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清那东西,顿时感到头皮炸开,手脚无力,眼前阵阵发黑。
这个操蛋玩意儿,竟然请了块佛牌来对付我。
“你计划很久了吧,”我想到一点,如醍醐灌顶,强撑着精神问曹冉:“你爱上了楚双青,所以并不为我的死感到伤心,在看到我阴魂不散以后,反而觉得害怕是吗?你觉得怕,所以才有了种种反常的举动,直到后来见了那个什么静听禅师……是他告诉你在一周年忌日的时候用这东西对付我的吗?”
我看着那块佛牌,不过是灰突突的木雕而已,在我眼中却宛如张牙舞爪的洪水猛兽,我的魂魄在它的威慑下,止不住的战栗,似乎很快就要消散。
曹冉的嘴唇上下动了动,似乎在说什么,但我已经听不见了,我咬着牙,从胸腔中挤出了最后几句话:“忍了这么久,终于时机成熟,操蛋,可真难为你了……”
曹冉摇摇头,好像叹了口气,走上前来,把佛牌按到了我的眉心上。
他还是出手了,我闭上眼睛,逃无可逃。
佛牌产生了无比巨大的吸力,像个急速旋转的漩涡,我的意识沉沦其中,被搅得七零八落,魂魄的碎屑就像微不足道的尘埃一样,根本无力抵抗,最终尽数被佛牌吸进了无边的黑暗中。
最后,我只感到了一阵解脱般的轻松,结束了。
☆、11
来世可以做个什么样的人呢?
希望能成为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独生女,有个幸福美满的三口之家,爸爸舍得花钱,妈妈做饭好吃,有一柜子穿不完的新裙子和背不过来的包。
男朋友是那种白马王子类型的,会照顾人也很浪漫,深情款款从不撩妹,笔直笔直不乱搞基。他会举办一场童话般的世纪婚礼,然后再生个玉雪可爱的孩子,一个就够了,不要孪生子,也不生二胎。
毕竟谁还不是小公主咋的?
我这样幻想着,然后自己把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
老子好好的大老爷们,怎么死都死了,还有往变态发展的趋势?一定都怪那对儿狗男男,是不公平的命运把我刺激成这样的!
我的意识渐渐苏醒,想想刚才在脑海中意淫出来的“小公主”形象,惊得虎躯一震,猛地睁开了双眼,大叫一声坐了起来。
我揉揉眼睛四下打量,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卧室的床上。不过谁他妈有毛病啊,空调开那么足却给我盖了层厚棉被,这不跟脱裤子放屁一个道理吗?
我感到身上乏得很,四肢沉重,喉咙发干,最难受的是脑袋疼,憋闷憋闷的那种疼法,太阳穴涨得慌,还随着心跳一蹦一蹦的,呕得我想撞墙。
桥豆麻袋,心跳?
四肢沉重?
口渴头疼?
我操,不是吧……
我脑子里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赶紧低下头看自己。
纯棉被褥,软绸睡衣,从袖口露出一截苍白瘦削的腕子,正轻轻地搭在腿上,十指修长、骨节分明,这是一双很漂亮的手,散发着淡淡的松节油的味道。
我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十指僵硬地解开了睡衣的扣子,哆哆嗦嗦地往左胸口看去——手术后留下的长疤赫然映入眼帘,那么明显而狰狞,让人想自欺欺人地忽视掉都做不到。
这是楚双青的身体。
我在楚双青的身体里。
我震惊得完全不能思考,只会呆呆地望着那道疤痕,瘫坐在床上不知所措。
曹冉从门外闯入,他看到我醒着,就踉踉跄跄地冲了过来,双膝一软跪倒在床前,抓着我的手开始又哭又笑地说话。
我完全做不出任何反应,这件事已经超出我的心理和双商所能承受的范围了。
曹冉在激动什么,药不是他自己个楚双青下的吗,虽然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导致我鸠占鹊巢,但他应该有十足的把握认为楚双青不会出事吧?
我冷漠地看向曹冉,静下心去辨别他语无伦次的话。
好半天,我才终于感受到了听觉的存在,曹冉晃着我胳膊,急切道:“双白,双白……你看看我,可以看到我吗?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宝贝儿你动一动好不好,或者眨眨眼睛也可以,双白,双白……”
“你叫我……什么?”我迟疑地问他,发音还有点卡顿,听起来很诡异。
曹冉完全不在意,他长吁了一口气,脱力般倒在床上,抱着我的腰哽咽道:“成功了,双白,我成功了……”
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
命运逼迫我走向了封建迷信的道路,马克思,我对不起您老人家。
等我们都平静下来以后,曹冉告诉我,他认出那封“遗书”根本不是出自我手,也基本猜到是楚双青杀了我。
但他没有证据,而且又被我的死亡打击得痛不欲生,整个人消沉无比,甚至产生了殉情的念头。
后来,他父亲的故友静听禅师把“夺舍”的方法教给他以后,他才重新燃起了斗志,在楚双青身边潜伏一年,做好万全准备,助我一朝重生。
“我能看到你,所以一直都忍得很辛苦,看你难过的样子,尤其是圣诞节那晚……我几乎就坚持不下去,有时甚至想,干脆放弃算了,让我下去陪着你,咱们做一对恩爱的鬼。”曹冉抱着我不撒手,絮絮叨叨地讲着。
我笑道:“感谢你没有放弃。”
曹冉也点头表示赞同,又说:“你不能超生也是静听禅师传授的密咒的功效,记得吗,就是那些我烧掉的照片。”
想起来了,那天晚上他在照片背面鬼画符,一把火烧了以后,本来浑浑噩噩的我就神魂清明了起来。
曹冉继续告诉我:“双白,你别怪我,你看,这一年来我统共只帮他口过一次,还是为了取他精、液,夺舍之术用得到精血,我不想伤害这具身体,所以才选择用那种方法。用他的东西做成的密咒,被我烧成灰,掺进每天的饭菜里,不然我干嘛要学做饭,你说是吧?”
我踹了他一脚,心想这个操蛋玩意儿,真他妈坏,真他妈招人稀罕,“静听禅师不是和尚么?他肯教你这些害人的招法?”
“师父是密宗,不讲那些慈悲为怀的道理,”曹冉笑着帮我掖了掖被角,哄道:“你才刚重生,要适应一阵子,再睡会儿吧。”
他这么一说,我果然眼皮发沉,倦意上涌。
“哎,还有个事,”我顶着困意又问了他一句:“楚双青怎么样了?”
曹冉说:“他的灵魂被镇压在佛牌中,我会送到师父那里接受密宗的供奉,待他本有的阳寿一尽,自然就会解脱,入轮回投胎。”
该说点什么好?报应,报应啊!
我并不为占了楚双青的身体感到惭愧,虽然有些别扭,但这是他罪有应得。
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的罪过付出代价,区别在早晚而已。
只希望我和曹冉造下的孽,能晚点再被老天清算。
作者有话要说: 唔后面还有
☆、12
曹冉站在画架前,目光冷得像两个冰窟窿。
画上的玩偶还是圣诞节那晚的样子,圆乎乎的四头身,憨态可掬。但如果看得再仔细点,就会发现它的气质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怨毒、不甘、邪恶,恨意浓重得有些不详。
可它平平地躺在纸面上,什么也做不了。
曹冉得意地笑了起来,他摸了摸玩偶的衣襟,自言自语般轻道:“认得这个花纹吗?像你这种自诩高雅的小少爷,当然注意不到这其实是‘卍’字纹,对不对?青青,用自己的精血亲手画成九九八十一道‘卍’字纹,再被其拘束灵魂的感觉,你喜欢吗?”
玩偶的眼珠似乎挣扎着动了动,再看去时,又仿佛只是人的错觉。
诡异阴森,寂静无声。
书房中只有曹冉一个人自顾自地说着话:“你肯定喜欢,我给的东西你都喜欢,乖孩子,来看看这个。”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体检报告单,点燃一角随手扔到画上,很快那张纸就化成了一撮灰烬,并把玩偶画烧出了一点黑斑。
“这是你回来之前,我和双白去例行体检的结果,”曹冉的表情又像在笑,又像在承受痛苦,“他那个人大大咧咧,仗着自己身体好,从来不注意,体检单还是我去医院帮他拿的……啊,幸好是我去的。”
曹冉说到这儿,脸上只剩下了纯粹的笑意,他继续道:“是脑癌,已经在向颅内转移了,治愈的可能性很小,而且据我对双白的了解,他很可能会选择放弃治疗吧,他怕疼,也受不了成为家庭的累赘,别人的负担。”
“本来我还在苦恼,怎么处理他脑子里的东西,连最坏的情况我也考虑到了,比如他不配合,我就把他锁在家里强行开颅,甚至给他换个脑袋什么的……”曹冉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般,轻而狠,以至于有些失真,“所以啊青青,你回来的可真是时候,我需要你的身体,这副和双白差不多的身体,他适应起来肯定更容易些,是吧?”
曹冉云淡风轻地和画上的玩偶对视着,半晌,无所谓地摊摊手,道:“不信你就看着呗,他肯定能适应,谁让你那么容易就上了钩,不仅爱上我,还下手杀了他呢……别别别,别激动,我可没让你杀人,我只是给你看了你哥哥的遗体捐赠协议而已,我只想让你感受到来自手足的爱啊。”
他说完这些以后,就再也不出声了,而是动手在一副风景装饰画上,挖出了两个圆圆的洞,然后他把这幅图严丝合缝地粘贴到了玩偶画的上面。
玩偶的两只眼睛刚好能从破洞里露出来,那愤怒而惊恐、充满了怨恨的双目,无论怎样奋力瞪大,都还是隐没在了风景画重重叠叠的树叶中,无迹可寻。
曹冉把画从架子上取下来,抱到卧室中,挂到了床头上,他叹了口气,用唇语无声地说道:“现在换你了,好好看着吧。”
躺在床上陷入昏睡中的楚双白这时无意识地发出几声喃喃呓语,曹冉便弯下腰,在他眉心印下了深深的一吻。
而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