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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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忧树-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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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侯大小也算得政界人物,最早是市工办的主任助理,几年前是应德润的秘书。应德润退居二线后,他又回到市府办秘书二处当副处长。秘而未宣的打算是正面临着“跳槽”或“下海”的选择。而今,正届新世纪之初,“跳槽”或“下海”的机遇就像刚端上桌的两碗大菜,成了许多公职人员的公开秘密。所以,新世纪之初的光辉未来也等着这个前途无量的小侯,调好最合适的胃口来挑选。今天,小侯出席这场婚礼并充当男傧相,不仅是因为他有这个不大不小的官职而是由于与新郎的那点不深也不浅的私交,更由于主婚人是他的前任应德润。而新郎,无例外是能够帮助他“下海”的很牢靠的跳板。跳不跳过去,全在新郎一句话。而愿不愿马上过去,也全在于小侯自己一句话。
小侯虽然现在还被不少人叫作小侯,可以肯定的是,“小侯”称呼结束的日子为时不远,有一点是断断不可忽视的,以机敏和能干著称的他,在机关里一向冠有“猴王”的外号。
可是,自打发现新郎坠楼这一刻起,他就比一只狗熊还笨——他整个地傻了。
说实在,事情发生前,小侯对他的使命并没有太认真——当主婚人应德润告诉他,务必要他快点去找不知为什么霎眼间就“丢”了的新郎时,他还嘻嘻哈哈的笑出了声。他笃笃定定认为本来行事不急不躁颇有儒雅之风的应德润,今天真的大概是受新人贺客影响,也有点喜冲冲得过头了,老头儿这么急做什么,好端端的新郞怎么会“丢”?这样的日子这样的时刻,新郎会不见了?笑话!
正因为这样的认定,小侯百分之一百地断定:新郎肯定是与一个突然到来的贵宾有急事或要事密谈,躲到了一间谁也不知的密室私处——云梦山庄这样的密室私处,作为小侯这样的人不清楚,而作为云梦山庄就像自家公寓一样熟悉随便的于津生,当然是唾手可得地来去自如。那么,只消打听一下这儿的管事,肯定立马就能找到他。
小侯这样认定的缘由之一,是因为他亲见于津生刚刚还在三楼宴会厅——鸿福厅晃悠过,在小侯最后离开这间厅的时候,他分明看见有个大概是侍者或什么人,将正在谈笑自若应酬来宾的于津生叫过一旁,递给了于津生一件薄薄扁扁的好像是信封之类的什么东西。小侯后来懊恼的是当时没有太注意这个“什么人”是谁——这一天,与他小侯一样,西装革履浑身上下名牌铮亮的贵宾太多太多,以至于来宾们若是个生客,如果不注意只有那个胸袋插花者才是新郎倌,光凭衣着,真的都分辨不出到底谁是主人谁是新人,谁是主宾,谁是陪客。
顺便说一句,凡在鸿福厅穿梭服务的侍者,也一概是西装革履一副绅士装扮。再顺便交代一句:云梦山庄从领班到侍应生,个个挺拔俊秀,在穿着上也都一律黑西装白衬衣,黑发干爽,皮鞋铮亮,只有胸口的领结或胸袋上方那款绣着徽记的弧形字,才显示着他们的侍应生身份。
小侯当然不会搞错。那件薄薄扁扁的东西只能是封信件之类的函件而不会是什么红包。H市虽然也是重礼义之城,但有着“钻石王老五”之谓的于津生,平日只有他给别人派发红包的份。他自己不管结多少次婚,根本无需也不会在这时亲自接受贵宾们赠予的婚宴或红包。
正因这样的认定,小侯开始不得不领命而去时,权当是对主婚人发的所有命令的一种尊重。当他接连打听了几位侍者以后,得到的信息都是:从中午到现在,他们都没有单独跟新郎于津生走动,并不知道他有没有去这里左近的大小私室。
小侯这才决定另寻它途。
打手机当然没有用,从开始寻找的第一时间开始,于津生的手机就关机了。
找于津生的助理小金更没有用。从得知于津生接受应主席建议确定请他来当傧相后,他忽然发现一直随影随形跟着于津生的小金,好像不见了。当他惊讶地问起时,于津生不经意地告诉小侯:小金因为乡下的未婚妻与他闹憋扭,不想干了,回老家了——不过,这个情况他请小侯用不着对外声张——现在的年轻人嘛,心思乱,随他去!当然,对外的说法是:小金请长假的原因,是回老家照顾他生癌症的亲属去了。
如此贴心的随从小金,竟敢也竟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走开?于津生没有细说,小侯当然也不便问。
于津生当然还有关系更非同一般的女助理女秘书,第一位就是烈烈,烈烈的地位当然在小金之上。说到烈烈,在某种程度上,小侯还是始作俑者——烈烈最初进入于津生的公司,小侯作为工办能说上话的人物,是起了关键作用的介绍人。从这点来说,烈烈理当喝水不忘掘井人。可现在,事过境迁,特别是近年来,人家烈烈却不怎么理这个茬了,小侯也不怎么以此为意。对烈烈,他觉得她虽然姿色撩人惊人能干,却不是他这样的人所能垂青的,他也不指望这个小女子对他报什么恩。
只要于津生能拿他当朋友就好。
于津生是老板而非公务员,当然可以有不止一个的男助理和女秘书,至于这个很贴心的助理女秘书烈烈和于津生,一直以来当然也有许多隐隐约约的传闻,只要有心人稍加留意,在各种场合从他们二人的眉梢眼角便可看出一些端倪。但是,当于津生终于决定结婚的新娘是裴蓓而并非烈烈时,这些传闻自然也就应当烟消云散。
巧合的是,于津生大喜之日,作为曾经如此重要的助理烈烈,今天竟然也不见身影——当然,公开的说法是:烈烈为公司代理一项急迫的业务到香港去了。
对这一说法,小侯自然更清楚——清楚真正的原因是新娘裴蓓一直很不喜欢烈烈,个中原因不难明白。说实在,外人对于津生私人事务中的这种种人事关系以及变故,是用不着感兴趣也没有必要感兴趣的,虽然小侯早就认识烈烈,甚至认识烈烈比与于津生和裴蓓还早,虽然小侯早就察觉这其中肯定有故事且不会是顺风顺水的故事。但小侯作为政府部门的公务员,只是在市工办工作时才与于津生这样的企业家老板打起了交道,而且至今能维持着不错的交情就不错了,对于这些纯属对方的个人隐私,他干吗要咸吃萝卜淡操心?
小侯出了宴会厅来到后花园,正当他犹豫盘算着,该往那儿寻找这个忽然就如拨地鼠一样消失不见的新郎时,他一眼瞥见了《H城快报》的主任记者宁可,正从另一个大厅的偏门走出来,旁若无人地往后花园的一条小径匆匆走去。
小侯心里一动。他突然有数了。
宁可是H城最有名的既出色又出众的公众人物之一。在这样的场合碰见宁可,当然不是意外事,但每每遇见H市的这位有“第一美女第一名记”之称的宁可,总令小侯有一种莫名的期盼已久的兴奋。
H市眼下有件令“老板”头头整日挂在嘴边忙得马不停蹄的大事,有个与此密切相关的重量级人物也将要来H市,这一切都使许多单位热衷非常并趋之若骛。这件大事,自然需要大企业参与运作,于津生这样的大公司当然必不可少,这个重量级人物,是市府和大企业必然的座上客,这件大事与这位将要到来的人物,扭成了令H市一些头面人物忙碌不已的兴奋链,而宁可,则肯定会成为这条链中的一个环节。
小侯的推断绝不会错。宁可不但是H城的第一美女第一名记,而且曾是于津生更是H市许多要人的座上客。有人说,现在不少企业和媒体,简直是吵闹不已又离散不了的情人冤家,有的是见了就推就躲,有的则是热络万分。于津生而于宁可,自然属于后一种。H城的人都知道,三年前,就是这个从京城权威媒体部门调来《H城快报》、由获得过这个那个奖的宁可撰写的《会当立马江海头》的长篇报导,而使名声鹊起的于津生一夜之间红遍大江南北的。
作为前政协副主席的秘书小侯,他深知当今社会,他可以无视许多一般官员领导,但像宁可这样的人物绝不能小瞧。宁可不是官员不是领导,却比某些官员领导更有能耐更有地位,更有说话的份量。当然,这份量是以她的能量来体现的,这能量不仅包含了政治,更渗合了经济。宁可任何时候都不是官,但她那支笔(现在当然是电脑)和她的那头如瀑的黑发一样,都应合了某个首相的话:有些女人的发丝,就能牵动地球。
宁可究竟能不能牵动地球,小侯不敢打包票,但绝对能牵动H市的一只角和半边天。
小侯今天开始差点没认出宁可,是因为一直都是留着如瀑长发的宁可,今天出奇地剪成了短发。当然,对于气度不凡浓妆淡抹总相宜的宁可来说,哪怕剪成个光头,也像那个名模坎贝尔有着特殊的风韵。
在认出了这个剪成一头短发的宁可仍是这样俏皮,而且这头肯定出自名师名剪的短发,竟使得她越发地神采飞扬分外妩媚时,小侯此时对宁可美貌的叹服,就不止是以前那样,总拿这个那个明星来比喻——那真是太滥俗太没有水平了。
宁可身穿有质地且有飘逸感的烟绿色连衣裙,像一株莲荷在小径间游动,与裙衫同类色的小挎包挟在左胁下,扬着那头如阳光男孩般的俏皮短发,两条细长的秀腿步速极快。
小侯加快了步伐,几乎是奔跑一般才在花园边角的铁栅门前追上了她。
“宁可,宁可,请留步!”小侯气喘吁吁,很为自己以这样的情状出现在宁可面前发窘。“前些日子我打电话问起你,报社说你去省城学习去了,刚回来?”
“是的。侯秘书,您找我有什么事吗?”宁可回过头来,一双湖水样的眼睛眯细起来,又是那种微带迷惘却深不可测的神色。她没有明白侯保东有什么要事专意找她。
“我是……现在不忙说。你是要回去?怎么现在就急着要走?婚礼马上就要开始……”
“我?我不是来参加婚礼的,今天我是到这里办事找人,凑巧碰上罢了,我现在要回去发稿!总编来电话催了!”宁可边走边说,急切得连微笑也是匆忙和敷衍的。“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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