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避开街头的那些扫描仪,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吧。”
“我能站在这里,就代表我已经成功了。毕竟还是有可能的。”
宜野座伸元猛然站起身,俯视着仍然坐在床上的狡啮慎也。“那你是怎么进公安局的?”
“靠那个。”狡啮慎也指了指靠门的墙角。在书柜的暗影里堆着一些刚才他进来的时候从身上摘下的东西。“常守把我用她的车子带进了公安局,然后给了我那个,好像是志恩做的。”他说着,宜野座伸元走过去把那堆奇怪的东西拿了过来。
在看到的第一眼,宜野座伸元脑海中就闪过了当时头盔党用的头盔。
“唐之杜做的?”
“没错。和头盔的原理有点像,具体志恩怎么做出来的我也不太清楚。常守说世界上只有这一套,为我准备的。”
“难道……”
难道是常守朱知道狡啮慎也要回来的消息之后拜托唐之杜志恩做的?想到这里,宜野座伸元几乎被冰封的心里又涌上了莫名的暖流。就如同唐之杜志恩说的,留下的人,还在这里。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不过在没被发现之前我还能靠着它进出公安局。”
“你回来,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为了我们许多人的夙愿吧。”狡啮慎也仰头看着书柜的顶端,“你们在明处,我在暗处。也许可以帮到你们。”
“可是,你这样下去能撑多久?”
“回来还能见到你们。出国也许并不如回来,虽然代价是要过躲躲藏藏的生活。不过槙岛圣护死了,我也了却一桩心愿。有些事情,仅凭我一人之力,恐怕做不到。”
“比如什么事情?”宜野座伸元依然站在狡啮慎也面前,不经意间眼神依旧是上司对下属的威压感。
“有些我们都想到的事情。”
那时的宜野座伸元仅仅九岁。
然而父亲就这么从他的眼前消失了。
这种消失,要比死亡更加可怕。当SIByL系统刚出现的那段时期,“潜在犯”的认定是一种耻辱。他不能理解,为何父亲会被判定为潜在犯。
而“潜在犯的儿子”这个身份,他从那时一直背负到了现在。
在学校被人欺负、侮辱的日子,直到认识了狡啮慎也,才结束。
他当然意识到了狡啮慎也说的是什么。
“宜野,这种感情,你背负的时间比我要长得多。”狡啮慎也的声音打断了宜野座伸元的回忆。
“是啊。不只是你我,常守监视官,滕,甚至……槙岛圣护,都是这么想的。”
“但是没有人成功过。”
宜野座伸元轻声叹气。“太难了。”
“如果不能达到我们的目标……那回来,就算见到你也好。”
“见到我?”
狡啮慎也没有作出回答。他站起来,面对着宜野座伸元。紧接着,有力的双臂便将面前的执行官拥入怀中。
“狡啮……”
“宜野。我回来,是为了见你。”狡啮慎也靠在宜野座伸元的耳边说。
“见我……”
狡啮慎也没有再说更多的话,只是这样抱着宜野座伸元。
连心跳似乎都重合了。
右手轻轻滑下,在触到宜野座伸元左手的一刹那,狡啮慎也一下抬起头来,凝视着宜野座伸元的眼睛。
“断了?”
“嗯。”宜野座伸元不想多说什么。
狡啮慎也当时的注意力全被征陆智己吸引了,那个距离上,他并没有注意到宜野座伸元已经断掉的左臂。
直到今天才发现。
“现在是……”
“和老爹一样。”宜野座伸元只有在征陆智己死后,才能稍微坦然的说出这样的称呼。年幼时留下的伤痕,一辈子都无法完全愈合。
狡啮慎也松开另一只手,将宜野座伸元戴着手套的左手捧起来。即使隔着手套,也能感觉到金属坚硬的质感。以当下的技术,机械臂的运动和正常人的手臂并没有什么不同。唯一不一样的,就是它不可能有血肉的温度。
“不会觉得很奇怪吗?”宜野座伸元问道。
“不会。”狡啮慎也认真的说。他想去摘手套,但是刚有一点动作,就被宜野座伸元的右手按住了。
“不能摘。”宜野座伸元没有直视狡啮慎也,将目光挪开了些。
“连我……都不能给看了?”
在宜野座伸元醒来之后,他立刻就申请买手套。从此,他再也没在别人面前摘下过手套。他做不到像父亲那样坦然。
从前,也并没有人特别注意过征陆智己的机械臂,大家都习以为常了。可是当这样的事情到自己身上的时候,自己却做不到习以为常。
就算是功能与从前完全一样,可是失去了一部□□体的实感,还是存在的。
宜野座伸元听到狡啮慎也这样说,愣了一下,放开了手。
“我自己来。”他抽回双手,将左手的手套缓缓摘下。
金属的光泽,出现在狡啮慎也的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 嗯…………………………
☆、九、变
九、变
狡啮慎也对面前的情况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他真正看到自己所在意的人变成这样,心里还是一紧。
宜野座伸元注意到了狡啮慎也片刻的惊慌。“还是觉得很奇怪吧。”他淡然的笑笑。
“不,我完全不觉得奇怪。只要你还在,就好了。”狡啮慎也回想起之前追捕槙岛圣护时的情景。
那时候,他已经无暇去关心宜野座伸元究竟如何了。内心全部是要杀死那个人,杀死MAKISHIMA,杀死罪恶,杀死自己心中那个解不开的心结。
没想到,再见面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你不觉得奇怪,那是你还没有失去过一部分你的躯体。”宜野座伸元抛出了这句话,就把手套戴上了。
狡啮慎也没有说话。他能感觉得到,宜野座伸元此刻的心境非常糟糕。
在进门的时候,宜野座伸元就已经说过“我成为了和以前的你一样的‘猎犬’”。这样的现状,在常守朱带他来执行官住处的时候就已经毫无疑问了。
在从前,就算宜野座伸元的情绪再差,也不会有今天感觉这么明显。
或许是因为执行官的身份,反而能放下心理包袱,不用再担心恶化的心境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
因为这已经是一个糟糕的结局了。
狡啮慎也的视线从手套挪到了宜野座伸元的脸上。那副遮盖了眼角轮廓的眼镜已经消失,他不知道是在那次事件中碎裂后宜野座伸元就没有再戴过眼镜,还是怎样。
“你现在……是执行官吧。”他在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的情况下说出了没有任何意义的一句话。
“是啊。厚生省公安局刑事课一系执行官,宜野座伸元。”不带任何感情,如同自我介绍一样的语气。
一样的路……
狡啮慎也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虽然他之前也猜测到这个现状,在见到宜野座伸元之后他也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但当这个残酷的事实由自己在意的人亲口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说出的时,他的心中还是一阵抽痛。
“厚生省公安局刑事课一系,原执行官,狡啮慎也。”宜野座伸元接下来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这样的称呼,已经不适合我了。原执行官这种头衔,拥有的人几乎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你是个例外。”宜野座伸元道,“至少到现在,你还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这是否可以说是奇迹?原本应该不在人世的原执行官,却好端端的站在现任执行官的面前?”
“宜野……”狡啮慎也的心几乎要被宜野座伸元的话冻结。
而宜野座伸元并没有在乎狡啮慎也的反应。他继续说下去。“是不是因为你和我还拥有一个共同的头衔?”
“什么?”
“原监视官。”
够了。
狡啮慎也觉得宜野座伸元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似乎是在责备他。明明是用着这样冷静到似乎事不关己的语调,却说着关于他自己充满了痛楚的现实,还有隐藏在二人之间那无法愈合的伤痕。
“……宜野……”狡啮慎也咬着牙,“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宜野座伸元盯着狡啮慎也的眼睛,“想说的,你应该明白。”他的声音能听得出来带着些微微的颤抖。
“对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但是,想说的话说出来,却都变成了刚才那样的词句。
狡啮慎也再一次捧起宜野座伸元的手,“说不出来,就别说了,别逼你自己,宜野。你已经逼迫你自己太多次了。”
“我知道。”宜野座伸元偏开头。狡啮慎也以为他会甩开自己的手,没想到他只是握住了它。
“那……”狡啮慎也看了看墙上的时钟,“不早了。”
“要休息?”
“看你。”
“应该问你吧狡啮。”宜野座伸元略微皱眉,“明显是你来回奔波,我不累。”
“但是,你是我要守护的人啊。”狡啮慎也在看似不经意的状态下说出了这句话,“从很久以前就这么想了。”
我当然明白。你的心意,我并不会忘记。
“那就一起休息。”虽然就如宜野座伸元所说并不累,但是为了狡啮慎也,他还是决定先休息好了。
一接触到不甚软的床,宜野座伸元一下全身放松下来。精神上的疲惫全部释放到肉体上,竟然一瞬间觉得像在外面连续跑了好多天任务一样。
“呼……”他长长出了一口气。狡啮慎也以为是在叹气,就凑了过去。
“在生气?”
“没有。”
“想事情?”
“没有。”
“怎么了?”
“觉得累而已。”宜野座伸元闭上眼睛。
“你不是刚才还说不累吗?”
“不知道为什么,一躺下来就觉得累了。”
“那就睡吧。”
听到狡啮慎也这话,宜野座伸元反而睁开了眼,转身面对着狡啮慎也。
“哎?突然这样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