想到当日对张彩许诺的情景,忍不住在肚子里叹了一口气。可以想见,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他都不要想张彩再登自己的家门了。毕竟。那可不是一心想着左右逢源两不得罪的钱宁,张彩腹中自有沟壑,更是年富力强前途无量,刘瑾既然到手,就绝不会舍得把人让出来。

“哟,徐老弟竟也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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