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伟已登上城头,那西门上的城门楼子已被大炮轰塌,到是残留了大半的空地,张伟踏着满地的碎石而上,眺望远方。只是此时夜色已浓,他自是什么也看不到,黑漆漆的夜色中看不到任何灯火,方圆十数里的沈阳城此时正如同鬼域一般,令人感觉不到任何生气的存在。
“大人,看一会便下来吧。此时战线不稳,需防敌人拼命反扑。”
张杰、黄得功两人身为最前线的指挥官,张伟驾临前沿,出了什么岔子两人可是脱不了的干系。
“你们也小心过逾了,敌人此时也是疲敝之极,主力大半在这城头被灭,却哪里还有力量来反扑。”
他口中反驳两人,却是听了两人劝说,步下城头,待行到城外,由亲卫团团护住,因见张黄二人紧随在后,便问道:“此番攻城,咱们损伤过大,以你二人的见识,这城内之战该当如何?”
张杰略一思忖,便扬眉答道:“大人想必是胸有成竹,这才考较咱们。依我的见识,夜晚与八旗巷战危险,就是胜了亦是惨胜。汉军死伤已超过预期,咱们承受不了更大的死伤了。”
张伟略一点头,道:“不错。若是现在命全军入城搜剿八旗,到明日,哼,城内满人此时一定在分头集结,就等着我们大意冲入。我人数虽多,到底肉搏实力不如满人,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的蠢事,我此番攻城时已干了一次,再也不能犯这个错了!”
目视张杰,道:“继续说!”
“以属下的见识,待明日天明,将火炮营的轻型火炮尽数推入城内,汉军以火枪配火炮,逐街轰炸清除敌人,万骑射手在后护卫,遇敌前冲则以火枪配合弓箭驱敌,决不能再和敌兵肉搏了。”
“这不成。你说的战马固然是对,可惜耗时太多。今早张瑞派人来报,已发现辽阳广宁一带有零星敌兵过来,可能是先期的侦骑。汉军攻城损耗太大,野战咱们固然不怕敌军,只是又要多加死伤。按你的打法,没有几天时间沈阳大局不定,我们不能早些后撤,这不成的!”
张杰咬牙道:“那么……唯今之计,只能纵火焚城了!”
张伟眼皮一跳,却是不露声色,转脸又问黄得功:“你说说看,该当如何?”
“末将赞同张杰将军的意思,大人若是想少折损士兵,又能快速定城,只能先行纵火,用大火烧的城内敌人避无可避……只是这样必然有大量百姓死难,太伤天和了。”
张伟轻轻咬一下嘴唇,道:“天大的罪过,我一个人来担当。城内百姓当此乱世,唯有自求多福吧。”
说罢令道:“契力何必,你去准备桐油布条等燃火物品,制成火箭,现在是西北风向,你带着万骑去东门处点燃火箭,向城内射箭纵火!”
“是!”
“林兴珠,顾振,曹变蛟,你们各带着自已的本部兵马,由南门、北门处用火把放火,不可深入,只需将火头点起,任它烧!”
“末将等遵令!”
“张杰、黄得功,一会火起,将各城城门打开,百姓若是向往逃的,指定地点集结,不听命令的,可当场击杀,决不能让满人贵戚混在百姓中逃了。”
“末将遵令!”
他下完命令后,便骑马回营休息,待他用完晚饭出得大账,却见周全斌等人立于账外待候,他先是不理会诸将。只放眼向城内看去,已可见沈阳东门处火光冲天而起。因是万骑用火箭射出放火,是故东门处燃烧面积最大最早,再加上当时的民居大半是木板和麦草搭建而成,除了富贵人家,哪有那么多青砖瓦房,这沾了桐油的火箭一落到那些普通民居之上,立时火借风势,燃将起来。开始时尚有不怕死的百姓拼死救火,待大火成片烧将起来,所有人皆知无法,那要财不要命的,便拼命冲进多火场抢救财物,多有被大火烧死,或是被烟熏晕过去,不知不觉间死于大火之内。稍有些头脑的,立时携老扶幼,拼了命的向城门处跑,知道这大火必是攻城军队所放,哪里还敢耽搁,靠近城门处的众百姓因起火较早,到是跑出来不少,待张伟此时看到大火将夜空照亮,数十米高的火焰在空中冲腾翻滚,整个东门附近已近站不住人,赶往东门逃生的众百姓无法,又只得原路折回,此时南门北门西门俱以起火,好在此时火势不大,城内百姓尚是络绎不绝的向城外逃生。
此时因城内动静太大,张伟身处之地虽是离城较远,却仍是听到城内百姓乱纷纷逃难的脚步声,哭喊声,那大火燃烧木料时的劈里啪啦里声,又仿佛可听到无数人临终时的咒骂……
叹一口气,向周全斌道:“全斌,此事你觉得如何?”
周全斌淡然答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若是大人中规中矩的令汉军入城寻敌巷战,那全斌必然是要劝谏的。咱们是拖不起,也损失不起了。大人这般的举措,全斌以为,很对。”
“甚好,那咱们就静待天明吧。”
一群南人将军就这么静静的站立于土坡之上,看着那城内情形。这一夜间大火烧个不停,无数城内百姓死于火灾,皇太极父子经营十数年的繁华盛京,这在这一场大火中烟消云散。
待第二日正午,大火渐息,汉军将城池团团围住,除了留下必要人手看管城内侥幸逃出的众百姓外,全军由各城门鱼贯而入,但见各处皆是残垣断壁,仍有零星的小火不住燃烧,偶有大难不死逃过火灾的满人,也是瞬息便被击毙。一直待攻入后金汗宫附近,因此地甚少民居,大火早早便被隔断,城内未死的满人和八旗兵士尽皆逃难至此,待汉军杀到,因地势空旷,昨晚挡住了大火的宫城,却正好便于火器犀利的汉军强攻,那些满人纵是拼命反抗,奈何根本无法近身。待汉军的火炮推到,几轮炮轰过后,满人的有组织抵抗便告停歇,纷纷四散而逃。
“杀,大人有命,不必收留俘虏,无论男女老幼,尽数处死!”
几十名汉军传令官纵骑四处狂奔,身着黑衣手持令牌,传达着屠城的命令,攻城一战折损过多,再加上这此战原本便是要削弱后金实力,是以屠城亦是必然之事。
“大人有令,屠城了……”
一声声呼喊传将开去,后金汗国的这一京师重地,即将接受来自柔懦汉人的疯狂屠杀。
济尔哈郎的贝勒府离汗宫颇近,昨夜大火时他便知道此番再无法阻挡汉军入城,心灰意冷之下,立时回府屠尽了自已的妻儿老小,又一把火将贝勒府烧毁,这才带着亲兵入汗宫守备。到得宫中之后,将心一横,命令属下亲兵入得后宫,将躲藏在宫内的所有宫娥妃嫔尽数杀死,以防这些大汗的禁脔被他人染指。
他立于汗宫正殿十王亭外的大道之上,静待入宫杀戮的亲兵前来回报,他只穿了一件青色箭衣,背负弓箭,手持朴刀,只等着宫内事了,便亲自带兵抵挡汉军的进攻。
“贝勒爷,宫内所有的人都杀光了,一个也没有留下。”
他派去的摆牙喇亲卫首领回来禀报,济尔哈郎转身一看,只那他杀的全身是血,便是那头面上,辫发上,亦是染满了殷红的鲜红,济尔哈郎略一点头,便待领着他前去汗宫之外抵敌。却听那亲兵首领又道:“贝勒爷,只是我四处搜寻,没有找到宸妃和永福宫的庄妃。”
济尔哈郎吃了一惊,问道:“她二人最得大汗的恩宠,怎地不肯死难,私自出宫逃跑了么?”
“听宫内人说,昨日大战,宸妃亲带着宫内使换人前往西门,帮着搬运箭矢等物,因宸妃娘娘甚得大汗爱重,宫内守卫并不敢阻拦。城破之后,原本是要护送宸妃和庄妃姑侄回宫,后来贝勒下令驱赶汉民,一时间混乱不堪,失了两位娘娘的下落,如今,再也无法寻找了。”
济尔哈朗点头道:“是了,昨日我也曾看到宸妃在战场上帮忙。唉,她一个女子,居然落到如此田地,实在是我的耻羞。是以我没有前去问候,也没有派人去保护她们,我真是该死。想来她们昨日已死在乱兵之中,为大汗尽忠尽节了。”
惨笑两声,仰天长笑道:“妇人女子尚且如此,难道咱们反道不如她们?走吧,只有战死的满人,没有投降的满人!”
待汉军以火炮轰击汗宫附近的抵抗,济尔哈郎、德格类、杜度等贝勒贝子皆都当场战死,范文程、李永芳逃逸不知下落。城内所有的在籍八旗,除了前日战死,或是死于火灾的,亦是尽皆死难于汗宫附近。偶尔有逃窜至他处躲避的,亦被屠城的汉军发现杀死,便是有不少汉民,死于杀红了眼的汉军枪下。
待傍晚时分,大局已定,城内汉军诸将恭请张伟入城时,遍地的尸体和血迹阻塞了道路,张伟一边前行,一边待前面的开路汉军打扫街面,此时的沈阳城内,除了汉军之外,再无人踪可见。
张伟一路到得后金汗宫之外,想起去年来时此地一片繁盛景象,忍不住低头叹一口气,战争的破坏当真是太大了。回想中国历史,历朝历代均是大修宫殿,汉宫毁于董卓,到隋唐之际重修长安,那唐宫的后花园中,便留有汉朝的未央宫。待黄巢朱温又毁长安,连同汉宫残迹在内,整个繁华的长安城亦只能留存于史书之中。中国人对焚毁前朝建筑兴趣浓厚之极,几千年的历史下来,只留存了北京故宫一座,当真是令人可嗟可叹。只是张伟此番破坏,却是情不得已,此番不但要在后金的财力物力,还有人力储备上给予皇太极以致命重击。还要在气势上给后金国一记重击,令期在觊觎明朝内地财富时,心理上始终顾忌来自海上身后的袭击。再加上其盛京被毁,十余年积累的财富大量流失,军心士气必然受到重创,就这一点而言,可比什么都令皇太极难做吧。
他一路低头想来,却已是纵马骑入十王亭官道,一直向上,那马越过低矮的宫门台阶,直入勤政殿大殿之内。此时的后金虽然金吾不严,多有贝勒骑马入宫的,不象后世,纵是亲王大臣,没有受赏“紫禁城