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小风见他不为所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又紧咬住唇,哑着声音道,“我、我们一辈子在一起好不好……”
东篱听见他这又轻又浅的一句话,脚步顿了顿,不知是欢喜还是怅然的情绪在心底里逐渐漾开。
他曾以为秋小风永远也不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绑在了一起。
这天虽然掩映在漆黑夜色,却依旧有未名繁花悄然盛开,锦绣山河、旭日皎月,若无一人共赏,又怎能对得起凡尘一行。
虽说这个人并不晓得什么是美、什么是花。
什么是红尘紫陌,什么是熙攘繁华。
甚至还有点笨、有点傻。
秋小风站在原地,看他不说话,心中以为他要反悔了,急得冷汗直冒,连忙又往前走了几步。那血迹还沾染在唇角,随着他的走动伤口也被撕扯着,疼痛难忍。
秋小风的样子有点太可怜了。
东篱却只等他自己走过来。
秋小风走到了东篱面前,眼底尽是茫然无措,逐渐的水雾染上了眼眸,他又缓缓伸手拽住了东篱的袖子,道,“我、我错了……”
东篱起先还是面无表情的把他望着,后来听见秋小风又小心翼翼地冒出这不着调地一句话,不由得弯唇笑了笑。
秋小风不由得又看呆了。
这一回他不是假装的,是真的笑。
东篱看着他呆滞的神情,收敛了笑意,又叹了一口气,将他拥入了怀中,道,“你真是个笨蛋,怎么也学不聪明。”
秋小风只觉得眼中湿漉漉的,手环在了他的腰上,隐隐闻到了他身上的檀木淡香,觉得十分安心。又将溢出眼角的三两滴眼泪蹭在了东篱的肩膀上。
秋小风不知何为圆满,莫约就是此刻吧。
过了一会儿东篱就又把他给放开,秋小风又猛烈的咳嗽几声,脸色惨白。
东篱蹙着眉头,冷道,“你回去就把那院子加高的那圈围墙给拆了。”
秋小风点头。
“告诉你门口那些,不许拦着我出门。”
秋小风又点头。
“笨!”东篱屈指敲在他头上,发出一声闷响。
秋小风摸了摸头,又不明所以地望向他。
这不还跟以前一样呆吗?
东篱只得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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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虽说刺杀失败,但幸而没有人困进去,蘑菇机灵,看到秋小风现身立即就趁着混乱给跑了,溜得比兔子还快。
秋小风没回去,他倒是先回去了。
只是虽说没有人死,但都还是带了些伤,只能先养着。
安国公仿佛是料定了一样,并没有太过责怪。后来阮熙和才说,安国公原本是打算先让秋小风他们行刺,再以保护皇帝安危的旗号,名正言顺地将他在南方的军队给调上来。只是如今,皇帝没有丧命,秋小风等人也没有落网,两方都没有什么进展,只能又继续耗着。
皇帝等到回了皇宫,才有人回报说找到了当日刺客所用暗器。皇帝一看,这不过是一枚檀木碎片。
檀木相比于铁要轻得多,反而不好发力,又容易折断,很少有人会拿这种东西当暗器。这檀木有毒,但这毒却不是浮于表面,整个檀木都带着毒性,应当是培育之时故意将之移栽到有毒的土壤之上,使得其毒性强烈、见血封喉。
江湖上只有一人会使檀香刃。
想不到他竟然有这样大的面子,劳烦魔教教主亲自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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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雨仙眼见刺杀失败,江湖对于安国公的用处也值得考究,当务之急只能是先找到越瓷。
上回在牢狱里看到的不是真正的越瓷,是人故意设计出的圈套。难道是金缕衣阁说了谎?金缕衣阁是商人,虽然同朝廷的关系也颇为密切,但毕竟也属于江湖,不帮秋小风的忙就算了,怎会帮着朝廷陷害?
那假如金缕衣阁没有说谎,难道是因为牢狱的变动竟然骗过了金缕衣阁的眼睛?
宋雨仙回过神来,连忙叫人着手调查出入牢狱调遣犯人的官差的记录。不出三天就有人拿着那记录呈交给了宋雨仙。宋雨仙查询了丙丁号牢房的记录,只看到一个人曾经出现过,那就是御前侍卫——萧栎?
萧栎既然是御前侍卫,那定是皇帝的亲信,若是他提走了越瓷,难道越瓷直接落在了皇帝的手中?
宋雨仙立即将此事告诉了齐无怨,齐无怨也不知道这个萧栎到底是不是皇帝的亲信,按道理来说,皇帝的御前侍卫都是皇帝极其信任的人,要么是从小跟着皇帝的,要么就是立过什么大功。
齐无怨便将此事禀告给了司凌偕,只是最后司凌偕说出的话却让宋雨仙吃惊,“这萧栎竟然是四皇子的心腹?”
这个四皇子也不过比小五大了四岁,竟然能将心腹安插到皇帝跟前去?
秋小风心道,这萧栎从前在夺宝大会上露过面,又以皇差的身份来缉拿过秋小风,也算是有点仇。
既然如此,那越瓷现如今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关在了四皇子府上。
这个四皇子也不是泛泛之辈,野心与文韬武略一样厉害,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宋雨仙又只能问起这四皇子的身世。
当年太子被逼死之后,皇后膝下无子就只能将别的殿的娘娘的儿子过继过来,只是其他娘娘怎能同意,她百般无奈之际就听说有个宫女同皇帝一夜春风,怀上了孩子。皇后自那时候起,就对那宫女百般照顾,等到孩子出生之后,万幸竟然是个男孩。皇后借机将那宫女处死,又请求皇帝将孩子放在她殿中抚养。
皇帝准许,这才有了如今的四皇子。
只是四皇子太过聪明,又在仆从的只言片语中打听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因而发誓要为生母报仇。他同皇后貌离神合,表面上情同母子,实则上已经势如水火。他一心求得皇位,私底下暗做布置。
“那萧栎是四皇子的暗卫,一直隐匿在暗处,最近几年才开始露面。”齐无怨道。
也不知那皇帝可知道此事。
若是知道却还将萧栎留在宫中,定然是做了什么别的打算,假传消息给四皇子之类的。若是他不知道,那这四皇子还真是不可小觑。
宋雨仙又说,“如今越瓷断然是在四皇子府上,我们不如去探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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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熙和经过这几日的查访又渐渐查出了当年的许多事,其中有几件还同魔教有关。原本他只想将此事告诉秋小风宋雨仙等人,不过又从秋小风的脸色上看出,他同魔头好像真的和好了。
阮熙和便找了个干净地方,将此事讲给了秋小风,顺便又告诉了东篱。
“你追查当年你师父的事情查到了多少?”
魔头还从未跟人如此心平气和地探讨过这样的事情,也觉得有几分有趣,看阮熙和这个样子,想必知道了什么隐秘。
东篱如今换了一身白衣,不仅没将魔教教主那凌厉无情的模样给纠正过来,反而更加显得生人勿近。
更像妖孽了。
特别是配上一副漂亮着又假意微笑着的面容。
真难想象他竟然能同秋小风如此心平气和地住在这平凡普通的院落之中。
“我只追查到当年我师父鱼玄季同尤远剑本来是仗剑江湖地一对情人,只是后来尤远剑抛弃了我师父,进入皇城之中教导二皇子及当今的皇帝读书,十几年都住在皇宫之中,未曾给我师父一封书信。我师父修炼武功,也是因为想到他,才走火入魔而死。”
东篱如今想起此事也没有什么想不开的了。
人各有命。
况且尤远剑已经死了。
如今他也不想跟着去算计他的徒弟。
秋小风心中却想,怪不得东篱这么憎恨尤远剑,原来竟然是这样的原因。
当年他师父死了,他定然很难过,心中以为就算救不会来,总要替她报仇。
原来说他性情大变,不是因为他受了什么情伤,更加和已经埋在黄土里的段章没有任何关系。是因为他师父死了。
也难得一个魔头如此顾念师徒之情。
阮熙和又轻咳了几声,把秋小风突破天际的思绪给拉回来,道,“先皇曾和尤远剑交情匪浅,当年先皇微服私访路遇强盗,没成想和尤远剑遇上被救了一命,因而竟成了结拜兄弟。后来先皇看出二皇子心术不正,便想要尤远剑进宫来直接教导二皇子文韬武略,尤远剑思量再三,不顾鱼玄季的意愿,毅然入宫教书。
“鱼玄季等他多年不得,愤而嫁给了流央城里的一个商人,一年之后就生下了一子。只是后来那商人又另娶了三妻四妾,鱼玄季气不过,便将当初同尤远剑得到的武功燃心令给修习了起来。”
阮熙和说道此处,又时不时去看这魔头的脸色,因而被秋小风几次三番地瞪回去。阮熙和又只得继续说,“鱼玄季神功大成,便去招惹了魔教,最后一举登上了魔教教主之位,撤去了多名星主,另立心腹。最后带人去一把火烧了那商人的院子灭了满门。后来又找回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子……”
阮熙和每说一句话,魔头的脸色就愈发难看,最后一掌震碎了桌子,站起来,冷道,“一派胡言。”
魔教教主这一掌下去的威力果然不同小觑,秋小风同阮熙和一人蹭了一脸的木灰,猛烈的咳嗽起来。
秋小风也怒了,对着阮熙和道,“一派胡言!阮二哥你给我出去!”
阮熙和本来就犹豫了半天要不要说,但这魔头总归是帮了自己一个忙,又同秋小风是一对,不告诉他又不太好。
眼见如今秋小风夫唱夫随,阮熙和也不多言,跟着就踏出了房门。
他也不知这魔头是信了还是没信,却也不重要了,时隔多年,无论是鱼玄季还是尤远剑,亦或者是什么被灭口的商人。
都已经死了。
东篱只发了一会儿神,便叫人进来收拾了屋子。秋小风只把他干看着,也不说话,两个眼睛瞪得圆圆的,跟个傻兔子似的。
东篱只看着就觉得难以掩住笑意。
秋小风见他一笑,脸上的神色也放松了下来,复又蹭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