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太莱夫人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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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太莱夫人的情人-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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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当时读后的一种茫然的感想。
  这书的特点,是在写英国贵族社会的空疏、守旧、无为而又假冒高尚,使人不得不对这特权阶级发生厌恶之情,他的写工人阶级,写有生命力的中流妇人,处处满持着同情,处处露出了卓见。本来是以极端写实著名的劳伦斯,在这一本书里,更把他的技巧用尽了,描写性交的场面,一层深似一层,一次细过一次,非但动作对话,写得无微不至,而且在极粗的地方,恰恰和极细的心里描写,能够连接得起来。尤其要使人佩服的,是他用字句的巧妙。所有的俗宇,所有的男女人身上各部分的名词,他都写了进去,但能使读者不觉得猥亵,不感到他是在故意挑拨劣情。我们试把中国《金瓶梅》拿出来和他一比,马上就可以看到两国作家的时代的不同,和技巧的高下。《金瓶梅》里的有些场面和字句,是重复的,牵强的,省去了也不关宏旨的;而在《查太莱夫人的情人》里,却觉得工句一行也移动不得。他所写的一场场的性交,都觉得是自然得很。
  还有一层,劳伦斯的小说,关于人的动作和心理,原是写得十分周密的,但同时他对于社会环境与自然背景,也一步都不放肯松。所以读他的小说,每有看色彩鲜艳刻划明晰的雕刻之感。
  其次要讲到劳伦斯的思想了,我觉得他始终还是一个积极厌世的虚无主义者,这色彩原在他的无论哪一部小说里,都可以看得出来。但在《查太莱夫人的情人》里,表现得尤其深刻。
  现代人的炽热中于金钱,Money!Momey!到处都是为了 Money的争斗、倾轧,原是悲剧中之尤可悲者,但是将来呢? 将来却也窗莫能测!空虚,空虚,人生万事,原不过是一个空虚!唯其是如此,所以大家在拼命的寻欢作乐,满足官能,而最有把握的实际,还是男女间的性的交流!
  在小说的开卷第一节里,他就说:
  “我们所处的,根本是一个悲剧的时代,可是我们却不想绝望地来顺受这个悲剧。悲惨的结局,已经出现了,我们是在废墟之中了,我们却在开始经营着新的小小的建设,来抱着一点新的小小的希望。这原是艰难的工作,对于将来,哪里还有一条乎直的大道;但是我们却在迂回地前进,或在障碍物上钢曰。不管它地折与天倾,我们可不得不勉图着生存。”
  这就是他对于现代的人吃人的社会的观察。若要勉强地寻出一点他的乐观来的话,那只能拿他在这书的最后写在那封长信之前的两句话来解嘲了:
  “他们只能等着,等明年春天的到来,等小孩的出养,等初夏的一周复始的时候。
  劳伦斯的小说的结构,向来是很松懈的,所以美国的一位批评家约翰麦西JohnMacy说:“劳伦斯的小说,无论从哪一段,就是颠倒从后面谈起都可以的。”但这一本《查太莱夫人的情人》却不然,它的结构倒是前后呼应着的,很有层次,也很严整。
  这一位美国的批评家,同时还说他的作风有点象维多利亚朝的哈代ThomasHardy与梅莱狄斯GeogeMeredith,这大约是指他的那一种宿命观和写的细致而说的,实际上我以为稍旧一点的福斯脱E。M。Forster及现在正在盛行的乔也斯JamesJoyce与赫胥黎AldousHuxley和劳伦斯,怕要成为对二十世纪的英国小说界影响最大的四位大金刚。
  一九三四年九月
  第01章
  我们根本就生活在一个悲剧的时代,因此我们不愿惊惶自忧。大灾难已经来临,我们处于废墟之中,我们开始建立一些新的小小的栖息地,怀抱一些新的微小的希望。这是一种颇为艰难的工作。现在没有一条通向未来的康庄大道,但是我们却迂回前进,或攀援障碍而过。不管天翻地覆,我们都得生活。
  这大概就是康士丹斯·查太莱夫人的处境了。她曾亲尝世界大战的灾难,因此她了解了一个人必要生活,必要求知。
  她在一九一七年大战中和克利福·查太莱结婚,那时他请了一个月的假回到英国来。他们度了一个月的蜜月后,克利福回到佛兰大斯前线去。六个月后,他一身破碎地被运返英国来,那时康士丹斯二十三岁,他是二十九岁。
  他有一种惊奇的生命力。他并没有死。他的一身破碎似乎重台了。医生把他医治了两年了,结果仅以身免。可是腰部以下的半身,从此永久成了疯瘫。
  一九二零年,克利福和康士丹斯回到他的世代者家勒格贝去。他的父亲已死了;克利福承袭了爵位,他是克利福男爵,康士丹斯便是查太莱男爵夫人了。他们来到这有点零丁的查太莱老家里,开始共同的生活,收入是不太充裕的。克利福除了一个不在一起住的姐妹外,并没有其他的近亲,他的长兄在大战中阵亡了。克利福明知自己半身残疾,生育的希望是绝灭了,因此回到烟雾沉沉的米德兰家里来,尽人事地使查泰莱家的烟火维持下去。
  他实在并不颓丧。他可以坐在一轮椅里,来去优游。他还有一个装了发动机的自动椅,这一来,他可以自己驾驶着,慢慢地绕过花园而到那美丽的凄清的大林园里去;他对于这个大林园,虽然表示得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实他是非常得意的。
  他曾饱经苦难,致他受苦的能力都有点穷乏了。可是他却依然这样奇特、活泼、愉快,红润的健康的脸容,挑拨人的闪光的灰蓝眼睛,他简直可说是个乐天安命的人。他有宽大强壮的肩膊,两只有力的手。他穿的是华贵的衣服,结的是帮德街买来的讲究的领带。可是他的脸上却仍然表示着一个残废者的呆视的状态和有点空虚的样子。
  他因为曾离死只间一发,所以这剩下的生命,于他是十分可贵的。他的不安地闪着光的眼睛,流露着死里生还的非常得意的神情,但是他受的伤是太重了,他里面的什么东西已经死灭了,某种感情已经没有了,剩下的只是个无知觉的空洞。
  康士丹斯是个健康的村姑佯儿的女子,软软的褐色的头发,强壮的身体,迟缓的举止,但是富有非常的精力。她有两只好奇的大眼睛。温软的声音,好象是个初出乡庐的人,其实不然。她的父亲麦尔·勒德爵士,是个曾经享有鼎鼎大名的皇家艺术学会的会员。母亲是个有教养的费边社社员。在艺术家与社会主义者的谊染中,康士丹斯和她的婉妹希尔达,受了一种可以称为美育地非传统的教养。她们到过巴黎、罗马、佛罗伦斯呼吸艺术的空气,她们也到过海牙、柏林去参加社会主义者的大会,在这些大会里,演说的人用着所有的文明语言,毫无羞愧。
  这样,这婉妹俩从小就尽情地生活在美术和政治的氛围中,她们已习损了。她们一方面是世界的,一方面又是乡土的。她们这种世界而又乡土的美术主义,是和纯洁的社会理想相吻合的。
  她们十五岁的时候,到德国德累斯顿学习音乐。她们在那里过的是快活的日子。她们无园无束地生活在学生中间,她们和男子们争论着哲学、社会学和艺术上的种种问题。她们的学识并不下于男子;因为是女子,所以更胜于他们了。强壮的青年男子们,带着六弦琴和她们到林中漫游。她们歌唱着,歌喉动人的青年们,在旷野间,在清晨的林中奔窜,自由地为所欲为,尤其是自由地谈所欲谈。最要紧的还是谈话,热情的谈话,爱情不过是件小小的陪衬品。
  希尔达和康士丹斯婉妹俩,都曾在十八岁的时候初试爱情。那些热情地和她们交谈,欢快地和她们歌唱,自由自在地和她们在林中野宿的男子们,不用说都欲望勃勃地想更进一步。她们起初是踌躇着;但是爱情这问题已经过许多的讨论,而且被认为是最重要的东西了,况且男子们又是这样低声下气地央求。为什么一个少女不能以身相就,象一个王后似的赐予思惠呢?
  于是她们都赐身与平素最微妙、最亲密在一起讨论的男子了。辩论是重要的事情,恋爱和性交不过是一种原始的本能;一种反应,事后,她们对于对手的爱情冷挑了,而且有点憎很他们的倾向,仿佛他们侵犯了她们的秘密和自由似的。因为一个少女的尊严,和她的生存意义,全在获得绝对的、完全的、纯粹的、高尚的自由。要不是摆脱了从前的污秽的两性关系和可耻的主奴状态,一个少女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无论人怎样感情用事,性爱总是各种最古老、最宿秽的结合和从属状态之一。歌颂性爱的诗人们大都是男子。女子们‘向就知道有更好更高尚的东西。现在她们知之更确了。一个人的美丽纯洁的自由,是比任何性爱都可爱的。不过男子对于这点的看法太落后了,她们象狗似的坚要性的满足。
  可是女人不得不退让,男于是象孩子般的嘴馋的,他要什么女人便得绘什么,否则他便孩子似的讨厌起来,暴躁起来把好事弄糟。,但是个女人可以顺从男子,而不恨让她内在的、自由的自我。那些高谈性爱的诗人和其他的人好象不大注意到这点。一个女人是可以有个男子,而不真正委身r让他支配的。反之,她可以利用这性爱去支配他。在性交的时候,她自己忍持着,让男子尽先尽情地发泄完了,然而她便可以把性交延长,而把他当作工具去满足她自目的性欲。
  当大战爆发,她们急忙回家的时候,婉妹俩都有了爱情的经验了。她们所以恋爱,全是因为对手是可以亲切地、热烈地谈心的男子。和真正聪明的青年男子,一点钟又一点钟地,一天又一天地,热情地谈话,这种惊人的、深刻的、意想不到的美妙,是她们在经验以前所不知道的,天国的诺言: “您将有可以谈心的男子。”还没有吐露,而这奇妙的诺言却在她们明白其意义之前实现了。
  在这些生动的、毫无隐讳的、亲密的谈心过后,性行为成为不可避免的了,那只好忍受。那象是一章的结尾,它本身也是令人情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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