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喝完这杯茶赶紧走。”康德还在犹豫呢，林如海就发话了，“你想落个闹市纵马的威名？”
林如海虽板着脸将女儿送走了，不过心里也挺难受的，他站在大门外看着马车远去，叹口气转回内书房了，现在有更要紧的事儿办了。
婉玉坐在康德对面，觉得他有点心不在焉，问道：“方才我父亲跟你说什么了？”她俩上马车的时候，林如海在康德耳边说了句话，似乎也就几个字的样子，但是康德明显一震，半响都没回过神来。
“修皇陵。”康德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想也没想就说出来了。当然林如海的原话不是修皇陵，他的原话是“别去修皇陵”。
先帝在位不到两年就死了，皇陵自然还是个坑，所以先帝的梓宫大概要在殡宫里停个好几年，一直到皇陵修好才能入土。当然现在有个已经修好的皇陵，就是太上皇的地方，要是太上皇还清醒着，说不定就能把自己的陵墓借给心爱的儿子先用着，然后再等两年什么的。
反正这东西，一辈子用不上是最好的。
不过太上皇现在明显不认人，连太皇太后去了都目不斜视，于是没人敢做这个主，于是依旧是一个皇陵空着，另一个加紧赶工。
修皇陵是件大事，基本皇帝上台兴修的第一个工程，不是河堤不是大坝，也不是皇宫，都是皇陵。这个工程，除了刑部参与的机会少，剩下五部再加上钦天监和内务府，是要从头盯到尾的。
这么大的工程，除了陵墓的主人有时要去监工，派皇子皇孙时不时去个一年半载的也是常事儿，那林如海为什么不让他去呢？
康德恨不能架了马车再赶回去，摇着林如海让他把话说清楚。不过别说他现在回不去，就算回去了林如海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毕竟他自己也在等消息。
而别去修皇陵就是给康德的建议了，这个建议有个前提，先帝是康和害死的。如果先帝是康和害死的，那么他上位之初最先做的就是要巩固政权，比方将几个很有竞争力的叔叔或者兄弟干掉，下来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了。若真是这样，连林如海自己都不怎么安全了。
婉玉现在对先帝被害这件事情一无所知，但是因为上一辈子处在一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这三个字一出来就觉得不是什么好消息。她想了想，问道：“父亲让你去请修皇陵的差事？”话虽这么说，不过语气里明明白白的怀疑说明她认为去修皇陵是个苦差事。
康德明悟了，虽然现在问不成林如海，对面坐着的可是人家的亲闺女，而且这话说的，同样不认为修皇陵是个好差事。“林大人让我别去修皇陵。只是……保不准往后还是要跟几个哥哥轮换去监工的。”
婉玉点了点头，既然父亲不让他去修皇陵，“我早先在父亲的书房里也看了不少书，有去修皇陵修着修着就直接成守陵人的，还有修着修着就因为监工不利或者偷运木材什么的掉了脑袋的……”
康德脸色不好了，婉玉下意识噎回去了一句话“你是皇帝的亲弟弟”，说实话这句真心不是什么安慰人的话，宫里一旦牵扯到皇位什么的，别说兄弟了，连爹都坑。
这事儿康德也不是没在书里见过，只是……毕竟修的是先帝的陵墓，又关乎皇家风水，陛下是先帝的儿子，还是嫡子，天生就比他们这些人更先帝更近一些，不至于吧……
康德一路都在纠结林如海的消息是打哪儿来的，而林如海也在书房里纠结，林开还没回来。
林开是早上辰时末出去的，现在已经是申时初刻了，三个时辰过去了。明明昨晚上送人出去的时候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了，难道出事儿了！
林如海坐立不安，有点想再派人出去的冲动。而且要是张大夫出事儿了，那不就说明他真的卷入宫廷秘闻了？
一直等到戌时二刻，天都已经黑了，林开这才又回了林府。一进来就道：“老爷，小的去晚了。听客栈的小二说那老头昨夜一夜没睡，折腾到好晚，掌柜的怕他得了癔症影响生意，便报了官。现在人已经被步兵统领衙门的人带走了。”
步兵统领衙门？倒不算越权，他们也是管京城治安的，只是掌柜的报官，为什么不是顺天府来人呢？更何况一个年逾七旬的老头，何苦动用步兵统领衙门的人。
林如海让林开先下去了，嘱咐他在府里待着这两日不要出门。
步兵统领衙门，里面不少人是原先的二皇子，现在的清王爷的手下。林如海有些后悔，今天女儿进门就应该把这事儿说了的。
第074章
婉玉回到宫里的时候刚刚午时二刻，没算太晚，宫里不少等着消息的人松了口气。拖到午时二刻算是底限了，真要过了这个点回来，虽然也没坏了规矩，可就要招人不待见了。
回门结束，婉玉完成了成亲的最后一道手续，现在是彻彻底底的嫁给康德了。宫里的生活除了见不到弟弟妹妹和父亲，和家里也没太大差别。特别是她没正经婆婆，而吴贵太妃自从先帝去了之后，就陷入了自我嫌弃的怪圈里，还没把自己绕出来呢，现在没多大心思在她面前摆谱。
她这一年遇见的事情全部不称心，首先就是康德的婚事了，原先她以为娶进来一个强势的儿媳妇就够糟心了，没想到更糟心的还在后面。先帝死了，吴贵太妃靠着儿子上位当皇后的梦破了。好吧，贵太妃能从小侍妾做到贵妃，自我调节能力还是很强的，况且她也不是人家先帝的原配来着，本来就是高攀做美梦的事儿，现在泡沫破了，安慰自己几天倒也能过去了……只是表面上过去了。
可是先帝死了，按理她们这种先帝的遗孀，特别是给先帝生过儿子的，肯定是要升一级的，也就是她的名号应该升到皇贵太妃才对，可是新皇帝和太后没一个提这事儿，不是没提，是单单把她漏了，连新进宫的小贵人都升到太嫔了，原本的妃子也升到贵太妃了，她是一点没升。
不能怪吴贵太妃看重这个，要知道贵太妃和皇贵太妃的年例一年可是差了有五百两银子的，再算上吃穿用度的差异，怕是一千两也有了。不过吴贵太妃作为先帝的宠妃，按说不该这么眼皮子浅才对，那她为什么这么在乎呢？
原先当皇帝的妃子，皇帝来过一次夜，总要赏点什么，再算上千秋节，还有逢年过节什么的，赏赐也不少，说实话，要在宫里维持体面，靠着贵妃那每年六百两的年例是不够的。早年吴贵太妃能维持光鲜亮丽，一来是皇帝喜欢她，二来，也是因为她养了两个儿子，皇子没成年的时候，俸禄赏赐多半是母妃给收着的。
现在皇帝没了，吴贵太妃的收入基本砍掉四分之三，好玩意儿贵重物件儿更是别想了。逢年过节……那也基本只有在大佛堂里寄托哀思了，老公都死了，还不得如枯木一般生活，什么胭脂水粉，绫罗绸缎，首饰等等全部不能带了。
吴贵太妃这些年虽然攒下不少东西，而且今后她的花费也不会像当妃子的时候那么大了，但是她今年才多大？刚刚三十一，儿子要娶媳妇，女儿要出嫁，当然内务府也会给准备嫁妆彩礼什么的，但是作为亲妈难道就能一点不出？
于是她看着自己虽然还算丰厚，但是已经被预定出去多一半的家底儿，再算算自己今后几十年的开销，又开始郁闷了。
而且……康德成亲的时候，吴贵太妃转牛角尖是钻到最窄的地方了，她一时冲动把早年康德得的赏赐扣了不少，心里安慰自己说这是把他养大的酬劳。但是她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后悔了啊，这太不是人干的事儿了！
但是现在再送过去……晚了！而且她也觉得丢人，甚至连康德和婉玉的脸都不怎么敢看了。
这么一来，她就怎么也转不出牛角尖了。
住的地方也太差，原本一人一个宫殿，现在跟其他两个贵太妃合住一个院子，当然她还住的正殿，但是仅仅就五间屋子，伺候的人也比先前少了一半。
其实也这不怪她郁闷，以慈宁宫为中心的后妃养老处现在住了两个皇帝的后妃，能不挤么……除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依旧是一人一座宫殿，剩下的都住一块了。
吴贵太妃还算好的，像是迎春这种，只有一间屋子，跟住冷宫比，就多了一条能在院子里晒太阳。
但是迎春挺满意的，早先眉眼里积累的最后一点点忧郁全散干净了。
婉玉是在大佛堂里见到迎春的，迎春烧完香出来，她刚进去。宫里的供祭祀的地方不少，不过妃嫔们日常烧香的地方就这一处。
奉先殿里供的是祖宗牌位，有点像是家里祠堂的感觉，婉玉作为媳妇，也就是嫁进门能去一次，剩下就别想了。
“贾太嫔。”婉玉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见到迎春，愣了一下才叫出口。这还是婉玉第一次在宫里见到迎春，不禁有些感概，原先是叫姐姐来着，再看看两人的打扮，明明差了没到一年，婉玉还是新嫁娘，迎春已经是一身青灰色了，这才多久，连称呼都得换了……有点物是人非了。
迎春嘴角略略往上抬了抬，心里倒是高兴的，不过现在她的身份，是决计不能笑出来的。“德王妃。”
然后又没话说了。
早先在贾家的时候迎春就是个闷葫芦，婉玉跟她不熟，换了个身份，两人就更没别的说了。
于是婉玉微笑，抬头望天。
迎春似乎是误会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有点加大的趋势，“我在宫里过的挺好的。”不用被逼着上进，不用被天天拿来跟探春比，就这样就成。于是迎春是真心实意给先帝烧香来的，感谢有了现在这个安稳日子，也感谢先帝，让她不用像同期的李贵人一样，被搅了头发送到庙里去，等着陪葬。
婉玉觉得迎春比以往洒脱多了，道：“我回头看太嫔去。”
“别。”迎春急忙阻止道，“你才嫁进来几天，我哪儿……百天还没过呢，回头王爷该说你了。”
婉玉点了点头，迎春又道：“快进去吧，我先回去了。”
两人就这么打了个照面，悄无声息的又分开了。
其实也挺好。
婉玉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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