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世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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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世之名-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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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克傻傻地问:“他会坐牢吧?”
伊莉斯不忍心回答他,她怕任何一个字都会击垮沃克。

良久,沃克说:“那天你去见他,他到底说了什么?”
伊莉斯犹豫要不要说。沃克平复了语气:“没事,你说吧。他到底说了什么?”
伊莉斯轻轻地说:“他说……他爱你。”
沃克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他将那信封捏的皱成一团,又慢慢松开。
剧烈的刺痛从心脏传到喉咙,他扯了扯嘴巴,费力地发音:“我也爱你。”

两个星期后。
曼哈顿法院对格林?兰道尔诈骗一案作出一审判决,被告格林?兰道尔经济诈骗罪成立,判处被告赔偿受害人经济损失及精神损失总计两百六十万,有期徒刑十一年。格林当庭表示无异议,将不会再上诉。

第四十八章

八年后。埃斯坎比亚。佛罗里达。
男人背着一个灰扑扑的工具包,衣衫褴褛,徘徊在汽车站。他剪着非常短的头发,皮肤粗糙黯淡,身材健壮,像个从田纳西水坝上回来的劳工。然而埃斯坎比亚这个小地方除了监狱,可再也没有别的大型建筑了,更别提什么工程项目。离车站不到两英里的地方依稀可见高大阴森的金属外墙,在雾中像个潜行的怪物,仿佛会突然扑上来似的。
车子一辆一辆地开过,男人一直捏着手上的票,在站牌下来回踱步。做打扫的妇人见怪不怪似的,主动上前看他的车票:“您要去纽约是吗?”
“嗯……是……是的。”
老妇慈蔼地笑,将他带到车门口:“上去吧,到站的时候司机会说的。”
男人望着黑洞洞的车厢十分不安。司机对他招招手:“没关系,请上来吧。”

佛罗里达还沉浸在大萧条后的荒芜惨淡之中。
车子经过一处大广告牌,上面印着罗斯福的头像和一行大字——
“我们唯一恐惧的只有恐惧本身。”*
这是1934年的五月,罗斯福上任的第二年。杜鲁门正在参加民主党初选,即将成为华盛顿举足轻重的人物。共和党黔驴技穷,直骂罗斯福是“一个无法靠自己的双腿站起来的男人,只能仰仗拐棍的人”*。华盛顿你方唱罢我登场,然而总统先生真正的注意力在天气上。这一年天灾肆虐全国,主要是尘暴,农田本来就没从去年冬季干旱中恢复过来,连续的尘暴无疑雪上加霜。整个季度颗粒无收,灾民成群结队地游荡,从田埂上一直蔓延到公路。
(*我们唯一恐惧的只有恐惧本身:出自罗斯福就职演说;
  *“……只能仰仗拐棍的人”:出自《光荣与梦想》卷1 第三章143页)

车子因为灾民的抗议堵在了路口,整整二十分钟一寸都挪不动。
男人无心窗外愤怒的喧闹,头一歪就睡了过去。
这一路,他都蜷缩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没有下车。昏暗的车厢使他十分有安全感,车窗外对他而言像是个崭新陌生的地方,他撩开窗帘偷偷摸摸地窥视,小心却贪婪地向往着。到晚上,世界变得黑暗的时候,他就掰着自己的手指头,从工具包里掏出一个本子来,用铅笔在上面写写画画,偶尔懊恼地闹着头发。
坐在他前面的一个小女孩对这个神秘的男人很好奇,她探着头套近乎:“您也是去纽约吗?”
男人谨慎地点头,瞳孔缩紧。女孩笑笑,将手里的糖果给他:“你吃糖吗?”
男人目露渴望,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吃到糖果了。
女孩走过来,轻轻地把糖果放在他身边:“我可以看看你在写什么吗?”
男人似乎在打量她有没有威胁性。这个个头才刚刚到他腰部的孩子显得天真可爱,他犹豫着将本子拿给她看。女孩儿看到满纸的方程式,好奇地问:“你是数学老师吗?”
男人刚想摇头,似乎又生出了其他的想法来,于是回答:“嗯。”
他低沉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柔和温暖。女孩儿毫无防备,开心道:“你真厉害!”

后面的路程因为有孩子的陪伴显得有趣起来。
他们在中午到达了纽约。女孩和她的母亲继续转车离开。
男人沿着街道往前走,车站外人群熙熙攘攘,他茫然的将怀中的包裹抱紧,戒备地四处张望。有人碰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往后一缩,连称对不起。可撞人的已经浮尘而去。
此时一个轻快的声音响起来:“先生,擦个鞋吧,只要十美分。您绝对不吃亏。”
男人反应不及,已经被一条黑黢黢的擦鞋布将脚拉了过去。他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便将腿往后缩,一个用力过度把那擦鞋的拽倒在地上。男人连忙蹲下来去扶他:“对不起,对不起。你还好吗?”

那是一头陌生的亚麻色头发,在人来人往的车站门口非常不起眼。
然而当这张脸抬起来与他对视,两人都愣在原地。
“甜心?”沃克反应更快,眼神亮起来:“甜心,是你吗!”
男人吓得连连后退,一半摇头一边站起来抱着包扭头就跑。
“甜心!哎!你别跑啊!甜心!”沃克追了上去。
男人喘着粗气,撞开潮涌一般的人群,拼了命似的跑。
气流刮过他的耳边,躁动的人声和车马声,脑袋空空如也。他下意识往人多的地方钻,慌不择路跑进车站里面,然而候车厅只有那么大的空间,他抱着包慌张地躲进厕所里,把隔间的门牢牢关上,蹲在马桶旁边将整个人恨不得埋起来。心里默念,别过来,走开,别过来……

不一会儿,脚步声渐渐近了。
男人哆嗦起来,手都在颤抖,头埋在双腿之间。

“甜心,乖。出来,我看到你了。不要躲了。”
男人咬着嘴唇对着门板使劲摇头。
似乎对方察觉到了他的抗拒,回答的是一声叹息:“甜心,这个车站我呆了六年了,连厕所里的老鼠我都认识,你不可能躲得掉的。你乖乖的,自己出来好不好?”
半晌,隔板后面仍然没有动静。
“你跑什么呢?就那么害怕我吗?我又不会吃了你,我就是个擦鞋的,能把你怎么样呢,对不对?我都不怕你,你干什么要怕我?”
双方僵持不下。
沃克的声音突然拔高,“格林?兰道尔!你他妈的给我出来!听见没有!”
男人抱着自己的手臂越发紧,背都贴着墙了还想往后面缩。
“你不出来是吧?好,我跟你在这里耗着,我今天在这里不走了,等你出来为止。”沃克开始唠叨:“我看看你能跟我耗多久,你以为我干什么呆在这个车站?伊莉斯说你转狱回佛罗里达了,我本来想去佛罗里达的,结果玛丽安这几年一直在生病,我要照顾她走不开。他们说这个车站每天从佛罗里达过来的汽车,我就想在这里等着,看看你会不会来。”
他说着说着,心口发酸:“我等了这么久,结果你还一看到我就跑。你有什么可跑的?都回纽约了还怕见到我吗?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年怎么过来的?29年经济崩溃,我跟保尔找不到工作,穷得连饭都吃不起,每天排队领救济,那时候为了抢食物都要打架,我们不敢跟人家打,怕被送到警察局去又查出以前的案底来,那年冬天是靠玛丽安织毛线帽子才没有饿死。”
“结果冬天一过,玛丽安就病倒了。医生说她年纪大了,又太过劳累,只能休养,不能再干活了。当时实在没办法了,我就跑到车站来给人擦鞋,一次十美分,两分钱可以买个隔夜的面包,剩下的攒着给玛丽安买药。后来我还硬着头皮去向伊莉斯借钱,现在还欠着她。”

他深吸了一口气:“虽然现在经济有了一点点起色,好多工地在招工人,薪水也还不错。但是我怕我走了会错过你,我等了你好多年,每天都在算,你是不是该回来了。”
他埋怨道:“好不容易等到了,你还跑。就知道跑,我……”

说到这里突然没有声音了。男人愣了一下,稍微抬头。
等了好几分钟,依然是静悄悄的。男人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是不是走了?但是没有听到脚步声呀。

他秉着呼吸,细细地听。
一声极轻的抽泣漏了出来,掉在安静的地板上,如一声蚊吟,乍入耳男人还以为是错觉。
男人的心猛地揪起来,本能想起身去开门,手摸到门栓又有些畏缩。
——你……为什么要哭……
下一声抽泣明显了些,那样安静的哭声却如铅石砸在男人心里。砸的男人心疼,他的手罔顾脑袋的意志,已经拉开了门栓:“你别哭……”
一个人影已经扑进了怀里。格林的包掉在地上,将人接了个正好,连脸都没来得及看清楚。
但他听到沃克满足而得意的声音:“甜心,我抓到你了。”

格林愣愣的,沃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用脑袋上的头发磨蹭他的脖子,蹭得他毛骨悚然。他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却顶不住心爱在怀的诱惑无法推开:“你……”
沃克稍微放开他:“怎么了?你见到我不开心吗?”
格林看他眼角含泪,鼻头发红,摇头:“没有……我没有不开心。”
沃克笑嘻嘻把眼角的泪水擦掉:“没事,就是骗骗你才哭的,没有真哭。”
格林用手指轻轻刮掉他脸上的水痕,千言万语涌到嘴边上不知道说哪一句,只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仿佛在车上贪看这个世界似的,要一眼望穿了才好。
沃克给他看得脸热,嘴上抱怨:“你干什么见了我就跑,万一跑没了我去哪里找你。”
格林支支吾吾地解释:“我……我是犯人……你不要跟我扯上关系……”
“扯淡!我跟你说,我还没找你算帐的,当年你留张白纸就把我懵过去的事……”沃克拉着他往外走,手攒得紧紧的,还不放心,把他的包捡起来自己拿着:“走,我们回家去,你欠我很多东西我跟你说,再跑试试看?包在我这,想都别想,我们回家好好算帐。”
格林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还犹犹豫豫是不是要跟他走。
沃克立刻看穿了他的意图,吹鼻子瞪眼睛:“你敢说要走试试?”
格林固执地低着脑袋,就是不挪步子。
沃克真的伤心了:“好啊,你走!走了永远不要回来!我就算这么多年白等了!”
他眼里明显是绝望。格林怕了,小心翼翼反握他的手:“不走,我不走。”

他只能跟着沃克回去。沃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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