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特别醉心于某件事情时被突然打断的痛苦不亚于将其当场杀死,那样至少他还可以带着那美好的感觉安然上路。但是如果没有杀死这个人,那么他的恼羞成怒可能会带来很大的麻烦。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东方兄脸色铁青地转过头看着蹲在地上一脸无辜的我,然后无缘无故地冲着邬晋微笑。我的脑袋一片空白,身体像雕塑一动不动地蹲着,心想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当时的场面停止了五秒钟,在那段时间内,我觉得这一切都是如此的可笑。
复杂的矛头崭露头脚,却不知准心该瞄向何人何处。也许是讽刺眼前跳梁小丑般的东方兄,也许是自嘲逐渐迷失的自我。也许是这个充满浊气的教室,也许是成长的花朵凋零的贫瘠土地。
对于一些世俗且必须经历的事情,从前打心里抵触,无法做到岿然不动。我可能会自命清高地去鄙视,也可能会无所顾忌地去奚落。
然而有一天,我还是说服自己。我的内心情不自禁地揶揄东方兄的丑态,表面上却不得不做出让步。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人不屈不饶地生活着,但是那样的倔强总令我遍体鳞伤。一个孤独斗士的战意仿佛也随着骇人的血液一滴滴地流失,我不想等到耗尽全部的那一刻。
那时的我盲目地骄傲,连仰望天空的眼神中充斥着不满。那种单纯的冲动,不过是不可一世的自我禁锢,为了那自予自求的尊严。
其实每一个人都渴望得到别人的理解,因而对友谊充满怀憧憬。一个人孤独的时间长了,也是一个把自己与别人的距离越推越远的过程。他不愿意抑或不能够真正地审视自己,自欺欺人地自以为坚强,却不知错过了一份份平凡的友谊。
荏苒的时光可以改变一切,当他足够成熟,轻轻地停下躁动不安的脚步,终于发现那惆怅的悔意早已在一段灰暗的光景中发酵。事实上他只要抛开自抑的包袱,向别人迈出小小的一步,自然地伸出和善的双手,那么他将看到对方温暖的微笑。
而现在的我,行进在一条偏斜的轨迹上,带着一丝的痞气与偏执的义气寻找友情。
“邬晋同学,你先过来吧,老师想认识一下你。”东方兄泰安地把脚从椅子上放下,慢条斯理地套上复古皮鞋,细心地整理了略微皱起的衬衫,俨然风度翩翩的绅士。
“嗯…谢谢老师…我迟到了…真是不好意思啊。”邬晋的眼睛睁得很大,嘴唇牵强地翕动着,示以歉意的笑容显而易见极为困难。究其原因,我猜他一定是看到了东方兄的肉色丝袜,一时还无法接受。
邬晋走到讲桌旁边站定,手背在身后作老实相。此时东方兄也站起来了,衣冠楚楚的模样同方才龌龊的举止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麻木地蹲在原地,扭过头观望。我当时就纳闷了,心想东方兄应该发现我了啊。为什么没有采取什么行动掩饰他的丑事呢?难道不怕我一不小心说漏嘴吗?
我感到很费解,思索了一会儿得到初步的答案:可能是我声情并茂的鸭子步让其产生了幻觉,于是误以为我是一只迷路的小鸭子了吧。而偏偏值得敬爱的东方兄又是一个极具善心的人民教师,所以宽宏大量地决定放我一马。
东方兄打量着邬晋,他今天的装扮依然是那么独特。
他的头上多了一定五颜六色的棒球帽,反方向张扬地戴着,看上去很有运动气息。直挺的鼻梁上架了一副黑色边框的近视眼镜,却找不到些许的斯文。衣服换成一件长袖T恤,胸前空白背后图案缭乱,奔放得一塌糊涂。胯间怪异的皮带挂在一条嘻哈风格的宽大牛仔裤上,显得格外地抢眼。
目光停留在这里,我还以为他会穿着一双霸道的回力鞋。然而事实证明我失策了,邬晋的脚上赫然这一双老土的黑色布鞋。我吃惊不已地看着那双布鞋,顿觉此人深不可测。
(三十) 东方兄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更新时间2009627 21:31:41 字数:2520
此时我已经懒得理睬他们了,毕竟立刻离开这个让人郁闷的地方才是上上策。否则麻烦会嗅到我身上倒霉的气味,那时候事情可就不好玩了。我以为东方兄确实没有发现我的存在,于是准备继续扮演一个迷路的小鸭子扭动结实的臀部悄然走出去。
正当我距离门口还有一鸭步之遥,我暗自庆幸一蹴而就的逃脱计划即将圆满成功。然而,一个意料之外的状况却让我功败垂成。
手掌与皮肤亲密接触发出“啪”的一声,利落地摇曳在空荡荡的教室中,打破了方才还虚假的温馨场面,取而代之的是逐渐升级的对峙氛围。
出于强烈的好奇心,我还是情不自禁地扭过头观望,蹲在地上像一个滑稽的小丑。我看见邬晋左半边脸上印着几个新鲜的手指印,瞬间红肿起来。他褪去方才还可怜巴巴的神色,高耸眉毛充满挑衅的意味,明亮的瞳孔中射出的凶光,令人不寒而栗。咬牙切齿的下颚不安分地示威,冷峻的面庞周围仿佛陡增了一种犀利的气势。
对面的东方兄满不在乎地站在原地,嘴角阴森地牵动着。那笑容我从来没有见过,不是单纯的冷笑,也不是简单的嘲笑,而是夹杂着自大与狂妄的怪笑,散发出奸诈的气息。
我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妙了,刚想要踏出历史性的一步,却被戏耍般地阻止了。
“喂,门口那个同学蹲在那里做什么,快过来,老师有话对你说。”东方兄操持着和蔼的口吻,好像刚才那一巴掌如海市蜃楼从未存在过一样。
“这个啊,我刚才出去后发现自己丢了一个东西,所以正在仔细地查找。恰巧你们也在这里,真是太有缘分了啊。不过这边好像没有我要找的东西呢,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的谈话了,呵呵。”东方兄巨大的态度转变有些刺激到我,一股冰凉的寒气直冲头顶。可是毕竟我也是一个见过不少世面的人物,怎能因此失去方寸。于是灵机一动编了一个逻辑紧密的借口,准备逃之夭夭。
“少给我啰嗦!叫你过来不是听你在那里废话连篇!”我装作一脸轻松,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转过头站起来,想要撤出即将形成的冷战。这时候,东方兄终于沉不住气,暴跳如雷地冲我吼叫。
“哦。”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感觉自己是彻底无辜外加无比冤枉。精心策划的小阴谋也宣告失败,再说我又没有做错什么,因而并不担心。我一脸沮丧地走到邬晋旁边,不知道露出狐狸尾巴面目可憎的东方兄会使出什么伎俩。
“首先,我要对邬晋同学迟到的行为提出严肃的批评。你知道作为一个社会主义接班人,必须从生活中的一点一滴去严格要求自己。我的目标是把学生培养成‘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四有’新人,你们应该体谅老师的辛苦……”东方兄胸有成竹地背起了台词,完全不在乎事态发展到怎样的地步。而我却看见邬晋紧紧攥着的拳头挣扎地放在腿边。我们在眼前这个贱人恶心的话语中苦苦煎熬,似乎在看谁先失去控制爆发。
“对了,刚才找东西的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老师认识你一下。”东方兄惬意地坐了下去,饶有兴趣地看着邬晋的窘相。
“大鹏。”我不想跟这厮多说一个字,简洁明了地答道。
“大鹏啊,老师知道你寻物心切,但是不敲门就随便进入教室是错误的行为,这不是一个跨世纪的新一代应该做出的表现……”东方兄一本正经地继续背台词,不过我猜他肯定是害怕之前的糗事被我知晓。
“对面坐着的那个家伙,你到底说够了没有,不要在我耳边聒噪。”邬晋诡异地低着头,终于拉开导火索,事情变得真正麻烦起来了。
“哦?邬晋同学,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我没有听清楚,能不能请你再重复一遍。”东方兄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令人生厌的怪笑,只是增添了一丝阴险的威胁,其实这就是让大多数学生屈服于那些个老师淫威的根本因素。
“你听着,我刚才说,你以后少在我面前废话。”邬晋的神情坚毅,毫无畏惧地直视着坐在椅子上的东方兄,传递着目光中的不屑,斩钉截铁地说道。
“哼…哼哼…你小子不错啊,有种就再说一遍试试,我真得没有听清楚呢!”东方兄冷哼着,转过头看了窗外一眼,不露声色地揣着明白装糊涂,看样子几年的教学生涯早已将其修炼成一个心理战专家。
“呵…呵呵…你是不是耳背啊,我最讨厌重复相同的话了,你这个人有毛病吧。”邬晋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鄙视的神情无遮无拦,强悍的心理承受能力跟我有得一拼。
“邬晋同学啊,到底该跟你说些什么呢?看来我要认真想一想了。”东方兄阴阳怪气地站了起来,眼神极度挑衅地注视着邬晋,手中玩弄着一支还剩半截的白色粉笔。依然是那令人呕吐的诡笑,夹杂着扭曲的狰狞气息。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少一天到晚装神弄鬼,你觉得那样有意思吗?我亲爱的欧阳东方老师?”邬晋直爽的性格决定他容忍不了东方兄变相地恐吓,爆发只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砰”的一声粉笔头冲击额头的声音在此时鸦雀无声的教室中迅速蔓延,催生着怒意占领只差一步就会失控的心境。
作为一个局外人观察着眼前的一切,这样的情况让我多少有一些尴尬。只见邬晋的额头中央多了一个白色的圆点,他没有拭去那个强加的屈辱印记,而是像一个木偶似地低下头,拳头捏得嘎吱作响。他不知所云地发出笑声,双肩随即机械地耸动着。那声音中战斗的矛头凌厉地朝向东方兄,想要在一瞬间将其毙命,而低吟的讽刺却尖锐地对着自己,仿佛被什么东西牵绊住而不能随心所欲。
邬晋好像在痛苦地挣扎,性情奔放身材结实的他可能会冲上前去将太监相十足材质贫瘠的东方兄一把放倒,接着不计后果地放开手脚尽情地发泄。
我在想,如果他一会儿真得这么干,我肯定要上去踹对面那个猥琐的复姓男几脚,而且必须是直击门面或者命中要害的那种。反正踹哪不是踹,踹得那厮越痛我就越爽。于是我倍加地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